“池老师,你的作品我都很喜欢,昨晚还特地找了你上一部电影来看,”小表妹往他杯里倒酒,好话说了一堆,“听说,你之后要接一部大制作,是么?”
池咏佑察觉到了对方心思,连尬聊都懒得了,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对方却愈发主动,桌下的小腿勾来勾去,时而轻轻碰撞池咏佑,如同一条妖娆灵活的蛇尾。
若放在从前,池咏佑还挺喜欢这种表里单纯、内里骚气的小野猫,但现在,他觉得腻了,如同面前这一碟清蒸丝瓜,食之无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惯了豆豉蒸鱼。
池咏佑挪腿躲过对方的勾缠,想起这位小表妹在圈里的称号,不由嘲讽一笑:“还清纯玉女呢。”
小表妹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没什么,多吃点。”池咏佑敛了笑,绅士地把对方夹到他碗里的虾仁给夹回了对方碗里。
这么看,他应该是坐不满一个小时了。
池咏佑在圈里咖位不小,确实有些地位和人脉,小表妹是个精明的人,她早听说池咏佑爱玩,来前想着今晚能做笔好买卖,当然不肯罢休。
她做好表情管理,又将椅子挪过一点,将裙边往上拉了一点,露出更多的大腿来。“池老师,我以前就一直想跟您见个面,可惜没什么机会。就总想着,我们以后……能否找个机会合作呢?”
“应该没什么机会。”池咏佑一脸养胃,心里冒火,就差甩脸色走人。
但他注意到对方那双眼睛,圆滚水灵,跟某人有几分相似之处,特别是弯弯的轮廓。
他心里的火突然下去了一点。
池咏佑盯着她的眼睛看,小表妹便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落到了实处,愈发贴上去,“听说,您跟之后那部戏的导演还挺熟的,不知道里面的女性角色......还有没有空缺?有的话,或许也考虑考虑我……”
她说着,指尖攀上了池咏佑的胳膊,调情般轻碰着,暗示着。
池咏佑拿过她的手,翻开,手心向上,细细地瞧着,喃喃自语:“他的手跟你不一样。”
柳吉的手,他有次不小心碰到过。挺糙的,指甲圆圆钝钝,手掌上有陈年的茧子,粗活干多了的人都是这样。
但他觉得很有魅力,甚至会在隐秘的深夜里想,被这样的一双手抚在脸上、身体上,用唇去亲吻那粗糙的手心,会是怎样独特的感觉。
哪怕不掺杂欲望,仅仅只是简单地相握,十指交缠掌心相贴,仅此而已,也能让他向往。
小表妹不是很明白池咏佑在说什么,但是不碍于献媚,她的手柔柔地反握住对方,“我一直很喜欢池老师您,如果有幸能得到您的提携……”
池咏佑心下了然,这是明码标价要资源的意思,谈妥了就去楼上,谈不妥就原地拜拜。
果然,赝品始终是赝品,眼睛的轮廓像,但是里面的东西不干净,所以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什么。
他扔开对方的手,轻蔑地笑了,仿佛入耳的是一个笑话:“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小表妹抿着唇,细声地对他笑。
“不过,你好像误会什么了,”池咏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皮笑肉不笑,“我不是出来嫖的。”
“你——!”小表妹怒了,拍案而起。
这阵子池咏佑的心情本就不好,脾气犹如大姨妈驾到,对方翻脸,他也不想憋着气了,一点情面不给,“我劝你最好有点数,自抬身价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为了保持体面,小表妹强行压下怒火。“哼,”她在池咏佑面前狠狠甩下餐巾,离开了包厢,高跟鞋的声音像把尖刀剁在板上,凌厉得很。
一顿饭吃得心塞气闷,池咏佑扔了筷子,拿起手机,给他那坑爹的发小发了个微信——
“你个挨千刀的,老子宰了你。”
那小表妹离开没几分钟,池咏佑刚在微信上跟发小吵完一架,就听见外面的走廊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本以为是有喝醉的人在闹事,懒得看热闹,没想到还听见了刚才那小表妹的声音,似乎有尖叫也有哭声。
池咏佑打开门走出去,想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小表妹瘫坐在走廊边上,裙摆不知被谁粗蛮地撕下一大片,香肩处也没了遮挡。她软弱地蜷在墙角里,吓得捂脸大哭。
“呜呜呜呜呜……”
两米之外,场面很凌乱,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大汉和一个体格瘦弱的男孩在打架,他们正互掐脖子,双双靠蛮力压制住对方,皆动弹不得。
但明显那个大汉要更凶狠些,呲牙咧嘴,面露青筋,显然是喝大了。
“我去……”池咏佑见状,立马朝那小表妹走过去,脱下自己的长外套给她披上。
他回头去看那两个打架的男人。
胖的那个他认识,是圈里一个挺有名的导演,在这里见到他并不出奇,因为在这吃饭的基本都是有钱人。
而另一个……
那个就厉害了,正以脸朝下的姿势死死扑在那导演身上,看上去像只急了的小野狗,浑身上下使着吃奶的劲,双手把对方摁地上,毫不退让。
这动静激烈得惊动了不少人,池咏佑站在廊中,周遭聒噪纷扰,眯眼看过去,只觉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他向前走了一步,试着唤了声:“......柳吉?”
