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因为对方是顾臻然,这种感觉比任何人都来的要让他难受。
靳羽的心头涩了一下,心里的委屈和不解像被用刀尖戳破的气泡,轰的一声,鼓鼓胀胀的气体炸开,冲击着他运转很不灵活的脑袋。
他忽然头疼的厉害,比起委屈愤怒,心里的更多的是不解。他实在想不明白顾臻然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靳羽的表情太过茫然,声音反而有种不正常的平静:“为什么?”
他似乎真的觉得疑惑,有心想要找人寻一个答案。他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顾臻然避而不答。
他要怎么说他其实早就存了这种心思,在靳羽第一次眼尾泛红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在靳羽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同样露出好看笑容的时候,在靳东升和林美君上门带他离开,靳羽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时候,在知道靳羽离开自己身边,和青梅竹马相处甚欢的时候——
甚至可能于,在他满身焦黑,狼狈地翻滚在淤泥里,伸手拽住他裤脚的时候。
那些藏在深渊的暗光里,被绝望和黑暗腐蚀浸泡,永远见不得阳光的肮.脏心思,他要怎么才能对着自己的爱.人宣之于口。
靳羽会接受这样的他吗?
不,顾臻然告诉自己,神情平静,语气笃定,他只会害怕得想要逃跑。
那就在他逃跑之前把他关起来好了。
顾臻然垂下眼睫,弯腰凑近,做出亲.密的姿态,他的低低的声音,是原来靳羽最喜欢的低哑:“饿了吧?先把粥给喝——”
一言不合就把他弄晕了带回来,还把他关在房间里,明明没打算和他生气,可话赶话的,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靳羽性子再好都有点生气,更何况他又不是没脾气的人。
一只白皙的手毫不留情伸出,清脆的瓷器摔裂声淹没顾臻然剩下的话。
“我不想吃,我要回家。”
靳羽十指用力抠在床单上,气得身子都在抖。
顾臻然真的太讨厌了,他决定自己以后都不要再理他了。
碗被摔飞的时候,有粥溢出,把顾臻然的手烫红了一大片,他好似完全没有反应,定定地看了靳羽半晌,然后拿纸擦掉手中的粥渍,点了点头,“既然不饿,那就来做点该做的事。”
靳羽从前便知道顾臻然是个重.欲的人,他的欲.望好像每次都来的轻而易举,有时在书房,有时在客厅,有时只是牵手走在花架下。
他那时便吃尽了苦头,掩在衣服下的皮肉几乎天天布满红痕,靳羽时常为顾臻然充沛的精力感到苦恼,隔三差五就要把人赶到客房睡,好让自己得以喘息。
但归根到底并不是不能忍受。
谁成想,如今顾臻然一朝手脚放开,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苦不堪言。
日起日又落,随潮涨落间,靳羽的嗓子早就哭叫哑了,他恍恍惚惚想起那碗被自己摔掉的粥,更觉气愤。
顾臻然要不要报复心这么重,不就是摔了他一碗粥,居然就要他接下来的日子天天都喝粥!
靳羽好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这么轻易被顾臻然给拿捏住了,说出去不得笑掉周阳瑞的大牙,
为了不让周阳瑞年纪轻轻就去镶牙,靳羽心里堵着气,开始砸东西。
起先是砸床头柜上的书——顾臻然有在睡前翻两页书的习惯,然后是手机,喝水的水杯,盛水果的精致小瓷盘。
瓷盘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四分五裂散落各地,靳羽摔的痛快,在公司上班的顾臻然接到佣人打来的电话却大怒,靳羽歇口气的功夫,就有人上楼来打扫卫生。
等人退走,房间里连个瓷器的影子都看不见,就连尖锐的桌角都被人细心包上了布。
靳羽撇撇嘴,手一挥,不小心挥落装裱两人合照的相框。
相框砸碎,清脆的一声响,一张照片从里面滚出掉在地上,靳羽低头看了一眼,愣了。
说是合照,照片里却只拍了一个人。
照片里是三月明媚春.光的背景,那天天气很好,他站在学校高大的梧桐树下,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掉了树下人一身的光斑。
靳羽脖子上缠着一根白色的耳机线,手插在兜里,天气还有点凉,他穿了件藏青色的长风衣,底下是一件薄毛衣,嘴唇抿着,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镜头的这边或许有人在喊他,靳羽不情不愿地侧过身,表情很臭,巴掌大的脸故意板起来,眼底却含了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靳羽看着照片里自己亮晶晶的眼神,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当初顾臻然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哄他最后再拍一张的声音,心脏一阵瑟缩,突然蹲下.身,捂脸哭了出来。
第74章
豆大的泪珠从指缝不断往外流, 哭声呜呜咽咽, 委屈得能揪住人的心脏。顾臻然在一墙之隔的书房, 通过房间里的监.视.器,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凌乱的房间, 床头的东西散了一地, 他的小羽毛蹲在地上,缩着肩膀哭得可怜兮兮, 单薄的身子一抽一抽,活像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小奶猫。
那一瞬间, 顾臻然心里涌起一股既心疼又怜惜的情绪。
他向来把靳羽当成祖宗捧在手心里, 平日里就是碰了一下,磕了一下, 都觉得肉疼不已, 更别说这么呜呜咽咽的蹲着哭。
顾臻然想过去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内心最深处却升腾起一股变.态的满足感。
只有这个时候, 靳羽的心里眼里, 才完完全全的全部都是他。
没有父母之命, 没有朋友同学, 也没有其他胆敢觊觎他的人, 就他们两个, 多好。
书房的座机铃声响起,骤然拔高的音乐声打破一池平静,顾臻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起身接起电话, 视线却还一直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什么事?”
