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好心帮你,蠢货。”发小这种惯于走直球风格的,对池咏佑那是一万个瞧不起,“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一看就是不敢跟人说清楚,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啊,我这不帮你暗示暗示嘛。”
“那、那,要说也得我自己来说,”池咏佑脸一红,哟,还扭捏起来了。
他十足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boy,从前那股在女人堆里肆意流连的游刃有余劲儿,现在是一点用不上。一想到要跟柳吉说些情意绵绵的话,他这心里就恐龙乱撞。
发小嘲讽他:“你自己说?你自己什么时候说?”
池咏佑眼神躲闪,就像被老师提问却回答不出来的学生,心虚道:“快了......积极筹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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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了柳吉那么久,不是没想过要说清楚,毕竟以柳吉那迟钝的脑子,除非光明正大地告白,不然很难让柳吉知道他的心意。
可告白总得有时机吧?
作为演过不少感情剧的男演员,池咏佑深受言情剧本的荼毒,认为必须来场浪漫的告白,有美艳的鲜花有浓郁的红酒,或者有柔和的月色有绚烂的烟火,反正就是要足够有准备,才能提高告白成功的几率。
至于这场告白放在什么时候......他还没想好。要不找人算个吉时,或者合合星座啥的,谨慎再谨慎,三思而后行矣。
发小拍着大腿,满满的恨铁不成钢,“你俩菜鸡凑一块了,但两个青铜里也总有个没那么菜的吧?你那小保姆是指望不上了,池大明星,你争口气行不?”
池咏佑没啥底气:“我零经验,不太熟练。”
发小决定晓之以理,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向池咏佑传授心得,并把牛逼吹上了天:“当年我追你嫂子的时候,就没怯过。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勇猛无敌,都不带怕的!最后不就抱得了美人归?你个怂货,喜欢就上啊!”
池咏佑:“不敢。”(;¬_¬)
发小:“......”
“我还不知道柳吉对我怎么想的,哪敢表白啊。”
“你他妈都把人接回家里金屋藏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啧,池咏佑你真行,有事保姆干,没事干保姆。现在还搁这儿玩纯情那套,装给谁看呢?”
“你有病,给收起你那下流的一套!”池咏佑取了脚上的拖鞋,啪一声就往发小脑门上拍去,“我现在不是这种人了,浪子回头,我可什么都没干。连山楂树之恋都算不上!”
末了,“浪子”得意一笑。嘿嘿,可不就是金屋藏娇么。
“嚯,还挺重视的啊,”发小挑挑眼眉,喜闻乐见:“来真的?真爱上了?”
爱......
池咏佑听着这个简简单单的字眼,忽而木了一下。
“爱情。”
他默默念了一遍这个有点陌生的词语,似乎仅是念给自己听的,在进入耳朵触动神经的一刻,他突然心如擂鼓。
——不仅是喜欢,还是爱。
忽然间,池咏佑跟只傻狍子似的,羞涩一笑,身上冒出一坨又一坨的痴汉泡泡。
一想到心里的是爱,他的手脚就不自觉蜷缩起来,嘴角完全控制不住,笑声逐渐扩大到如天公打雷,身体拧来拧去卧倒在旁边的沙发椅上,形态跟人类一败涂地中的可爱小人一模一样。
“是爱情,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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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看着他跟羊癫疯发作没两样,嫌弃得五官皱缩:“兄弟,你多少沾点脑瘫。”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脑瘫的男明星就像得了甲亢那般兴奋。他为了庆贺这大爱时刻,弹跳着拿来自己珍藏已久的红酒,嘭地飞了瓶塞。
他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跟发小说柳吉到底有多好多好,吧啦吧啦吧啦,把发小当成自己倾诉的窗口,一股脑把自己的少男心事全倒出来了。
“喜欢上他...不,爱上他是我的福分。”池咏佑言语间尽显男德。
发小听乏了,给了池咏佑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行了行了,你已经叨叨一晚上你家保姆有多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池咏佑没完没了,“那当然,我家柳吉做饭好吃,干活卖力,善良体贴,还挺懂规矩懂礼貌......”
“爹,您放过我吧!我他妈都听得耳朵长茧了,会背了!”