那人身体明显一僵,滞着动作,脑袋缓缓转过来,头发乱蓬蓬的,刘海相互交错着垂落在额边,末梢缝隙中透出半个青紫的眼角。
半晌,柳吉懵懵道:“池、池先生?”
第27章 他再说几句都行
“池、池先生?”
男保姆懵懵地看着男明星,男明星也愣愣地看着男保姆,他们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酒店经理带着两个保安匆忙赶来,及时将那打架的两人分开。
柳吉被人高马壮的保安从地上拉起来,另一个有头有脸的导演则是被扶起来的。
保安们脸熟这个大导演,自然对他客客气气,但是对待衣着朴素的柳吉却极其粗蛮,擒住他两条细瘦的手臂,用力地反绞在后背。
“啊!”柳吉被粗暴地制住,疼得面部都扭曲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面对壮如蛮牛的保安,他毫无反驳之力。
池咏佑赶紧上前去,一把抓住保安的手,沉脸道:“放开他。”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不敢放人,毕竟这个人刚刚才闹事打架,把客人给揍了。
他们只好看向经理,经理看上去亦是为难,他也认得池咏佑,不敢得罪,赶紧来圆场,“池哥,这人你认识?”
“他是我保——”池咏佑话到嘴边停了停,换成了另一句:“他是我朋友。”
经理和保安都惊了,没想到男明星会有这么个蓬头垢脸的朋友。
“现在可以放人了吗?”池咏佑的神色冰冷下来,怒喝道:“快点!马上!”
酒店经理冷汗淋淋,赶紧指使保安们,“放了放了,一场误会,误会而已……”
保安们松开柳吉,池咏佑立刻把人扯了过去,带到自己身后,面色更沉地看向柳吉。
“没事吧?”他无意识地抓着柳吉的手腕,没松开。
柳吉摇摇脑袋,眼眶里两坨泪泡直晃悠,将掉未掉。
“误会个屁!就这么把这小子给放了?”对方那一身酒气的导演怒极,嚷嚷得口水四溅:“我可被他打了两拳!”
“我还被你打了三拳呢!”柳吉从池咏佑后背钻出个头来,据理力争。
然而他一急起来,话里就带口音,发声又歪又奶,没什么气势。
裕宴。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那导演喝得头脑不清,见这不识好歹的小子竟敢还嘴,拧紧双刀眉,挥起拳头上前来,想再教训教训他。
池咏佑把身一横,严严实实地挡在柳吉身前,他身材高大如铁板,眸中寒光犀利地掠过,令那个导演不敢再向前一步。
“他再说几句都行。”他替柳吉呛回去,朝那导演冷冷睥了一眼。
池咏佑知道柳吉不善吵架,凶不过那导演,便一手揽过柳吉的肩膀,温和拍拍,“别怕,发生什么事了,讲清楚。”
“俺、俺看见他在欺负一姑娘,扯人裙子……”柳吉委屈唧唧地诉冤,泪水在那双无辜又圆滚的眼睛直打转,看起来可怜如小狗。
他被揍得可疼了,但他不后悔。
“妈的你再敢乱讲话!老子劈死——”那导演气急败坏地对着柳吉大骂,并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他被池咏佑狠狠瞪了一眼,池咏佑看他的眼神很阴沉,然而一转到柳吉身上,却又变得柔和痛惜。
“想说什么就说,这里没人敢动你。”
“他调戏那姑娘,人家不愿意,哭得可凶可凶!他、他非要拦着,还把人按墙上乱亲,裙子都给扯坏了……这人可坏了!”柳吉不偏不倚地指着那导演,小腰板挺得直直的。
那导演被指得心虚,威吓般瞪向柳吉,又被池咏佑寒飕飕地瞪了回去。
……妈的,有人撑腰了不起?