话筒里传出保安战战兢兢的声音:“顾先生,有个自称是靳羽父亲的人请求放行。”
上次靳东升和林美君之所以进来的这么顺畅,一是顾臻然没有防备,二是保安认识顾叙非,没有这个胆子把人拦下,顾臻然面上不显喜怒,后来众人却再也没看见过那个放行的保安来上过班。
私家住宅,哪怕是安保人员,也向来工资高福利好,只要应聘上岗,尝过这种甜头的,没有几个会自愿辞职,第二天没见人来,嘴上不说,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往后只要不是顾臻然亲自开口放行的人,保安公司的人一律拦下不予通行。
靳羽回到清河市的日子,顾臻然也曾上门拜访过,靳东升和林美君向来好说话,在靳羽的事情上态度却颇为强硬,为了断了两个人的联系,不惜得罪顾臻然。
顾臻然上门几次,毫无意外吃的都是新鲜火热的闭门羹。
最后一次,为了斩断顾臻然的妄想,甚至隐晦透露出等靳羽毕业就安排他和别人结婚生子的意思。
而那个时候,靳羽正在和他的小青梅开开心心的约会。
顾臻然垂眸看仍旧蹲在地上的人,笔直的睫毛遮住他心底的情绪:“让他们到旁边的咖啡厅等我。”
大老板的心思,他们这些小市民猜不到,保安小心翼翼挂了电话,又把顾臻然的话一字不落复述给靳东升。
靳东升脸色有点难看,父亲来看儿子居然还要得到别人的同意,顾虑到靳羽在顾臻然手里,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靳东升只能压下心里的忧虑和愤怒,去对方指定的地点等待。
“让我见一面靳羽。”顾臻然一踏入咖啡厅,靳东升就朝他看了过来,顾臻然走近,四平八稳坐下,“靳羽暂时不想见你。”
“不可能。”靳东升想也不想就否认,他的儿子,他自己清楚,靳羽绝对不是那种一句话不说就玩失踪,还不愿意和家里联系的人。
除非是他没有办法联系。
“靳先生,无论你相信与否,事实确实如此。”顾臻然慢条斯理的态度让靳东升险些压不住火,“那让我和他通个电话。”
“抱歉。”顾臻然抬手看了看表,作势起身要离开,“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顾某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顾二少,靳羽和你不是一路人,请你放过他。”靳东升望着他的背影,“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随着顾渊五十大寿的接近,顾叙非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和顾臻然之间的各种摩擦也逐渐升级。靳东升不仅是个父亲,还是个生意人,对这些事情早就有所耳闻,更何况还涉及到自己的儿子。
哪怕他现在知道,当初顾叙非将他带到顾臻然的勉强并不带好意,他也只能顺着他设定好的路继续往下走。
靳东升和林美君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靳羽陷入危险境地而无动于衷。
靳东升的话戳中顾臻然心底最深的不安,顾臻然背影微顿,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这一次的会面不欢而散。
顾臻然回去的时候,靳羽还是他离开时的姿势,背脊弯曲,神情疲惫地坐在床头,双手抱腿,下巴磕在膝盖上,眼底明亮的光变得暗淡。
和此前的赌气耍泼砸东西相比,平静得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顾臻然心脏一紧,推门进去,靳羽低头呆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照片,对顾臻然破门而入的举动毫无反应。
“小羽毛,”顾臻然慢慢走近他,弯腰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喊他的名字,“你看看我好不好?”
