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育差劲,爬到六楼,累得气喘吁吁,还没推门,先听见声音。
“蒋明宇,你习题册的答案交了没?放学能不能借我复印一份?”
“好。”
发小在不在不知道,蒋明宇一定在。
纪桃打招呼的话已经到嘴边,生生咽回去,飞快转身离开。
那时距离他第一次给蒋明宇发自己的私密照片不过三天,说不上是心虚还是其他情绪,遇上蒋明宇时总有种赤裸的羞耻感。
回到教室他才想起蒋明宇说不定连他名字都没记住,他却先自乱阵脚。照片拍得虽然潦草,但应该没出现明显的个人特征。
他很大胆,甚至不介意在照片中暴露自己是双性人这件事,毕竟谁会把给自己发性感照片的人和转学不到一天的同学联系起来。
纪桃和发小发消息,一边暗问自己无数遍为什么刚刚突然变怂,一边打字,我戒烟了,以后抽烟少叫我。
总之不太想让蒋明宇知道这件事。
一个月马上过完,纪桃开学时揣兜里带来的一包烟一半都没消耗掉,只能自我安慰这是省钱。
体育课想偷懒,去找老师请假,借口习题做不完,班主任老妈子一样,说:“在教室闷一整天了,不用剧烈活动,出去透透气见见光也好哇。别请假了,多多参与活动,和同学们熟悉一下!”
纪桃没办法不去。
学校更衣室分小单间,两个班的男生都挺多,需要排队,纪桃站在门口等待,不少大大咧咧的男生直接在外面换衣服。
“耍流氓呢?”
“去去去,耍也不是耍给你看。”
两个班的男生经常一起打球,关系都还不错。
“你有什么可看的???”
对面的男生直接上手,把另一个男生的肚皮拍得啪啪响。
“我是没什么可看的,”男生干脆承认,开始转移火力,“你看蒋哥,蒋哥身材好!”
纪桃听到名字,不着痕迹回了下头。
蒋明宇不太计较这些,已经换完裤子,正在脱校服衬衣。
扣子解到小腹处最后一颗,腹肌线条清晰,沟壑分明。
几个男生发出艳羡的赞叹,开玩笑道,“蒋哥怎么练的?摸一把行不行?”
蒋明宇没搭腔,眼见要手要挨上了,才侧身往旁边闪,李宪宗腆着白花花的肚皮凑过来,“摸我的摸我的,一样。”
“起开吧你,你哪有腹肌,就一整块,切开还是五花的呢!”
纪桃被逗笑,拧着头看几个男生打闹,视线猝不及防和蒋明宇撞了个正着。
蒋明宇已经留意纪桃很久,怕他要是在外面换衣服也会有别的男生来捣乱。
刚刚还臭着脸的蒋明宇下意识想笑一笑,嘴角还没扬起来,看到纪桃像被烫了似的瑟缩了一下,一瞬间错开目光,更衣室的门刚好打开,他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门外人声鼎沸,纪桃只听到自己鼓膜下心跳轰鸣。
那天将近六点他才离开蒋明宇家。
整个下午纪桃被迫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失禁般的下体上,每一步都轻飘飘,像踩在云端。
蒋明宇察觉到他的异样,问他身体是否不舒服。
彼时他正借着桌布的掩饰悄悄在凳沿上蹭自己的女穴,蒋明宇的话像冰水一样兜头浇下,纪桃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在想题。
于是两人用一下午做完了接下来一周量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纪桃啼笑皆非。
他原本以为留下来能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谁知做起题来的蒋明宇刀枪不入。
中途他假装不小心,拿起蒋明宇的杯子喝了口水,对方用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全然沉浸在题目中,丝毫没在意。
纪桃的脚趾尴尬地在拖鞋里蜷缩,第一次羞于正视自己。
第10章
猜测
体育课不设置考试,和老师打了招呼,纪桃顺着操场边溜去放置了长凳的荫蔽处。
十月抓住了夏天最后一点尾巴,阳光与风和煦温暖,天空澄澈碧蓝,有几朵蓬松如棉花的云。大半男生在不到十米远的球场打篮球,从纪桃的角度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
到了地方才发现还有别人,是高三的学长席楠。
纪桃出于礼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席楠一脸茫然地愣着,看来是并不记得他。还好长凳有三张,纪桃去了最角落里的。
本校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席楠,一是因为长得很好看,虽然是男生,不少人起哄说他是高三级花,二是他时不时走错教室,高二尤其遭殃。
高二和高三都在南教学楼,纪桃在三层,席楠在五层,巧的是两人的座位在班里相同的位置。
有次早上晨读,纪桃埋在书本下偷偷犯困,蓦然被敲了桌子,他以为是老师,连忙掐了把手腕,让自己看起来清醒点才抬头。
对面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看着很小,一双甜润的杏眼困倦地半睁着,没有背书包,“同学,咱们班是调座位了吗?”