酒店经理忙插来中间,“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影响到其他客人就不好了,冷静些,好好说……”
这时,站边上的小表妹缓过劲了,她被人搀扶着走过来,楚楚可怜,脸上泪痕清晰。
一与那猥琐导演对上眼,她仍有余惊。但她替柳吉说了句公道话:“经理,这小哥是为了保护我。”
小表妹点到为止,话没有多说。类似于指控那个导演非礼她的事,她不敢言明。在这个圈子里混,谁都不敢轻易得罪能断绝自己前路的人。
不管他们磨叽什么,池咏佑利落道:“有什么,一起上警局说去。”
酒店经理面色一变。
猥琐导演面色一变。
小表妹面色一变。
他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私了。
那导演怂里怂气:“姓池的,你也是个有知名度的人,哼,一旦闹上了警局,你——”
“那又怎样?”池咏佑脾气躁,嘴厉得很,“做脏事的不是我。警察叔叔抓的是坏人,可不是我这种良民。你这欺负一个,那欺负一个的,满嘴喷粪也喷够了!不上警局喝口茶吗?”
导演灭了威风,不敢吱声儿。
池咏佑就没想放过他。他看见柳吉被欺负了,就起了削人的心。
身后的柳吉揪揪他衣袖,池咏佑回过头来,绷得严肃的脸霎时放松下来,还挑了挑一边眉稍。
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柳吉悄悄地做了个口型,“谢——谢——”
池咏佑也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不——客——气——”
在酒店经理和小表妹的协商之下,最终大家还是没有上警局。作为女演员,她有太多需要权衡的地方,并不是所有公道都敢讨。
那导演顶着个欠揍的嘴脸,朝柳吉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呸!穷酸货!”便作罢离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众人也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而松口气时,池咏佑却忽然走过去,狠狠给了那导演一拳头。
“下部戏很多打戏,正好练练手了。”池咏佑甩甩手腕,疼极了,但他没表现出来,只居高临下地睥着被他打倒在地上的人。
那导演踉跄着爬起来,“你——!”
“你还敢还手?!”一旁的小表妹突然壮起胆子,像只竖起毛的小野猫:“打人加性骚扰,真弄上警局了,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大概是从柳吉身上得到了些勇气,她见那瘦不拉几的小鹌鹑都敢见义勇为,为了保护她而与人相搏,她便也鼓起勇气与猥琐男呛声。
那导演当真被唬住,气得心脑血管病都犯了,但见他们人多还有理,不敢继续杠下去,悻悻离开。
“操,倒了血霉!”
乱哄哄的闹剧堪堪收场,走廊里的人散得七七八八,剩下男明星和垂着脑袋的男保姆。
池咏佑见柳吉揉着自己的小臂,问他:“疼不疼?”
柳吉没说疼,怯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说不疼是假的,刚才那些保安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像两把老虎钳一样掐他胳膊上,疼得他差点落下泪来。
“我看看,”池咏佑握住他手腕,极轻极轻地把他的衣袖推上去,在手肘处堆成褶子,露出小臂的皮肤来。
一片可怕的淤青盘踞于上面,被白嫩的肤色显得尤为骇人,连带池咏佑的脸色也变得很骇人。
他黑着脸道,“回去抹点药,把淤血揉开。这几天请个假,休息一下,别工作了。”
一听见要不工作,柳吉马上摇头:“那不行。”
不工作就等于没钱,他可不能断了经济来源。
柳吉立马缩回了手,把袖子撸下来,将自己手上的伤盖住。
“不行什么不行,我说别做就别做了,你做的那些都是粗活累活,等伤养好再说。”
“哦。”柳吉热着耳根子,假意答应。反正池咏佑现在不是他雇主了,又管不着他。
池咏佑突然笑了一下,眉梢间的肃色褪去,“没想到你还会打架,第一次见你这副样子。”
纵使脑袋憨愚,柳吉也知道自己今晚给前雇主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在这种高级酒店里与人厮打成一团,出尽洋相,最后还要前雇主出面替他解围。
他没敢正正看对方,像裹在一团灰黄的雾霾之中,说话不敢用正常音量,超级超级小声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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