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溟没说话,就点了下头,然后跟贺子兴一块儿去前台那儿登记退房。
“你昨天没走呀,”前台依旧是昨晚那个女孩儿,笑眯眯的跟贺子兴打着招呼,又偷偷的瞄了眼还房卡的史溟,笑着道:“我昨天值夜班,在这儿站了半天,还等着你走的时候出来跟我玩一会儿呢。”
“诶呀,姐你怎么不早说,”贺子兴笑道:“要知道你这么辛苦,那我肯定先紧着你来啊!”
史溟突然就又瞧着贺子兴很膈应了,他闹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话好说的好聊的?那儿就这么多好笑的事儿?怎么贺子兴对谁都这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真随便!
史溟沉着脸,一把将贺子兴挤到一边儿,掏出手机直接问前台:“多少?”
前台看着他笑眯眯的说了个打完折的数。
史溟让人扫了码,然后对着跟人还聊正欢的贺子兴就踹了一脚,转身就往外走。
贺子兴在心里又骂了句史溟这个不懂事儿的大傻逼,然后笑着冲前台挥挥手:“姐!我俩先走了!下回找你来玩啊!许哥来的时候帮我问个好啊!”
“好的!知道啦!”
“急急急,”贺子兴跟在史溟后头骂着:“你他妈赶着投胎去啊!懂不懂点礼貌啊!”
史溟心里头也不痛快,他回头冷眼瞧着贺子兴:“现在七点半了,你还要不要上课!”
“诶呀我操,”贺子兴挺无语,他提醒着:“史溟,我知道你挺牛的,但我呢,我依然是那个大明湖畔的逃课惯犯啊,你可别睡一觉就忘了,我根本就不着急上课啊!”
“你不上课我也要上课,”史溟语气依旧不怎么好:“拖拖拉拉的,有什么好聊的。”
“啧,”贺子兴无情泼着冷水:“哥啊,你逃课次数可不见得就比我少多少,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别在我面前装什么三好学生,我可不吃你这套。”
史溟直接没理贺子兴了,站在路口也不管红绿灯,迈着腿就往路对面昨晚那家火锅店门口那方向走,贺子兴让一点都不讲道理这人给气得不轻,一边儿骂着一边儿赶紧追上史溟,生怕下一个瞬间那逼就让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窜出来的车给撞死了。
“你就作吧,你就作吧,”贺子兴愤愤的跟着史溟:“早晚不是把你自己作死,就是被别人开车碾死!”
史溟站到一家早餐店前头,里面老板正在门口冒烟儿的蒸笼那儿放着屉子,屋里已经有好几桌人在吃上了,都背对着他,看起来还挺热闹的。老板见他来笑呵呵的招呼着:“小伙子,要点什么?”
史溟转头问着贺子兴:“包子煎饺和豆浆?”
贺子兴闻言,骂骂咧咧的嘴登时一停,跑过来看了下门口小黑板上写的菜单,挺认真的指着上面道:“包子要牛肉馅的,煎饺要素茴香的,豆浆要现磨的核桃芝麻豆浆,嗯……就不加糖了吧,你呢,你吃点什么?”
“跟你一样。”
“好勒!”老板听着他俩说话,笑着朝里面指了指:“两位进去坐吧,煎饺可能要慢一点儿,稍等啊!”
“谢谢叔!”
贺子兴朝老板点了下头,然后拽着史溟就往里面走。
“诶呀!这不是贺少吗!”靠门口埋头正吃饭一桌男生有一个抬了下头,一眼就看见了贺子兴,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就笑着打招呼,指了指他们那一满桌子的小笼包:“兄弟,一块儿吃点吗?”
“不吃了不吃了,”贺子兴摆摆手,拽着史溟就进来了:“我俩都点好了。”
桌上其他吃饭的几个人也抬头笑着跟贺子兴打着招呼,贺子兴就这么站门口,跟几个人寒暄着。
史溟挺烦躁的,他站在贺子兴身后,往前迈了几步,刚想说贺子兴怎么又跟人唠起来了,余光扫了下正说话那几个人的脸,面色立马就沉了下去。
那桌人也瞧见史溟了,面色也都不怎么好看,刚开始说话那个男生冲着史溟冷笑了一声,突然就转头看向贺子兴,下巴冲史溟虚抬了下,半笑不笑着:“兄弟,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学校这位大刺儿头认识的?这位脾气可是不怎么好啊。”
“操,我认识的人脾气有几个好的?”贺子兴也知道史溟在二中不怎么受欢迎,就往人身前站了站把人挡住,他伸脚踢了踢刚跟他说话那人,笑着:“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不还打过不少架吗。”
“诶呀,那可不一样,”另一个男生过来插话,笑嘻嘻道:“咱们这些人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那哪儿能一块儿相提并论呢?”