发小哀嚎着,巴不得用俩耳塞把自己耳朵给堵上,或者用胶带把池咏佑的嘴给封上,任选其一,立马能换个六根清净。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池咏佑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他拿起红酒又喝了好几口,“哦还有,我跟你说,柳吉做的豆豉蒸鱼那是一绝,连豆豉都是他亲自腌的,不是从外边买的,你说他多用心。”
见池咏佑这一副陷进去的模样,发小想必他是真没救了。
如此一想,池咏佑确实变了许多。从前那么爱玩的一个人,现在放着圈内一堆漂亮身材好的美女不要,偏偏看上一个土里土气的男保姆,张口闭口就是“我家柳吉”。
具体而言,就好比一只流连花丛的蝴蝶突然想不开,一头栽进一个乌七八糟的土坑里。
发小越想越不可思议,又来劲了,他问池咏佑:“听你说得你家柳吉这么好,对了,我老婆上次才说想找个新保姆,说不定柳吉就挺合适的,你帮我问问他,要不要到我家做兼职去?”
池咏佑直接拒绝:“不行。”他心想,谁会把自己媳妇借出去。
“就借几天,试用一下。”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而且——”池咏佑的嘴角忽然大幅度上扬,甜滋滋地向发小炫耀:“柳吉说了,只做我一个人的保姆。”
“死给,”发小翻着白眼哕他,表示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此时,他们口中的“五星全能模范男保姆”,正在厨房里给他们弄鲜榨果汁。柳吉一直记挂着池咏佑今晚没吃饭,就打算弄些吃的喝的送去,顺便也能用来招待客人。
他将新鲜的西瓜和雪梨打成汁,放少许凉快的冰球进去,还搞了些碎坚果和热腾腾的小菜,整个厨房里充斥着诱人香气。
镜头摇回至池咏佑那边。
发小敛了玩笑,语重心长地道:“真就是他了啊?你想清楚,他可是个男人。你们要真在一起了,没有回头路可走,得面对很大压力。何况你还是个公众人物,注定前路坎坷。”
池咏佑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脸黑线地放下酒杯,“你当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净给我添堵。”
“就是给你提个醒。”发小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池咏佑叹了口气,既苦恼又乐在其中,“我不糊涂,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我知道这条路难走,但我有什么办法,喜欢就喜欢了,难道还能把自己掰回来?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谁不知道柳吉是个男人,谁不知道同性恋的路难走,要是柳吉是个女人,他之前用得着这么纠结?
从直男变成gay是个痛苦的过程,那时,他睁眼闭眼都是自己被掰弯的事实,性取向认知模糊,每天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苦苦挣扎未果。又在“怀疑人生”和“厌恶自己”两个方块中来回弹跳,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欲望和情感,都差点要去接受心理治疗了。
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割舍对柳吉的情感,慢慢地,才接受了自己是个同性恋,又或是个双性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只喜欢柳吉一个。
发小还是有点人情味的,他单方面跟池咏佑碰了碰杯,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消极,现在社会挺开放的,也足够包容,喜欢男的女的都不是问题。你不出柜的话,事业还好。”
一句话,弯了不等于完了。
“嗯,我不消极。”池咏佑笑笑,“喜欢的人是柳吉,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发小又道:“你现在呢,就好好想想,怎样给你那个小保姆开开窍。这事儿急不来,得靠你自己造化,你加把劲,对人好一些。”
“我对他很好,就算没那心思,只是作为一个雇主,我也足够良心了。”池咏佑对此很自信,他就差把柳吉捧在手心上宠了。
他掰着手指,数出自己都给了柳吉哪些福利待遇,譬如涨薪、福利随时掉落、包吃包住、免干重活……
数着数着,他还在想:或许还能再给柳吉涨点。
“我靠,这么优待,你都算是包养了吧?”发小震惊于池咏佑给男保姆的待遇。
他是最了解池咏佑的。
小时候,池咏佑喜欢那辆玩具车也是这样的,买了一堆贵得要死的零部件和小贴纸,拼命往上面添加装饰,把那玩具车当宝贝。
——跟现在喜欢柳吉的表现一模一样。
想及此,发小颇为感叹地道:“行,本来还在想哪种女人能收了你,没想到是个男的。别人是偶尔换换口味,你是直接换取向。完蛋了不?”
“是啊,完蛋了......”
