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到了那一刻,需要的话,我想我会那样做。
付出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愚蠢。”
殷霖初抬手在他头顶敲了一下,小有力道。
“……”霍峤捂着被敲过的头顶,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生命是如此宝贵,事到临头还得再三斟酌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想想就决定放弃生命?”殷霖初教训道。
霍峤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没有随便想想就决定,这是慎重考虑过的,有些事情……”
“没有任何假设的事情,值得用生命作为交换,再慎重的考虑也不过是你的假设而已。”
殷霖初毫不客气,“身处绝境也要谋求生机,只要还没死,就得想着活,明白了吗?”
“那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霍峤被他弄得有些懵。
“当然是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生命。”
殷霖初轻叹一声,“记住,遇到文陌冶千万不要和他硬来,能避则避,不要起正面冲突。”
霍峤微愣,所以,那是代表他的关心?
“我知道了。”
霍峤低声道。
这绝不是口头敷衍,能让殷霖初这样忌惮,他也会重视起来。
“师兄,我困了。”
合瑄揉着眼睛,她这一日间心情大起大伏,又跟着他们赶路回来,早已疲惫不堪。
虽然知道有师兄在一定很安全,但她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不敢太过放肆。
霍峤向殷霖初投去询问的目光,殷霖初随意扬了扬下颌,随他安排。
之前合瑄暂住过的院子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霍峤不想合瑄再和文陌冶有牵扯,送去原处太容易被找到。
他思索片刻,决定就让合瑄留在这里,睡在他现在的房间。
将合瑄送进房间,霍峤再次返回殷霖初身边,谁都没有再开口,静静看了会儿天色。
“你今晚睡哪儿?”
“什么!”霍峤一下腰杆挺得笔直。
殷霖初问道:“合瑄睡在你床上,你呢?”
虽然他们如亲兄妹,年岁小些尚且好说,现下这个年纪不能不避嫌。
霍峤举目四望,这院子就三间房,只有两间收拾过能住人,另一间是空的。
如果要住那间,还得麻烦人收拾了再抬张床来,霍峤不愿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再给殷霖初添麻烦,犹豫着想到,他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将就。
“你师妹在的这几天,就和我睡吧。”
殷霖初说道,他缓缓眯了眯眼,“反正你睡觉安分,乖得很。”
他怎么知道?霍峤慢半拍,哦对,他来看过。
“你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殷霖初看向霍峤。
霍峤惊觉自己失言,突兀停在了半截,刚才情不自禁就将心里想的话说出口。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那疑问在心里盘桓得已经够久了,既然此刻已经说了半截,索性问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把捕兽夹埋到土里了。”
霍峤说完,忍不住唾弃自己,他明明要说的不是这个!
“啊,你说那件事啊。”
殷霖初惬意靠在椅背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睁着的那只瞟向霍峤,鼻腔里冒出轻轻的一声哼:“那都得怪你,不然我也不至于亲自动那个手。”
他语气好气又好笑的:“你踩死了我的花,给我气得睡不着,就想让那些不长眼踩我花的吃吃苦头。
去你房间准备叫你起来帮我挖坑,哪晓得你居然装睡。
我都走到你床边准备掀你被子了,你动都不带动一下。”
霍峤耳根子红了,渐渐血色漫上脸颊,紧抿着唇不说话。
殷霖初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头,长长叹了口气:“俗话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叫一叫,还是会醒的……不,完全不是那个问题!
霍峤觉得自己就不该再提起那茬儿,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知道这份心情确实不太合常理。
他所关心的、担忧的,远远超出了保护人身安全的范围。
“那你现在呢?”霍峤问道。
“什么?”
