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起案子发生在一个月之后。死者许金兰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敖许嘉考试失利后,在学校门口直接让他跪下,自扇耳光,保证下次考试必定进步,与此同时许金兰也持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责骂。次日早晨,许金兰的尸体出现在了报案人黄建明的家门口。”
“一年后,第三起案子出现了。死者王雯雯在菜市场因为生活琐事与自己的丈夫徐鸣发生争吵,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辱骂,并进行了一系列的拳打脚踢,最后顺手抄起摊位上的鸡血泼在了徐鸣身上,然后自己回了娘家。次日早晨,王雯雯的尸体出现在了报案人周伟的家门口。”
“以上是案件死者的相关情况。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死者的共同特征在于,都是性格比较粗鲁、甚至是野蛮无理的女性,她们对子女或丈夫非常的暴力,在言语和行为上都实施了比较严重的虐待行为,经过警方当时的调查,也可以确认是这样的虐待行为是长期性的、经常性的。同时,这些女性一般身材不高,较为瘦小,凶手可能也不会过于强壮,于是挑选这些更加容易制服的下手对象。”
江屹顿了顿,着重强调,“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些女性在遇害当天,都曾在公共场合公开地进行了虐待行为。尤其是许金兰一案,当时她的儿子敖许嘉不过才十二岁,这种恶劣的行为使得学校门口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甚至还有媒体赶来报道,上了社会新闻,掀起了当年对现代错误的家庭教育的批判热潮。”
“而这些报案人,也就是被剪报杀手盯上的恐吓对象,也有着共同点。4·15案的报案人张军,并非是真正的恐吓对象,而是他的儿子张明。张军和当时的妻子李海榕也是重组家庭,而与李英泽、王勇的组合恰恰相反,李海榕对继子张明非常好,可以说是视如己出;而张明对李海榕态度恶劣,邻居常常能听见张明和李海榕吵架,大喊不认这个妈妈。”
“第二起案件,黄建明,当年刚从职中毕业,在汽修店打工,典型的吊儿郎当小流氓,和女友一起在外租房子住。不久前曾回家向家里人要钱,因为母亲要给妹妹留嫁妆钱拒绝了他,黄建明恼羞成怒打掉了母亲的一颗门牙,失手将母亲推下了几层台阶,家里从此跟他断绝了关系。”
“周伟,对自己的老婆王娟娟非打即骂。二人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周伟常常痛骂王娟娟是下不出蛋的鸡。王娟娟性格懦弱,不想跟周伟离婚,周伟就更加肆无忌惮,常常在外嫖娼。他报案前一天晚上,就寄宿在同小区的姘头处。”
叶圆边听江屹说边头疼,听他说完,心里的怒火已经燃烧旺盛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圆儿。”林林安抚道:“的确,剪报杀手的这些行为背后,都似乎包含一种‘寓意’,就好像是一种惩罚与警戒,尤其是把尸体放在特定对象的家门口这个行为,还有一种‘再匹配’的味道。”
“他是个杀手,但是正如你此时此刻正愤怒的,他也对这些恶母、恶妻抱有愤怒,而且,无比强烈。”江屹对着叶圆说道。
他低头翻了翻岳利群给的那些资料,说道:“当年的犯罪心理侧写,也在这里了。”
“凶手行为里表达的惩罚与警戒,大概是想要抽离出自己的人生,对‘失序’的现象进行一种调整。他憎恶这些凶神恶煞的女性,不,应该说是憎恶这些凶神恶煞的女性角色,即‘母亲’与‘妻子’。他在童年大概率遭受了母亲的凌虐,对母亲有着强烈的恨意;他成年后的妻子,也许是女友,也对他实施了言语和行为上的暴力。但他内心很渴望能够得到爱,并认为‘爱’才是正轨。对于那些拥有着慈爱的母亲、可亲的妻子或女友却不知珍惜的人,感到愤怒。他希望通过这种行为,进行一种类似于‘交换’的行为,把这些凶神恶煞的女性与那些不孝子、那些家暴男进行匹配。”
江屹点了点那些尸体手中握紧的刻有“被警戒者”名字的物件,说道:“通过这种极其富有仪式感的行为,让这些恶人被恶女缠身,让他们彼此折磨,从而解放那些孩子、丈夫,以及被伤害、欺虐的母亲和妻子。”
叶圆道:“可是他杀这么多人,完全也是他的自私行为啊!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个变态杀人狂!”
“你说的没错。事实上,这种做法是很可笑也是很一厢情愿的。”江屹看着档案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眼底一片冷然。
林林道:“这个剪报杀手的心理状态十分复杂,同时反侦察意识特别强,智商也很高。他作案毫无规律可循,这些联系都是我们时候侦查时总结得出来的。”
孙小曲:“这么说,如果这次9·17案与当年的剪报杀手有关,那么,这次的夏赵宁就是被警告的对象了?”
