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师兄的真身安置在哪里?”枇修突然问。
江酒仿佛被刺了下,锤了下突然酸涩的胸口,道:“玄晖说故倾可以含笑九泉……贪欢特意去报,我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
枇修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捏住了江酒的肩膀,急急道:“贪欢那厮的话怎可尽信,况且我观天象,师兄的星辰虽然陨落,然而万象运转依然按照原先的规律!他们抓走的很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师兄,而且师兄极可能还活着!”
江酒似乎抓住了一丝明朗的希望,详细地向枇修说了当日的情景,枇修思索片刻,突然拉住江酒跑起来:“快,回槐江,让我看看那块陨石。”
“好!可是我们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被人发现啊?”
“不怕,这地道是妖王让修的,经过他的特殊加持,不会被外人察觉。”
江酒彻底放心,再不多问,两人直接动用了妖力朝人界槐江狂奔而去。
英招才回来,虽然他如今的境界已经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了,可这几日连轴转还都是麻烦事,他还是憔悴了许多。他正在枇修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一卷卷轴掉到了床底下,他趴下去捡,就见那好好的床底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洞,还冒出来了两个脑袋。
其中一个,是他那天杀的狗师父!
枇修也愣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捂住的英招要出声的嘴,江酒赶紧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英招闭了闭眼,点点头,待两妖都从床下爬出来了,他深吸口气,猛的把那卷轴砸向枇修的脑壳子破口大骂道:“你个鳖孙儿就会瞒徒弟坑徒弟!”
枇修理亏,伸手接住了卷轴,迅速转移话题:“我有一些猜想,关于你师伯,其他的先不管,我先去趟摘星楼。”
英招气的要咬人,一听有关师伯又不敢拦,忙把脖子里带着的环戒取下一个扔给枇修:“你的环戒,还给你!”
枇修哎哎的应着,一溜烟的跑了,江酒拍拍英招肩膀也跟着跑了,英招有心也跟上,但是想想正事,还是继续翻找东西。
枇修随手给自己做了个伪装,他对槐江熟,摸着小路潜进摘星楼,一路上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里是师兄主持修建的,他归隐后常在此观天象。我的占星术不太好,在妖界看星象运转只能看个大概,这里有师兄留下的辅佐阵法,能看的更清楚些。”枇修带着江酒分身而上,对江酒简单说了几句。
江酒没做声,等到了楼的最顶上的摘星台,凛凛山风呼啸而过,江酒仰望星空,似乎真的只要抬手便可摘星。
他看了一会儿便不看了,枇修倒是奇了,一边做准备一边说道:“登上这摘星楼的人不少,每一个初次抬头时都会不自觉的抬手去摘星,你怎么不摘?”
江酒摇了摇头,把那块陨石拿出来放在摘星台中央。
这才是他想要的星星,但他更希望这星星能安然无恙的待在天上。
枇修准备完毕,与江酒一同站在法阵中央,水一样的微光自阵法中流转,江酒不过一眨眼,忽见自己站立于万千繁星之中。
空灵苍茫的乐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江酒定了定心神,向一个方向走去——那是故倾的星星曾经所在的地方。
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一万年,江酒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缺口”。
这里空出来了一个位置,但是并没有别的星星补上。
江酒慢慢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了一层无形的,不可视的东西。
他心跳开始加速,手指用了点力继续往前,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酒看不见那是什么,但是凭感觉,那是一只手。
故倾的手。
有气流在耳边擦过,是故倾在唤他。
第67章 天机
江酒蓦然瞪大了眼睛。
他经过不少幻境,现下竟也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但是心里的渴望做不得假,那声音响起那一瞬江酒便下意识的用另一手去抓那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没抓到。
只有几缕凉风穿过指缝。
又一声呼唤,手腕上那只不可见的手稍微使了点力,江酒顺从地跟着力道走。
四周的景象变化,各种巨大的星体极速旋转着变小,好像有人给他们做了个等比例缩放的模型,江酒被带到了故倾的命星的不远处,那里有一颗棕色的乒乓球大小的星体。
这颗星本身的光芒柔和,内里却闪烁着很刺眼的金色,很是奇怪。而且从这颗星内延伸出好多条线,其中一条连着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颗紫黑色的鹌鹑蛋大小的星体,光芒很暗淡,两颗星在各自旋转的同时,他们的连线也越来越细,越来越暗。
而紫黑色的星星延伸出的数条线,其中最粗的一条连接着他稍远处的一颗蔚蓝的星体。
江酒瞳孔猛的收缩如针尖——他忽然明悟,这蔚蓝是地球,那连着它的,却又不在它身边的,是沈先生,是那颗紫黑色的星。
这认是认出来了,可代表什么呢?