纪桃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先发制人。
他茫然环顾四周,又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死睡的同桌,确定还在高二七班,再看对方,正揉眼睛,完全没有意识到走错班级的是他。得,还挺自信。
前排同学出声提醒,纪桃才知道男孩是高三的学长,叫席楠,再一看,不少人笑着看这边,倒是比较善意,像是已经习惯了,原来对方走错教室不是头一次。
班主任不在,纪桃不想上早自习:“学长,您走错教室了吧?我送您回去。”完全把对方当幼儿园小朋友对待。
两人爬着楼梯,男孩才像清醒过来,揪着头发,懊丧地说自己怎么又走错教室,打扰到你们学习真的对不起。
纪桃有被可爱到,“没事,高三学业很紧张吧?”还得谢谢你让我有借口溜出来透口气,他在心里无声补充。
眼下席楠正拿手机打游戏,老师放任不管,纪桃掏出单词书,斜靠在长椅上,不是要背单词,是用来挡太阳。
蒋明宇在不远处的球场恣意挥洒汗水,跳起的动作干练迅猛,像蓄势已久的豹,投篮时高举的上臂带起球衣一角,潜匿的肌肉群精悍紧实,隐伏着力量。
纪桃对球赛并不感冒,也就打球的人能让他多看两眼。偏偏对方还不知情,闷着头跑,裸露臂膀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不自觉咬了咬嘴唇。
干等着下课太无聊,纪桃瞄了眼席楠参考他在做什么消磨时间,还在很投入地玩游戏,没通关,他表情悲怆,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怕是会以头抢地。想起自己发小输了游戏也是这副样子,纪桃止不住地笑。
背完单词,实在无事可做,他就低下头给长凳底部爬过的几只蚂蚁编号。
“纪桃。”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几分钟没注意,蒋明宇居然过来了。
纪桃惊喜地看过去,对方正冲着他笑,撩起上衣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一截精壮结实的腰,整个人热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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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宇打着球,边用余光扫视操场的另一侧寻找纪桃的的身影,直到刚才才注意到他就在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长凳上坐着。
已经喂到篮筐的球狠狠撞上了板,他没管身后一片惋惜的叹气和好奇的疑问,拔腿往那边跑过去。
纪桃半坐在长椅上,对着地面不知道在干嘛,这么大个人走到眼前也没注意,蒋明宇直冒坏心眼,想掀球衣蒙纪桃脑袋。
突然他僵住,忘记动作,死死盯着纪桃。他斜卧在椅子上,运动服贴着肉,腰细得能一把掐过来,运动短裤下,大腿和臀部丰腴如绵润的膏脂,溢出肉感。一只脚垫在屁股底下,能看见一点踝骨,像贝壳。阳光正好,皮肤上蒙了一层白茸茸的边。
场景莫名熟悉。
他愣愣喊了声纪桃。
“蒋明宇,你现在有空吗?”
蒋明宇从思绪中抽身,敷衍地往那边瞄了眼,是席楠,他们之前在家里举办的小型宴会上见过,没什么大交集。
纪桃也顺着目光看过去,”你们认识?”
“家长认识,我和他不熟。”蒋明宇解释。
没来得及回答,席楠自己凑过来,挨得很近,期期艾艾地问他能不能帮他把这关打通。
不好拒绝,蒋明宇悄悄觑了眼纪桃,接过手机,“我试试。”他点了开始,席楠在旁边给他加油。
纪桃没再插嘴。
时近下课,老师叫集合,说有事通知,蒋明宇正要交还手机,席楠戚戚求他:“你要去集合吗?那我晚自习能不能去找你,这一关真的好难。”
话到这份上,纪桃起身,说:“你先帮他玩吧,我和老师说一声。”
蒋明宇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追上去说好,又问他今晚怎么吃饭,却注意到纪桃挪远两步,拉开两人距离。
“我和于珊约好了,先走了,不然老师要骂人的。”纪桃很客气地皮笑肉不笑,撂了这句就转身离开。留蒋明宇一个人在原地,揪起领子闻了闻,不存在的尾巴耷拉下来,伤心地想纪桃是不是嫌他打完球出了汗,可明明不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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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有关数独,一笔画,对蒋明宇而言最简单不过。
席楠蹲在地上看他玩,“原来就是这样。我一开始直觉是对的,多想了反而出错。”
蒋明宇的手指飞快游走的手指猛然停顿,手机里传来通关失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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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在筹备秋季运动会,老师希望大家积极参与。
纪桃站在人群中,雪白的面颊泛粉发烫。他笃定自己是被太阳晒得心烦意乱,才会翻来覆去地想蒋明宇和席楠为什么认识,他们还一起打游戏。
直到下课两人才又打照面。在洗手间,蒋明宇半俯下身子掬水洗脸,纪桃从水池旁经过,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呼。
没想蒋明宇叫住他,从盥洗池上方的镜子里看过来,他眼窝深邃,眉毛浓黑,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很凶,“纪桃,你什么时候有的我手机号?”