林林点点头。“经过我们跟王迪以及夏赵宁邻居的问询,可以得知夏赵宁和母亲的关系确实很僵。刚开学没多久,夏赵宁就在学校因为打架被叫了家长,他对母亲赵秀秀大喊大叫,很多同学都看到了。孙丽霞嘴里的纸团,包括夏赵宁说的手里的纸团都有他的名字,应该就是犯人‘匹配仪式’的一部分。”
叶圆问道:“那么,孙丽霞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按照凶手犯案的逻辑,孙丽霞应该是个十分暴力的母亲?”
林林点点头。“街坊邻居提起孙丽霞,想起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孙丽霞爱打骂孩子。孙丽霞家住老式小区,家里动静一大,上上下下、左邻右舍都能听见声儿。而且,她还是个赌徒。据万铁男说,孙丽霞很喜欢去打麻将,常常不着家。如果赢钱还好,不赢钱就经常拿他撒气。不过万铁男是个好孩子,认为母亲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他对母亲的死表现得非常伤心。甚至,有些自责,认为自己如果那天去给母亲送饭,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给母亲送饭?别的念高中的小孩都是母亲给他送饭,万铁男是给母亲送饭。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小孩,确实不容易。”孙小曲啧啧。
“这么说,这些案子的共同点,其实都对上了?”叶圆问。
江屹点点头,又摇摇头,言简意赅:“不可大意。”
当年的那个案子,就是觉得大概能对上,结果出了岔子。林林看见江屹的下颌线分外突显,知道他已经暗自握紧拳头,眼神也变得格外凌厉。
江屹起身,道:“剪报杀手的几起案子的受害人,都曾在公共场合实施了暴力行为。凶手一定是在某次暴力现场目睹了这一切,然后锁定了目标。九年前的三起案件,在案发的当天或者前一天,受害者都对孩子或者丈夫进行了‘公开’的施暴,我们可以推断,当时凶手或许就在现场。可是由于当年的技术条件有限,同时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查监控根本没用。不过今非昔比,法网恢恢,不管这次的凶手是否还是当年那个杀人犯,我们统统都要缉拿归案!”
林林也点头,说道:“不管如何,当年的4·15等连续案件对我们此次案件侦破还是很有参考价值,尤其是我们接下来的侦查方向。夏赵宁一定是在近期和母亲产生了较大的冲突,很大可能是在公共场合,或者正好被嫌犯遇到。同理,孙丽霞和万铁男也一定在哪里产生过冲突,而凶手目睹了这一事件。两者进行联系,或许会有一些线索。而凶手是怎么控制了上晚班的孙丽霞、又是如何作案的,双隆服装厂这边,也需要进一步的勘察。”
叶圆和孙小曲点了点头。他们看了一眼时间,便行动起来了。
林林看着盯着案卷出神的江屹,也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案子积压在他们心里很久了,为了给亡者一个交代,也让老丁头能够安息,现在终于出现了新的线索,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48章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5)
“祝星澳,你冷静点!你一个大学生,有脑子有才华,只要你好好反省,改过自新,一切都会来得及!”
“你不要过来!”已经失去理智的祝星澳一手控制住人质,一手握紧着手中的土枪,威胁随时都可能开枪,不肯他人近身。
“冷静点。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争取减刑,你出来还可以结婚生子,还可以过美好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需要你多嘴!给我闭嘴!”
“江屹,小心!”
老丁头的那声呐喊后,扑到了江屹身上。而留存在江屹身上的那份余温,也随着他的清醒而消失在现实世界。
英俊男人的后背上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此时正因为深重的呼吸而不断起伏。在肩胛骨部位有一处枪伤疤痕,此时与梦境呼应,隐隐作痛。江屹起身,默然洗漱。
空荡的公寓里安静得像个寂寞的山洞。手机铃声在这种寂静之中,仿佛划破虚空的枪声,格外突兀刺耳。
江屹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接听电话。
“喂,林林,有什么发现吗?什么?好,我马上到!”