江酒还未看出个所以然来,一颗金色的星体突然停止了旋转,燃烧着向下坠去,江酒察觉到动静心有所感,急忙将刀挪开了一点,透过这道缝隙他感受到了一丝这个星体——这感觉,是玄晖!
江酒一惊,立刻退开几步观察它坠落后周围星体的情况,眉头狠狠皱起又慢慢松开。
金色的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可原先和他相连的那些星,他们之间的线并没有“断”,而是延伸着仍然伸向原来的位置,尽头处突然“不见了”。
“难道是障眼法,其实星星并没有坠落?”
江酒喃喃自语,手腕上力道消失,江酒忽觉腰上一紧,整个被腰上的力道带着往下坠去,江酒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心跳,还是忍不住道:“你拉我蹦极好歹打个招呼啊,多吓人。”
发丝被下坠时擦过的气流拂向身后,江酒听到一声轻轻的“江酒”。
“这是不会说别的话了么……”江酒腹诽道。
他们速度很快,江酒清晰地看到那颗金色的星仿佛砸向了透明的地板一样砰的碎成一片灿烂的花火,而他继续下坠,不对,这感觉是上升吗?
这里似乎不符合广义上的空间法则,方向两个字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江酒被腰上的力道带着很快就到了金色的星破碎的地方,但他没有被撞成四分五裂,仿佛透过了冰冷的水面,腰上的力道消失了,他被水一样的浮力托了一把,缓了原先的冲劲,等到奋力向上游出水面,他仰头,重新看到了无比绚烂的星空,那里,属于故倾的星星依然待在属于它的位置,只是缺了一半。
但只这一眼,下一瞬他的防御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刀灵的嘶吼在他脑海里炸到破音:“别看!不可直视天机!”
天机,乃万物的轮替更迭,过去未来,不可视,不可触,不可说!
即使刀灵不说,生灵的生存本能亦让江酒在那一瞬闭上了眼睛,重新往下沉了回去。
他赶紧敲敲弯刀,问:“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刀灵抽着气儿的哭,说:“我没事啊我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刚才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帮我们挡了一下你知道吗,不然就你那一眼,咱全都得玩儿完了噫呜呜噫……”
江酒松了口气,接着下潜,等彻底离了“水”,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冷静下来一条条梳理得到的信息。
首先,故倾的命星没有陨落,但是受损严重,代表他还活着但情况不好。
然后,方才坠落的金色的星带有玄晖的感觉,是否意味着玄晖要出事了?当时他可以直视那颗星,代表着那不是天机,是有人以大手笔制造了覆盖一片星域的……就用“障眼法”来暂时指代吧。
想想摘星台上的那块陨石与真正的天机昭示中缺了一块的故倾的命星,看来,这个“障眼法”并不完全虚假。
江酒重新走回这个“障眼法”里的故倾命星的位置,这次再次伸手往前,一片空白,再没有声音响起。
他刻意把失落感扔到一边,一个个查看其他与故倾命星有星线联系的星体,比对着他们所代表的生灵,一个猜想在他脑海里慢慢成型。
离风老怪倚着一块石头往里看,时不时的悄悄往嘴里扔颗瓜子,其动作之迅速娴熟,一看就是惯犯。
里面有啥呢?
冥主和故倾。
冥主已经放弃了对手下的精英要求,只要离风老怪不邋遢离谱到他面前,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呀!当年那是筹谋多时厚积薄发!如今才他妈苏醒多久!家底不够啊!手底下唯二的修为还算够看的就离风和贪欢全不是省油的灯!杀了又没得手下用,总不能自己往前冲吧!
还能怎么办,凑合过吧。
冥主心里叹口气,这股子烦躁就又上头了,手一挥,前方被悬在半空的故倾身上便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故倾紧闭双眼,此时面目仍可见平静淡然,似乎对自己下方的森森白骨与万千亡魂一无所知,滴答的鲜血如连线的珠子,浸湿了地面。灰白的阵法中突然爆出阵阵哀嚎,致命的鬼气再次朝故倾汹涌而去。
贪欢落脚无声,款款走近,并不走近正施法的冥主,反而距离离风老怪半步停下,传音道:“呦,他怎么又生气了?”