第11章
坏蛋
纪桃心脏猛地停跳,手机号是开学前发小给他的,方便他熟悉学校,后来认识蒋明宇他就直接拿来用了。一瞬间他就想到是否是给对方发骚扰照片的事情已经败露,对方正在试探自己。
深吸了口气,照片里他根本没露脸,最多露了个男人不该有的胸,他上学会裹得很严,不该被注意到。
纪桃回望过去,昏黄的灯光下目光让人分不清是温和还是冰冷,他默念不能自乱阵脚,“怎么了?班主任给的。”
“这样。”蒋明宇点了点头,低下头关上水龙头,没再说话,但心下疑虑未消。
纪桃站在原地没有走,慢慢放下脸上的笑。
“怎么了?”他重复了一遍蒋明宇没有回答的问题。
蒋明宇拽了纸,和他一起出门,却并不和他对视。
“没什么,就是有陌生人骚扰。”蒋明宇低声回答,直接说了实情。
“你觉得是我泄露了你的号码?还是你觉得骚扰你的人是我?”快要上课,走廊里空无一人。
“没有。”
纪桃绕到蒋明宇面前,对方垂着眼躲闪开他尖锐的目光。
“对方骚扰你什么了?”纪桃好奇。
“没什么,就是一些重复短信轰炸。”蒋明宇撒谎道。
“那拉黑不就好了,可能是信息泄露吧。为什么怀疑我?”纪桃咄咄逼人。
“只是问一下而已,对不起。”蒋明宇生硬地道歉。
“我有你手机号码,是因为知道你过敏之后很着急,想去看你才找班主任要的。”纪桃只想尽快撇清嫌疑,语气刺刺的,带着针,“还特意请了假。”
蒋明宇被扎了一句,愧疚道:“我以后不会乱猜了。”明明没有错,他却自然而然放低姿态,低声下气地道歉。
“是么?你没错。”纪桃语焉不详,冷笑一声,“那次你过敏本来就是因为我太粗心,你放心,我再也不喊你出去吃饭了,也不去你家了,还费我时间。”
蒋明宇听到这句话,蓦地看过来,眼神很受伤。
“那我到底错没错?你怎么总是这样…”后面半句越说越小声,直到听不见。
“我总是怎么样?”纪桃走回来,靠窗台边沿上。他只到蒋明宇鼻尖,但气势很足,冷漠又刻薄。
蒋明宇看着他面无表情质问自己,心脏难受得像被人攥紧了喘不过气。
你总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也总是最能踩准痛点的那一个,我被你溜得团团转,像面前吊着一块肉的狗。和纪桃在一起就像解剖一只洋葱,紫粉色的外皮极具迷惑性,剥开后却会被辣得流眼泪。
“让我很困扰。”蒋明宇弯了一下身子,像是想抱纪桃,又在半空僵住,停在一个滑稽的半俯身。
“困扰?你生气了?”纪桃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尖刻,这样对喜欢的人未免过于残忍,有些不知所措,却还以为和往常一样两句话就能哄回来。
“没事的。”这句话含糊得像卡在嗓子中间的一声咳嗽,蒋明宇的刘海垂下来遮住表情,纪桃听见他抽了抽鼻子,转身走进教室里。
没哭
第12章
社交无聊
整整三天,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以往早晨,哪怕明知蒋明宇不会写作业,纪桃都来找他要,说上两句“小心下次考第一的是我”之类的话。
蒋明宇就会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考第一也没事,我会再赶上来的。”然后第二天继续不写作业。
“桃桃,你怎么不收蒋明宇的啦?前几天不还追着要?”
又是于珊,蒋明宇不舒服地想,她怎么可以叫他“桃桃”?他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这样亲呢地叫纪桃,就连几个一开始嫌纪桃娘里娘气的男生也开始和他勾肩搭背:“哎,桃儿,下课去不去小卖部?”
/
三天前两人不欢而散,先回到教室的蒋明宇萎靡在课桌上,生气又伤心,看纪桃在讲台上誊抄作业。他好瘦,肩膀和背都窄窄的,握在手心里绰绰有余,背影可怜又可爱,他这么小一个,自己怎么就忍心和他较劲?最多气他没来主动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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