——
双隆服装厂的厂长朱守云对警方的调查提供了高度的配合,不仅帮忙找工人,而且所有的监控都全部提供给了警方。
他有些窘迫地搓搓手:“警察同志,我们厂子最近有很重要的合作项目,却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种事。恳请你们早日破案啊,让工人们安心干活。”
双隆服饰近年来在景东市发展的不错,接了好几个大品牌的订单,出口外贸订单也十分可观。现在出了一起碎尸案,对企业形象还是会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朱守云有些着急,也情有可原。林林表示会尽快破案后,朱守云心里的大石稍微降下一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孙丽霞在厂里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工人王亚萍。她回忆道:“孙丽霞那天说了,想提前开溜,到她姐姐家里打麻将。所以后半夜没看见她人,我也就没奇怪,也没多说什么。”
“那天孙丽霞的大致行踪,从早到晚,你都回忆一下吧。”
王亚萍想了一会,道:“我们这次上的是夜班。下午四点我们就到了厂里。我们最近常常有领导视察,那天也是,我们要提前来把车间打扫一下。那天应付完检查以后,小万来给孙丽霞送饭,送的是几个小煎饼,孙丽霞嫌油,怪了小万两句,然后过来也给我拿了一个吃。我们干活干到十一点,组长去给我们拿夜宵,一人一个油饼,当时孙丽霞还在的。后来,她说去上厕所,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分不清她是偷懒还是偷溜,不过我都没有做声。因为最近手里的东西做起来比较复杂,我就转心在忙,没太在意这件事了。第二天我也实在累坏了,下班我就回家了,也没看到孙丽霞的人。”
“昨天孙丽霞的儿子万铁男来厂里了?大概几点?就你一个人看见了?”
王亚萍:“大概,下午五点前后吧。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看见了。昨天领导刚视察走,小万就来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开始干活,他们就在这个口儿这里。”她指了指一楼车间的二号出口,向林林示意。
林林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大概是什么时候?”
“十一点半左右吧。就是发夜宵之后,没过一会儿,她就去上厕所了。”
双隆服装厂是比较大型的厂子,工人有一千两百名左右。正门很宽敞,进去之后左边是两栋建筑,右边是停车棚,尽头是工人大食堂。左边第一栋建筑的底层大厅,是接待客人用,二楼是办公楼和会议室。还有一栋建筑就是服装制作车间,虽然也只有两层,但是占地面积很大,一楼有两个出口。这里不管白天夜里都是灯火通明,不断传来缝纫机、烫印机等等声响。再往里走就能看到服装厂的后门,旁边还有一处独立的厕所和一排杂物间。
双隆服装厂布局比较简单,只有正门和后门两个大门出口。孙丽霞工作的检品车间在二号楼的一楼一角,离工厂后门比前门近得多。按照工友王亚萍的说法,孙丽霞应该是去后门上厕所,然后遇害的。
后门处有一颗很高很大的香樟树,看样子已经有许多个年头了。朱守云解释,一方面靠近厕所,香樟树可以去味,另一方面,古树有灵,这棵香樟树也年代悠久,当年建厂子的时候就是希望能够让古树保佑,财源广进,因此留了下来。
可正是这棵香樟树,在不久前的一次暴雨中折断了枝丫,砸坏了后门的唯一一处摄像头。而这件事,厂长朱守云竟然也和江屹等人一样刚刚知道。双隆服装厂的监控,主要安装在车间之内,主要用在监管工人是否偷懒上。车间和办公楼有额外的安检设施,而工厂的室外空间的安保措施实在缺乏。
朱守云也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厂里也会出现凶杀案,这监控还出了疏漏。他一边擦汗一边赔笑,立马让财务出钱在厂里安排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并且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保安。虽然保安也是听从上面安排,但毕竟出了事,只好低头受着。
双隆的监控没有帮助,这条线索只好作罢。江屹便顺着这条小路往外走去。他小心仔细的观察着,突然,草丛里有个东西一闪,微微刺到了江屹的眼睛。
而林林站在双隆服装厂车间一楼的2号出口,环顾四周,望着2号出口与办公楼之间的小道,若有所思。
刑侦支队办公室内。
“最近双隆服装厂的合作对象是国际女装品牌伊拉贝丝时装。案发当天下午,伊拉贝丝派了团队来双隆考察,或者说是监督项目进度。”
林林把车间平面图摆在大家面前,用笔圈了圈车间2号门和办公楼之间的区域,继续说道:“据王亚萍所说,万铁男来送饭的时候,他们就在这个2号门。孙丽霞在这个地点斥责万铁男,车间一半的区域以及办公楼这边,其实都是可以看到的。”
“按照我们之前的逻辑,案发那几天,凶手一定目睹了孙丽霞对万铁男的打骂。厂里的员工已经排查过了,没有可疑对象,那么,伊拉贝丝的这个考察团队成员,也是有目睹这一场景的可能性的。”
江屹点头,非常赞同林林的观点。
江屹补充道:“另外,我在双隆后门附近的草丛里还发现了这个。”他指了指照片里证物袋里面的一枚戒指。
“根据尸块手指上的印痕分析,这应该就是孙丽霞平时带的戒指。但是,这枚戒指并不大,跟孙丽霞常年劳作的手指比起来甚至略小,自然掉落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她刻意拔掉扔下来的。”
“发现这枚戒指之后,我对双隆后门附近的草地进行了调查。那片草丛有一定打斗挣扎的痕迹。有一处比较明显的脚印,鞋底花纹看不大清了,但是根据鞋印大小、凹陷程度可以大致推断出凶手的体貌特征。不出意外,凶手的身高大概在178cm左右,体重在70kg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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