“什么什么人?”贺子兴瞧了他一眼:“王建儿,你给我好好说话啊,再阴阳怪气儿的小心我踹你啊。”
“就是……咱们都是小人物,”又一个男生瞥了眼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史溟,摆了个笑脸,啧了声:“跟大人物不一样的意思呗。”
“操?一个个的都他妈放什么屁呢?”
贺子兴挺不爽的看了眼那人,又回头看了下史溟,史溟冷着一张脸,手底下攥的拳头早就咯咯响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说话那人,他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但还是伸手按住史溟,给了那仨一人一脚,然后拽着就往外走:“我俩走了,你们几个接着吃吧。”
“别啊!”王建喊着:“一块儿上学去呗!都顺路的!”
“我一中的!不顺路!”
贺子兴强拽着史溟出了门,正撞上给他们端着两屉小笼包上菜的老板。
老板有些愕然:“怎么啦?不吃了?”
“不好意思啊,叔,”史溟攥着拳头又想往回走,贺子兴死死的摁着这人拽自己身边儿,跟老板笑着:“麻烦把包子给我们打包一下吧,还有豆浆,煎饺没做的呢?”
“啊,煎饺还没有呢。”
“那煎饺我们不要了。”
老板点了下头就去打包了,贺子兴见史溟依旧不老实,直接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老实点!”
“你别管我!”史溟见着老板走了,就又开始甩贺子兴的手。
“操|你大爷的,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他妈就让人给揍死了!”贺子兴死活不放手,拽着人立在隔壁小餐馆的门口等着老板打包,瞪了史溟一眼,恶狠狠的攥紧了这人的手腕:“王建他们几个可不是什么善茬儿,那四五个坐那儿吃饭的,打架一个比一个狠,你以为你一个人冲过去能捡着什么好便宜?找死呢你?”
“贺子兴!”史溟瞪着他。
“史溟!”
“你!”
“我怎么了!”贺子兴愤愤的又踹他一脚,瞪着史溟:“这给你能耐的!有点眼力见儿没!长脑子了没!那帮子人说话就是嘴欠儿,你跟他们计较什么计较!一点胸怀都没有,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
史溟腕骨都要被贺子兴攥裂了,他回瞪着贺子兴:“就你他妈有胸怀!就你他妈朋友多!就你他妈最是个男人!”
“对!就我是!”贺子兴也气的直喊,“所以你现在就得听我的!”
“操!”
史溟气疯了,直接一头撞在贺子兴脑门,歪头对着贺子兴的右下巴就狠狠的咬了上去。
“操!”
贺子兴感觉自己下巴都要被咬掉了,疼得一叫,但还是死活不放手,他憋了憋劲儿,然后对着正咬他下巴的那个大傻逼一头磕了下去,史溟被撞的牙床都跟着一抖,疼的松了嘴嘶着气,贺子兴下巴却跟被钳子夹过了一样,史溟下嘴不轻,啃得他下巴又红又胀的,还特么带着史溟嘴里早上刚刷完牙后的那种清香薄荷牙膏的味儿!
贺子兴怒的不行,正赶上老板过来给他俩递包子,他一把手甩开史溟,闷头接过老板的打包好了的包子,老板挺同情悲悯的看了一眼他被咬的深红的都快泛血的牙痕,啧声叹着转身离开。
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贺子兴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有个地儿就突然很难受起来。
他怒极生悲,这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特委屈,眼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就给红了,他挺纳闷自己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性子刚烈要强,本来也不是个爱红眼眶的人,但是他此时此刻的心里就是委屈!特别委屈!十分委屈!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的委屈!
他就这么静静的拎着打包袋站在大街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一边儿莫名其妙的自我怀疑着,一边儿默默的掉眼泪。
能见到贺子兴哭,不亚于见到一场陨石撞地球的世界奇观。
史溟怔愣的看着贺子兴,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你们看看这事儿给闹得,多不好,啧~
☆、第三十三章
史溟从来没有见过贺子兴哭,他跟贺子兴隔了一米多点的距离,在贺子兴突然安静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也登时无措了,他动不了,就这么怔怔的瞧着他。
贺子兴红肿的右下巴还带着上下两排快要渗出血的牙印,微红的一大片,跟大红颜料兑水勾芡后的淡粉一样,就这么柔柔浅浅的晕开在贺子兴白玉一样嫩皮上,就像是盛夏甘霖过后破水而出的蜜桃,瞧着格外叫人心动和……口渴。
史溟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气,还是朝着贺子兴走了过来,然后伸手去接过贺子兴手里拎的打包袋。
他余光瞥了眼,贺子兴脸侧边儿还滑着泪,泪珠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豆子似的,从这人眼眶里倒出,贺子兴有双很好看的卧蚕,眼泪流出的时候,还会在卧蚕上面挂一下再落下来,这会儿可能是泪珠停的时间过长,浸的这人黑密的睫毛都沾着数不清的小水珠,很可爱。
史溟控制不住的,突然低头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正认真哭泣的贺子兴可真给气着了,贺子兴不可置信的偏头,他的泪还在很伤心的淌着,但史溟、史溟这没心没肺的傻逼玩意儿正盯着他眼角的泪笑着,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啊!这人简直就不是个人了!他很心酸的眨了眨眼,一串串泪珠又特没出息的掉了出来,贺子兴憋着哭腔,咬牙切齿的瞪着史溟:“史溟!你混蛋!”