霍峤轻声问:“我是问,你现在还生不生气。”
殷霖初一摆手:“早不生气了,我能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霍峤笑起来,他不是。
再次收到文陌冶的消息已是六日之后,暗中监视的人再怎么神出鬼没无孔不入,也做不到跟着跳崖。
按照惯例,主角跳崖,反派得去确认死活。
殷霖初派了人去悬崖下搜索,一直无果,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好消息,所以接到那张纸殷霖初心里是带着抗拒的。
殷霖初接过那张纸便让人离开,没有立刻打开看里面的内容,他已经有答案了。
现在能得到的消息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们发现了文陌冶的尸体,另一个是文陌冶活着回来了。
霍峤站立在一旁,等那个结果。
殷霖初故作轻松:“他从悬崖底下爬上来了。”
霍峤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保住自己的命。”
殷霖初说道,极真诚地对这位男二给出建议,“时刻保持警惕,见到他躲得远远的,绝不与他硬碰硬。”
不止是霍峤,殷霖初自己也一样,周围还得加强警戒,随时进入备战状态。
等等!等等……殷霖初面色凝重无比,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搞错了。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文陌冶该不会是来砸他饭碗的吧?
开挂能忍,砸饭碗绝对不能忍!
第92章 快再多说两句
院子里多了一把椅子,给合瑄的。
她这些日子除了找块空地练剑,就是捧着碗杏仁酪坐在屋檐底下吃,还是熟悉的味道。
多放了蜂蜜,果然更好吃了。
就是在这里总管不住嘴,有什么吃什么,原本还有些尖下巴的脸快成小包子了。
她一面唉声叹气,一面拿勺子刮着碗底,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不远处霍峤正和殷霖初说着什么,合瑄看着师兄和那个人凑在一块讲话,脑袋都快贴在一起了,满脑子疑惑。
不久前她还觉得师兄会进入魔教,可能是被人胁迫的,现在看来完全不像。
师兄和那魔头住一间房,同进同出,两人说话也和颜悦色,关系好像不错。
场面有些复杂,她得好好捋捋。
合瑄开始转动她那聪明的小脑瓜,师兄失踪前丢了自己的剑,转天师兄也不见了。
师父说师兄“把人都给人家了”,根据师姐的说法,可以推出师兄是和外边的人私定了终身。
上回她被魔教的人抓了起来,师兄让她早点走,自己却留在这里不肯离开,那会儿剑已经回到他的手中,说明拿走他剑的人也在这儿——
此时再看那凑得越来越近,悄悄咬耳朵的两人,合瑄震惊到瞳孔颤抖,受了惊吓一般收回视线,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原来,师兄不是在做卧底,而是以身饲虎。
她的推断简直完美,无懈可击!
“你明白什么了?”一道柔和的声音问。
“我明白了,师兄他在为爱献身。”
合瑄说出了心里话,抬起眼睑看了眼发问的人,吓得叫出声来,“啊!”
殷霖初的笑容微妙,为爱献身是什么鬼?
紧接着合瑄看到他身边脸色有些沉的霍峤,又叫了一声:“啊!”
霍峤:“……”
合瑄可怜巴巴垂下头:“师兄,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霍峤说道:“你一个女孩家,留在这里总归是不方便的,师姐不久前已完婚,随夫远嫁,我送你师姐那里,好不好?”
合瑄一听,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还没开口霍峤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少吃些吧,回头该牙疼了。”
合瑄更是绝望,抱着柱子呜呜地哭:“女孩子,吃些小零嘴又不是坏毛病,师兄你不疼我了,呜呜呜……”
“你再吃下去,你的牙就会好好疼疼你。”
霍峤板着脸,显得冷酷无情。
见这招不灵,合瑄抽抽搭搭松开柱子,抹了抹眼泪。
师兄这么一说,她好像真有点牙酸。
“不要紧的,你喜欢吃杏仁酪,我可以让厨子跟你们一起走。”
殷霖初笑眯眯道。
合瑄眼中露出强烈的渴望:“你是说真的吗?”
她错了,这个人哪里会是大魔头?分明就是活菩萨。
合瑄蹦起来紧握霍峤双手:“师兄,你可太有眼光了,不愧是你看上的人!”
