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我比不过一条死蛇呢?
故倾若不痴情,便也不是故倾了。可故倾既然痴情,为何自己总能感受到故倾对自己的温柔与在乎呢?我这样放不下,也算是贱了吧?
江酒难堪地低头,又猛的抬头瞪着周围的妖怪,妈的,为什么这些玩意儿还不走?!
玄晖悠哉地和仙茅饮酒,好心传音:“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走吗?”
他这传音对接桌上的所有人,沈先生低笑一声:“因为仙尊和江酒实在不亲昵,不看桌子底下,我还以为这两位是椅子空太小所以才靠的这么近呢。”
仙茅想了想玄晖平日的所作所为,深以为然:“要不,你们互相摸一摸亲一亲?”
故倾认真传音回去:“不可。你们不要随意开这种玩笑,污人清白,让人为难。”
江酒低着头听他们传音谈笑,他咬着下唇,慢慢双手环抱住故倾,额头抵到了他的颈窝——我来污你清白好了,先撩者贱,我犯贱,你莫为难。
他只传音给故倾,道:“故倾,等事情都了结了,我想去远游,就我一个人去。离你远一些,说不定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面色沉静,垂眸低首,浑身僵硬一瞬,回抱了江酒。
他能感觉到江酒在难过。
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江酒的背安抚,江酒突生出许多委屈来,双手抱的更紧了。
故倾暗自叹了口气,一手绕过江酒膝弯将他打抱起来,大步上楼去。
玄晖目送这俩离去,眨眨眼看向怀里的仙茅。
仙茅一惊:“说好的今天休息Σ(っ°Д°%3B)っ”
又忙啄了玄晖嘴角脸颊好几下,玄晖才叹了口气,说:“好吧。”
沈先生第一次见到能驾驭高等魅魔的生灵,可这马屁在嘴边无论如何也拍不出来——他突然很想念枇修。
这客栈破的感人,随时要坏一样,楼梯一步一嘎吱,响进了江酒心里。
转角也有妖,留着哈喇子伸爪要摸故倾,故倾手上留神抱着江酒,一个眼神也懒得奉给旁的,一脚踢过去,那妖皮球一样砸穿了一间房后飞了出去,故倾用后背抵着关上门,鼠掌柜的惨叫声仍然清晰。
“江酒,赶路辛苦,可要先吃点东西?”
江酒把脸埋在他胸口,摇头。
故倾便把他放到床铺上,松了手,江酒还紧紧搂着他脖子。
“不想休息吗?”
江酒不答。
故倾顿了顿,就着这个姿势坐在他身边,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轻抚江酒的脊背。
“对不起。”
江酒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为什么道歉?”
故倾:“你难过是因为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我没有办法说出来。”
江酒:“如果是你不喜欢我的这种话,我听一遍就记得了,你不用再说。”
故倾忽的没了声响。
江酒搂着他脖子的手感受到了潮湿,他抬起头来,才发现故倾眼神深沉,出了一身冷汗,嘴巴艰难张合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江酒吓了一跳,忙松开他,焦急道:“你怎么了?是魔核不安分吗?还是诅咒发作了?”
故倾哀伤的看着他,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喉咙处仔细感受。
江酒不明所以,很不确定地小声念出自己感受到的话:“我……不……是……”
轰隆隆——
青天白日里一声诡异的黑色惊雷炸响,一道幽蓝的星辰颓然下坠,在黑色的闪电里化为流星划过天际,拖出长长的尾巴。
江酒被雷声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那颗流星让他心中不安——小时候听院长说过,流星划过代表有人离世。
他心跳的很慌,怀里突然一重,江酒回过头,是故倾栽倒在他怀里,七窍缓缓淌出黑色的血来。
江酒剧烈的发起抖来——他的手还被故倾攥着,他感受不到故倾的脉搏。
黄昏海下,鬼界。
一座巨大的阵法在流星坠下时亮起,中央站着一个骨架,周身死气环绕。
一白发老人拱手道:“主人,故倾已死,槐江必然大乱,人界唾手可得。”
“好,先从人界开始,这三界,也该让他们见一见他们新的至尊了。”骨架的下颌骨咔咔响动,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
骷髅身后,法阵边缘,贪欢一身红装,唇红如血,掩去眸中情绪盈盈下拜,道了声:“是。”
第58章 一个老头
风云突变,物是人非空断肠。
两天了,江酒一直守在这个破客栈里,但硬闯进来又被他打跑的妖怪一天比一天多,他也能猜出外面的世道怕是越发乱了。他总觉得不真实。
人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所有生灵都承认故倾是最强的,天真要塌下来一定是他顶着,而且他一定能顶的住,江酒也这么觉得,他和别的不同的是,别人认为故倾顶的理所当然,而他拼尽所有想帮故倾分担哪怕一点。
可他从未设想过,若故倾不在了,他该如何。
这么厉害的故倾,就算浑身插满flag也依然强势的好像没事人一样的故倾,就这么突兀的,说了三个字,然后就死了。
黑色幽默也不是这样的。
江酒当时疯了一样冲下楼来,玄晖和仙茅却都不见了,妖怪们不知为何变的好像末日僵尸一样,沈先生在百妖撕扯中四分五裂,江酒只来的及看见他的嘴紧闭着,又扯出一个笑,然后他的头颅便被那个虎妖一把扯下来塞进了嘴里。
咀嚼声让人不寒而栗,江酒干呕着召出弯刀,双目赤红地直冲那虎妖而去,不再是为了揍妖,他一招一式,只为取那厮性命!