池咏佑自己也觉得好笑,回想到这一路的心路历程,他长长地吁叹一声,来了下高亢的直抒胸臆,还自我调侃道:“因为这个小保姆,我家都要断子绝孙咯!”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砰”,是玻璃摔碎的声音。
发小和池咏佑皆是一愣,回头去看。
门板微微摇晃着,开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似乎是被谁轻轻推开过,然而他们等了片刻,却没人进来。
意识到什么的池咏佑脸色忽变,他立马冲过去,打开门,差点踩到一脚碎玻璃。
没有人,只有鲜红色的果汁淌了一地,还有些泥泞不堪的小菜残渣,摔碎玻璃的人已无影无踪。
“柳吉......”池咏佑失魂地喃喃了一句,随即跑向外面。
第46章 世上最卑微的雇主
别墅区一带人少地宽,每到晚上就变得很幽静,两旁路灯投射出暗弱的光线,稀薄的夜雾悬浮在四周,只时不时有一两个散步经过的途人。
于是,男保姆的哭声在夜色中显得特别响亮。
雇主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每个字都令他难受不已。他循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盲头地向前跑着,身后牵出一个踉踉跄跄的影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将雇主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走出来还能去哪呢,他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去。
“柳吉——!柳吉!”
着急的池咏佑在后面追,他步履匆匆地跑着,顾不上男明星该注重的一切,只管大声呼喊前面的人。
柳吉只装听不见,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伐。
池咏佑很快追了上来,他一把拽住柳吉的手腕,急切地将人转过来,面向着他。
“你跑什么,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在看见柳吉满脸泪痕后,戛然而止。
池咏佑呆立当场,眼前的小保姆哭得一塌糊涂,爪子在湿润的脸上又擦又遮,一副委屈且狼狈的样子。
“......你、你怎么哭了?”
柳吉没回答他,只用小臂遮住自己的双眼,就这么原地哭了半天,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他泪腺本就发达,从小遇事就易哭,此刻内心难过到不行,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池咏佑最看不得柳吉伤心,脑袋也跟着一当机,“你刚才......是不是听见我说话了?听见什么了?听到多少了?你告诉我。”
柳吉仍是没有回答,眼里漱漱地流下两条宽面条,就是水龙头都没他能冒,放到沙漠去准能浇灌出一片绿洲。
“祖宗哎!”池咏佑急得手足无措。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慌张,一看见柳吉哭他就既心疼又火燎,不知该怎样才能停止这局面,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虽然......我、我也不知道我错哪了,但千错万错都是我池咏佑的错!你、你别哭了,再哭天都要塌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哭?”
池咏佑说话磕磕巴巴,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自己身上揽错误,态度低微到尘埃里去,又是哄又是劝的,几乎是哀求着问柳吉。
“对、对……不起,对不起……”柳吉声音嘶哑,“先生,对不起......”
“啊?”池咏佑懵了。
他的内心活动随着柳吉的话大起大落,犹如坐过山车般猝不及防,“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怎么是你对不起我?你哪对不起我了?”
灵魂三连问,问得柳吉悲从中来。
“我......”他重重抽了下鼻子,千般愁绪万般悲伤涌上心头,叫他难以将这份沉痛说出来。
池咏佑心疼得要命,他俯低身去,想从下面去对视柳吉的眼睛。可柳吉用手臂捂得严严实实,池咏佑就只看得见他那顺着脸颊汇聚在下巴处的泪珠。
于是池咏佑只能耐心地等,静静地等,慢慢地等柳吉缓过来。
昏黄路灯下,他们两个的影子斜斜地铺在地面,轮廓之间相距不到半拳,一动不动地对着彼此,伴随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池咏佑的心跟着泛疼泛酸,却又无能为力。
要是时光能倒流到半小时之前,他肯定把自己的破嘴给缝上,那就不会瞎哔哔一堆无用的话了。
......也不知柳吉是听进去了哪句,才会哭成现在这惨样儿。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池咏佑的腿站酸了,柳吉的哭声也已变弱了许多。池咏佑这才小心翼翼地,去将柳吉的小臂拿下来。
他用充满担心的眼睛去与柳吉对视,只见柳吉泪痕斑驳,两个眼球全然变为浅红色,睫毛处还挂着点点晶泪,任谁看了都心生怜爱。
“哭够了?唉,”池咏佑心软成泥泞。
他身上也没带纸,只能拉起半寸衣袖,替柳吉擦去不断流下的泪水,很快便晕湿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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