有眼光吗?霍峤并不觉得,他要是有眼光,就不会把这丫头带回来了。
他现在甚至有些不敢去看殷霖初的表情,但他克制不住地想知道,殷霖初听到那些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故作不经意地侧头,殷霖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眼中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姑娘胡言乱语,你就当做没有听到好了。”
霍峤说道。
殷霖初笑容不改:“我还不至于把一个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放心。”
霍峤嗯了一声,视线射向合瑄,私心里却想:快再多说两句啊!
送走合瑄是霍峤与殷霖初商量过得出的办法,殷霖初可不想等文陌冶找上门来,直接一网打尽。
霍峤从之前在殷霖初这儿看到的情报里,得知文陌冶身负灭门之仇,但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殷霖初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大抵与他无关。
文陌冶对魔教的仇恨被均匀分散在每一个魔教中人头上,殷霖初更是不能幸免。
霍峤直觉他们之间一定还另有恩怨,只是这是殷霖初的私隐,殷霖初不主动说,他没有立场过问。
定下要送走合瑄便事不宜迟,霍峤犹豫着要不要亲自护送合瑄离开,他还念着保护殷霖初的事,却得来殷霖初一阵好笑。
“还是保护好师妹要紧,没了你的保护我就不能活的话,那我还是趁早离开这个世界的好。”
殷霖初不由分说让霍峤与合瑄一起离开,哦,还带了个厨子。
笑着送走那对师兄妹,殷霖初笑容淡了下来。
他有预感,那个人要来了。
霍峤离开的第七日,文陌冶找上了门来。
殷霖初独自在院中,正襟危坐。
文陌冶推门跨进来,手里的剑上还沾着血,脸不红气不喘,轻松得如入无人之境。
见到殷霖初笑笑:“你是在等我?”
“算是。”
殷霖初轻点头,“你已经完全破坏了规则,违反了多项规定。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文陌冶略思索,惊讶道:“你觉得我是要对你不利?不不,我只是想和你多一点时间相处。
直接而准确的说法是,我对你很感兴趣。”
那句话里的感兴趣,让殷霖初觉得荒谬得皱眉:“你不是很喜欢合瑄?”
“我的确很喜欢她。
合瑄性子单纯,爽直聪慧,和她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开心。”
文陌冶并不否认这一点,提起合瑄大加夸赞,随即话锋一转,“只可惜她的存在太过短暂,我可以喜爱一支烟花,买下它欣赏,却不会傻到认为这支烟花可以一直陪伴我。”
从根本而言,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这样有些失礼,不过完成任务后离开,你我会去往另一个世界,那些莫名其妙的世界可太多了,到时候我可能会找不到你。”
文陌冶笑吟吟地说道,“那我就只能这样做了,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我可太介意了。
殷霖初忍不住心中开始骂人。
有鸟扑扇翅膀的声音渐近,一只信鸽飞入院中,停在了井沿之上。
两双眼睛齐齐转向那只鸽子,鸽子却浑然不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霍峤将合瑄送到师姐家中立刻赶回殷霖初身边,他放出的信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甚至信鸽都不见踪影,当即婉拒师姐歇一晚的提议,往回赶。
他站在院门外停下脚步,却听不见院内任何声音。
他来的路上见到了数具尸体,见到这扇静默紧闭的门,控制不住地心脏疯狂跳动。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门内走出来的,是他最不想出现在此地的人。
文陌冶扬手一扔,手里拎着的血次呼啦的玩意落在了霍峤脚尖前:“这鸽子是你的吗?”
那玩意落地便成了两部分,半边大些的是身子,小点的是被整齐斩下的头。
文陌冶往前一步:“你可得瞧仔细了。”
霍峤心里想着殷霖初的话,摇摇头:“这鸽子不是我的。”
他冷静想了想,补充道:“我养的鸽子,头和身子长在一块。”
第93章 礼多人不怪
“我知道你。”
文陌冶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擦着手上残留的血迹,慢慢说道,“你是墉山派何大侠的弟子,也是合瑄的师兄。”
“嗯,我们见过。”
霍峤言简意赅。
文陌冶站在更高些的台阶之上,昂首远望,并不看他:“可据我所知,现如今的你,却是不配这一身份的。”
“你叛出师门,是为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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