“嗯,”史溟笑着抬手替他擦了擦眼泪,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知道。”
“操|你大爷的!史溟我操|你大爷的!”贺子兴一看这人还笑,那给气的,喘着气儿又开始哭,哭着还不忘着接着愤恨的骂:“你无耻!你傻逼!你缺德!你不讲理!你忘恩负义!”
“嗯,我说了,我知道。”史溟语气安慰着,抬手给贺子兴擦着泪,然后一手拎着早饭,一手握着贺子兴手腕往摩托那儿走。
“你就是个混蛋王八犊子!惹是生非的事儿逼祖宗!缺心眼儿!没礼貌!抽烟上瘾!喝酒醉驾!昨天还想特么要疲劳驾驶呜呜呜,过马路不看红绿灯也不讲交通规则,还动不动就跟人干架……”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史溟听贺子兴哭这动静竟然觉得越发悦耳,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贺子兴的脸:“这些我都知道。”
“你他妈知道你还这么干!”贺子兴又开始激动:“你是不是生来就是找死的!”
史溟收回手,开始解着塑料袋,笑着:“人一生下来,不就都是找死的么?”
贺子兴:“……”
这话听着,竟然没毛病?
史溟递给贺子兴一杯豆浆,又伸手在他眼角抹了下眼泪,指腹在贺子兴脸侧多停了几秒,他眼神在这一瞬晃过一丝迷茫,他瞧着贺子兴背后的远方,叹了声:“至于怎么个死法,对我来说,都一样。”
贺子兴一手扇掉他的手,恶狠狠的吸溜了几口豆浆:“你这人,就是个疯子!”
史溟没回答,拿起豆浆静静的喝着,他把包子放在摩托车座上,往贺子兴那边儿推了下:“吃饭吧。”
贺子兴冷哼一声,拿起一个小包子来两口咬了塞嘴里,下巴那地儿嚼的时候还在隐隐作痛,贺子兴挺愤恨的瞧着史溟的白净如削的下巴,一边儿吃一边儿想着,可千万别叫他逮着机会再跟史溟干一架,不然他一定咬死这牙尖嘴利下口没轻重的玩意儿。
盯了半天,贺子兴再伸手往袋里拿包子的时候才发现光自己吃了,史溟一下都没动,光握着杯豆浆慢慢的喝着,他皱眉看他:“你怎么不吃包子?”
“我不喜欢吃牛肉馅的。”
“那你还点?”
“我……”
他刚才想的是,两人要的一样,他只吃煎饺,然后把自己的包子给贺子兴换成煎饺,谁知道现在煎饺没了,他们只有包子了。
他就是想换着吃一次。
他小学上学中午还吃食堂那会儿,就见他有些同学的午饭这么换着吃,有的人喜欢吃炖牛腩但不喜欢吃土豆,有的人喜欢吃土豆但不喜欢吃肉,有的人减肥喜欢吃什锦菜但不喜欢吃芹菜,有的人喜欢葱爆羊肉的味道但不喜欢吃葱,有的人……他见过好多,他在旁边看着,甚至都记住了那些人喜欢吃什么。
他有些喜欢吃,有些也不喜欢吃,他看见他们在换,他就也跟他们想换,但他只要一凑过去,那些人就像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不得了的东西,一群人围着他假装作呕,一群人围着他转着圈的来回跑着,拍着手哈哈的大笑,他们把吐沫吐着他凑过去的饭菜上,他们从饭桌上把那些被扔掉的、别人嘴里吐出来的东西用筷子挑拨到他碗里,他们故意把刚打的冒着热气的紫菜汤溅在他的胳膊上……
他不说话,他也不动,他就忍着,默不作声的低头笑着。
等晚上放了学,他就披着黑沉的夜色悄声跟着那些人的后面,他步履形同鬼魅,他像个嗜血的魔鬼,他忍不住的勾唇笑着,等跟到一个足够宽敞静谧的地方,他把白天对他施暴的那群人,全都揍一个遍。
那些人,每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人总是在黑夜里变得格外有勇气,他就是这样的人。他靠自己,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他永远不会在受了委屈之后哭着回去找妈妈,他没妈妈,也没爸爸,他更不会告状,没人会听他说话,更没人在意他。所以,他就要把别人揍得比他还要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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