离风老怪抖着腿正吃的欢,回音道:“什么话,他就没有不生气过,气的智商都低了。”
贪欢玩着胸前散落的头发,嗤笑道:“也是,好不容易把最威胁他的故倾弄到手,结果这都多久了,还是没能把故倾练成听话的尸人,可不气么。不过……”
贪欢直直看向离风老怪,不放过他一丝的表情眼神变化,一字一句的传音道:“故倾身上的鬼纹越来越多,变成尸人是迟早的事,他是你唯一亲自教养的徒弟吧,你就真忍心看着他生不如死?”
离风老怪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炒花生,吃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着眼,道:“不忍心啊,可老头子又能怎么办呢?当时重创冥主后老子马上就要死了啊,我要不当场立下‘槐江嫡传弟子一脉皆会死于冥主之手’的诅咒,冥主就不肯保我魂魄不散啊!
说起来,因着我的缘故,冥主才又沉睡了这么多年,我也算对得起人界啦。”
贪欢蔑视地翻了个白眼,传音道:“孬种。”
离风老怪不深在意,传音道:“是是是,我没了做人的尊严,哪比得上您哪。哦,说起来,您可是真女子啊,鬼都会被鬼气慢慢侵蚀失去理智,您这伶牙俐齿的,不知是靠什么维持理智啊?”
贪欢漠然道:“关你屁事。”
离风老怪突然来了兴致,传音道:“你家妹妹肯定不再念你了,没了别人的念想维持你的神智,那就是……哦~对了,你曾经被魔气侵蚀的很严重,你是靠魔气抵御鬼气侵蚀的?也不对啊,这样的话你这魂魄不就成了养蛊场了么?你不能这么蹦跶啊?”
贪欢:“你好烦啊,你话这么多的吗?”
离风老怪:“对啊,我话一直很多。”
贪欢冷冷地转身,又忽然传音道:“你呢?你又是靠什么维持理智的?”
离风老怪毫无廉耻之心,道:“靠槐江数万年来的香火,我是师公嘛,他们要跪着给我的画像牌位上香的,如今虽然没人再拜我了,可一时半会儿我还不会变傻滴~”
贪欢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重新对这老东西有了新的认知——他真的好不要脸啊。
“真该让故倾醒着听你这些话,他要是知道他师父是这么个玩意儿,还会不管不顾的去鬼界给你挖骸骨被你坑吗?”贪欢传音道。
“徒弟嘛,就是用来坑的。”离风老怪毫无心理负担。
贪欢漠然离他远一点,离风老怪把视线移到故倾身上,不自觉的想起了刚捡到他时的情景。
他想,“我说过我命中带煞,拜我为师不好,你偏要跟我上槐江,现在好了吧……”
冥主收了神通,转身看向他们两个,离风老怪拍拍衣服站直了一些,贪欢屈膝行礼,道:“回禀冥主大人,沈先生传来消息,妖王玄晖避开众人送出了自己的内丹,要人界帮他除掉几个手下。”
“呵。”冥主嗤笑一声,“看来不管什么时代,哪个种族都少不了内斗的传统。”
离风老怪拱手行礼,道:“恭喜主人,他们斗的越厉害,于我们便越有利!”
“不错。”冥主手骨一挥,道:“告诉沈傲天,让他继续严密监视妖王的一举一动!至于你,”冥主对离风老怪说道:“去,再给妖界加把火,本座要妖界不日便落入我手!”
第68章 我是谁
江酒猛的睁开眼睛,枇修正蹲在他身边刻一些传信玉简,英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估摸着是听到了江酒的动静,下面声音停了,英招飞身而上。
“你怎么回事?突然就晕了,”英招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酒谴责地看了枇修一眼,看看,你把这孩子瞒得好苦,都疑神疑鬼了。
他戳了戳枇修,问:“我昏迷多久?”
枇修答:“约摸半个时辰。”
江酒:“那你没趁这时候和英招交流交流?”
枇修:“交流了,他不信,说要有证人证明才可以。”
江酒点头,心道怪不得你们爷俩隔这儿蹲我呢。
“咳。”江酒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师父他不是故意瞒你的。”
英招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酒:“我猜的。”
枇修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眯眼笑妖设——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作证的!
英招叹口气,说:“我也不是不理解,我以前是比较冲动,算了,这个时候计较这个也没意思。江酒,你怎么突然在观星阵里晕倒了啊?”
江酒盘腿坐着,说:“阵法发动以后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有很多星星,那里没有故倾的星星,但是我又去了一个……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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