明明人就在自己怀里,顾臻然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不多,可一路走来,偏偏什么都抓不住。
靳羽目光落在手中的照片上:“滚。”他的语气平淡无波,顾臻然却被他一个字逼疯。
“这是你自找的。”
顾臻然满是戾气地抽出皮带,红着眼把人往床上带。既然注定了抓不住,那他就折断对方的翅膀好了。
(接下来的东西不能写,总之就是动作很粗.,暴不温柔,然后把人弄伤,送医院了。)
在医院醒来后,靳羽就彻底不和顾臻然说话了,顾臻然站在面前,他全程无视,顾臻然温声细语说话,靳羽就把自己当聋子当哑巴,凡是顾臻然经手的食物,靳羽一概不碰,顾臻然被他无视个彻底,心底暴怒,要硬来喂他,靳羽上一秒吃进去,下一秒就冲去厕所吐了个干干净净。
几天时间折腾下来,靳羽本就单薄的身形变得更是瘦弱。
“这个东西你拿进去。”病房门口,护工从顾臻然手里接过一个深蓝色的保温桶,欲言又止,“那您……”
顾臻然满眼疲惫,“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这……是,顾总。”护工手里提着保温桶,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靳羽住的是私人医院里面的单人病房,病房内各项配置齐全,豪华得像个小型五星级酒店,窗外有阳光洒进来,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静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靳先生,吃饭了。”
靳羽清楚地知道,自己每天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报告给顾臻然,就连眼前这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护工,也是顾臻然千挑万选,才派来照顾自己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顾臻然这张脸不在他面前出现,靳羽不吝于对任何一个人露出微笑。
“谢谢。”他的笑容还透露着一丝苍白,嘴角的弧度不高,能看出明显是个笑容,护工却害怕得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桶扔在地上。
顾臻然不允许靳羽和任何一个人单独待在一个地方,此刻他正站在病房外,满心嫉妒那个能够得到靳羽笑容的人。
面色黑沉,浑身的低气压,站在他身后汇报事情的吴助理吓都快被吓死了。
捕捉到护工不自然往病房门外看的视线,靳羽嘴角的弧度挑得更高,“我今天不太想动,你喂我吃吧?”
他和顾臻然认识太久,清楚地知道,对于顾臻然来说,什么举动才能让他痛彻心扉,靳羽侧耳倾听,果然,病房外很快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离开的脚步声。
等到那阵脚步声远到再也听不见,靳羽唇角的弧度落下,他朝护工神过神,神色淡淡道:“不是说吃饭吗?”
靳羽接过碗,低着头,麻木地一勺一勺往嘴里塞口味熟悉的饭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毒,起标题名的时候,突然联想到,你失去的只是一双腿,XX失去的可是她的爱情啊!
前面几章改了点小细节,不影响内容,回不回头看都可。
第75章
别墅的厨房里时时用小火炖着靳羽爱吃的食物, 从医院回去后, 靳羽不吵不闹, 给吃就吃,让睡就睡, 整个人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颓废。
家庭医生也很无奈, 靳羽明显是心里压了事情,心情压抑, 吃再多的补品,看再多的医生都没有用。
“顾先生, ”家庭医生斟酌片刻:“靳先生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开阔的环境和清新的空气可能会有利于对方心情的好转。”
这话越矩了, 顾臻然的眼底漫出寒意:“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家庭医生就知道会这样, 他无奈地收拾好医疗箱,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毫无生气的人, 摇着头离开。
这造的都是什么孽。
家庭医生一走, 佣人就把用文火煨着的燕窝粥送上, 顾臻然从佣人手里接过碗, 舀了一勺要喂靳羽, 靳羽专注地看着窗外, 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吃了这碗粥,我可以让你见一面你的父母。”顾臻然慢条斯理地搅动碗里的粥,“你可以边吃边想,在哪里见他们比较好。”
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靳羽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但他不敢确定,顾臻然会这样轻易妥协。
在那段吃尽苦头的日子里,顾臻然让靳羽清晰深刻地了解到,他对自己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靳羽毫无办法,只能选择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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