——当初他曾对沈先生许诺会为他报仇,虽是沈先生设计,但君子当言出必行!
回过神来,那些妖怪皆被斩杀,江酒来到这异世八百零一载,除了食物,第一次杀生。沈先生的尸身被抢了回来,可惜被嚼的稀碎,难以辨别。
刺鼻的腥臭味让江酒找回了一丝理智,他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跌跌撞撞的重新回到楼上,回到故倾身边。还好,没有妖怪冲到这里。
他立刻抱紧故倾,要带故倾回槐江,槐江弟子的环戒上都刻有一个传送阵,保命用的,江酒以妖力激发,传送阵亮起又忽然熄灭,英招的半透明影像出现,他一身红衣红的刺眼,江酒看了看,突然发现那红是飞溅的还在往下滴的血。
“勿回。”
英招只来得及说这么两个字,影像便消失了。他试着再次使用传送阵,无果。
江酒沉默着,忽然挥刀往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借由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
沈先生后手很多,陪他来的一定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所以才会那么容易的被那些妖怪分食。
英招面色疲惫,痛苦不堪,身上瞧着不像是有什么重伤,定是槐江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楼下的那群妖怪转变的突然,江酒细想,应当是流星坠下时,楼下的喧哗才突然消失的。
而且那些妖怪的行动迟缓,妖力也明显下降,神智也不清醒,否则,那些会飞的妖应该会趁机冲上楼堵断后路才对。
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儿打断了江酒思考,他不敢让故倾离开自己视线,便把他背到背上往楼下去。
楼下大堂里分明是他刚刚才斩杀的妖怪尸首,此时却高度腐烂,血肉化为烂泥浸透了身下土地,森森白骨令人毛骨悚然,灰白的死气弥漫在整个大堂里。
——不,不对,冷静,现在怎么办,这太诡异了,对了,这里是妖界,找玄晖!
江酒脚步一顿,又停下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玄晖前脚刚走,后脚这里就发生异变,他是故倾信任的妖,所以排除他是凶手,那他既然是妖界之王,在如此巧合的时间离开,是不是证明,他知道些内幕甚至知道故倾会出事?那他既然离开,就证明他现在不能出手。仙茅总和玄晖厮混在一起,也不能向他求助。
江酒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声细微的响动立刻让他戒备看过去,是白骨!最先被杀死的那个虎妖,她的白骨在动!
江酒心思电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路小跑过去沈先生身边,他的头颅还保持着血肉附与骨上的状态——果然,老沈临死前那个笑别有深意。
江酒撬开他的嘴,摸了摸,碰到了一块东西,他拿出来,是玄晖曾经送给沈先生的那块令牌。
没了令牌,沈先生的头颅迅速化作了白骨,此时其他所有的白骨都发出了响动,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此情此景,和枇修当日所说的冥主的不死鬼众何其相似!
江酒瞬时就明白了自己方才所想都是正确的,他运转妖力,令牌被激发出带有太阳属性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瘆人的惨叫声迭起,那些白骨如同没了提线的木偶一般纷纷倒下。
江酒明白,这是令牌净化了他们的魂魄,魂魄被彻底消除,白骨自然无所依仗,他想起典籍上看过的,若要彻底拔除鬼族,需得毁了他们的骸骨。
江酒看了看沈先生的头骨,这颗刚才也发出了动静,不能留。
对不起了老沈。
江酒把所有骸骨移到外面,一把火全烧了。
然后一直到了现在,故倾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气息全无,江酒一步也不敢离开,唯恐有妖怪趁机动手,槐江也不能回,他这样带着故倾回去,怕是要添乱,
又怕那什么冥主来找茬,心里惶恐不安。
但是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外面又传来动静,江酒以为又是一波妖怪鬼兵,取了几颗丹药含在嘴里——故倾曾叮嘱过他每次出门都要多带一些东西——如今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后来的这些妖鬼似乎比起最初的那些要灵活了些许,他要以防万一。
可楼下只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江酒一对上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和那些闻着生气飞蛾扑火的鬼不一样。
“又见面了。”
那老头含笑打招呼。
江酒面沉如水,弯刀横于胸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沉声道:“我没见过你。”
老头又笑:“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啊,我送了两回才把那钥匙送到你手里。”
他这语气很是慈祥和蔼,仿佛江酒记忆里那些午后晒太阳唠家常的爷爷奶奶。可越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就越发显得诡异。
“钥匙?什么钥匙?”
“就是那个骷髅令牌,那是打开黄昏海,进入鬼界的钥匙。”
江酒猛的睁大了眼睛,心思百转,故倾被诅咒前的那一声“崽”突然重新在他脑海里响起,他突然明了:“你是故倾死去的师父!”
老头笑呵呵的:“不错不错,正是我。”
江酒心跳如鼓,咬牙速速回神冲回屋里——他把故倾放在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间里,这样既方便观察楼下动静,又不会离开故倾。
一刀如闪电,裹着浓烈的杀气朝床边劈去——与外面那个老头一般无二的家伙正对着故倾伸手!
老头轻巧的躲过这一刀,看着江酒的尾巴捂嘴笑个不停——江酒为了以防万一,即使离开两步,尾巴也是缠在故倾腰上的。
江酒被笑也不气恼,他快速瞥了一眼楼下那个老头,他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
障眼法!好险!
老头摇摇头,揣着手:“你这是何必,我本来不想伤你的。”
“我到要问一声你又是何必!你是故倾的师父,你知不知道他很敬重你!他受伤了也要去鬼界找你的尸骨,就为了让你落叶归根!”江酒恨声道。
“我知道啊。”老头捋了捋胡子,十分满意的样子:“故倾从不让我失望。”
江酒念了两遍这句话,明白了:“你故意的,你知道他会去,这是个阴谋。”
“对。”老头摇头晃脑,颇有些得意:“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他很强,只有去了鬼界,才会沾染一身鬼气,才会被冥主锁定,精准在他出来鬼界的那一刻出现在他身边,种下诅咒,抢走令牌和骸骨。啊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他死的这么突然吗?”
江酒恨的牙齿发颤,可他想,原来电视剧里一得意就话很多的反派是真实存在的,那就让他说,说的越多,情报越多,他拖的也更久!
“为什么?”
“因为我的骸骨上被种下了诅咒啊。”
老头看着江酒仍守在原地,颇有些惊叹:“你这娃娃倒是沉的住气,我还以为你听到这句话会不顾一切来砍我呢。”
江酒双眼赤红,避而不答:“故倾很强,你的诅咒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你在说谎。”
老头露出一个高傲优越的表情来:“那是一般情况。这世上有一种诅咒,即使是故倾也没办法看清。”
“是什么?”
“情。”
江酒:“啊?”
老头:“是亲情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道也说不出个错来,只要故倾他心里还认定我是他师父,那他就一定逃不过这个诅咒。这个诅咒需要时间才能发动,从他触碰我的骸骨到离开鬼界,他一直都在接触我的骸骨,诅咒很轻易就能种在他体内,之后又潜伏了七天,诅咒的威力被不断的积聚,两天前,我催动了诅咒,然后,啪叽,故倾死掉啦哈哈哈哈!”
老头仿佛在炫耀什么得意之作般,笑的腰都弯了。
江酒突然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平静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头仍然在大笑,根本不把江酒放在眼里。
江酒点头:“看来是没有了,那么,请你去死吧!”
刀声清越,妖气凛凛,江酒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即使拼上命也要杀了这老东西!
第59章 他们
噗——
江酒一忍再忍,一口血还是翻涌着被吐了出来。
“娃娃,何必呢,老头子还想你死后做我的随从呢,何必一次次冲过来多受苦楚,要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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