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要是想要来参加,那也是可以的。
靳羽囧囧的回了教室。
早就告诫过自己冲动是魔鬼,他怎么能够在同样一件事情上栽两回。
他在心里批评教育自己,并且决定罚自己默写这句话六十遍。
回去的时候正好下课,周阳瑞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见到靳羽,立马起身拉他,语气奇怪:“羽毛儿,你刚刚去的哪楼上厕所?我就也低头拿个纸的功夫,你怎么人就不见了?”
他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他进去以后没见到靳羽人,脑子一抽,挨着敲了好几个隔间的门,挨了几声骂,没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得出结论,羽毛儿不在这个厕所。
“可是,明明里面很空啊。”为什么要多跑一层?
周阳瑞不仅是个上厕所需要呼朋引伴的周三岁,身上还有着过剩的好奇心。
靳羽埋头收拾东西,把桌上的书堆一堆,堆成一摞,暂时放在周阳瑞的桌上,又把文具收拾进书包,书包拉链一拉,抱着书就要走。
没走成。
周阳瑞抱住他的腰,假惺惺地用校服袖子擦了擦眼睛,夸张地道:“羽毛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别离开我。”
靳羽挣了挣,没挣出来,踢了他一脚:“放开,老班让我换座位。”
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换哪儿?”老江莫不是不打算让靳羽感化他,放弃他了?
“顾臻然旁边。”
“哪儿?”声音一下子拔高,吸引了大半个教室的目光,周阳瑞急了,管不着这些,“不能去,顾臻然心里肯定还在记恨着你,你要是去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样被他折磨呢。”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靳羽却朝他身后一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他吞了吞口水:“不能吧?”他就那么衰,每次说人家坏话,都会被当场抓包?
周阳瑞垂头丧气,深深觉得自己该去买张彩票,说不定还能中个特等奖。
事已至此,他和王建一个人扛桌子,一个人拿凳子,靳羽手里则抱着几本书,背着书包跟在身后。
铁质的桌椅哪怕轻拿轻放,在与地板触碰到的一瞬间,依旧避免不了发出一声略有些刺耳的噪音。
周阳瑞把桌子放下,没有和顾臻然的挨在一起,中间宽敞地几乎能容一个人横着通过。
靳羽不满地屈指敲了敲:“挨上。”离那么远,他东西掉了怎么办。
周阳瑞隐晦地瞥一眼顾臻然的脸色,见他没反应,依旧低着头在做自己的事情,朝靳羽挤眉弄眼。
别作死啊羽毛儿,万一出事我可来不及救你。
靳羽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动手把桌子拼上。
碰的一声,撞上的时候力道有点大,带的顾臻然的桌子同样有些震动。他手一歪,落笔处便多出了一些瑕疵,把原本完美的画作碰坏。
顾臻然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周阳瑞和王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两人心里紧张得恨不得拉着人就跑,顾臻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眉头皱起一瞬就松开,快得像是一个错觉。
马上就要上课,两人只能按捺下心里的担忧离开。
有人在的时候还能假装平静,一旦插科打诨的人离开,靳羽心里也有点不自在。
他抬了抬下巴,指指讲台上的老江,语气有些不自然:“是老江让我搬过来的,你可别多想。”
顾臻然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多出一丝瑕疵的画作上,他的目光柔和,被夜色浸染的深色瞳孔透出几丝难得的温情。
垂眸,垂落的长长睫毛将心事完美掩藏,嗓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哑:“我知道。”
他对自己的处境向来了解,深陷泥淖难以自拔的人,就不该奢望有光主动向他奔来。
不用别人特意提醒,他也不会自作多情。
“知道就好。”靳羽干巴巴地道。他抿唇,对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很不习惯。
向来把他捧在手心,恨不得让他变小好时刻揣进兜里的人突然变得礼貌而又疏远,虽然这与他的最初目标相符,这种体验也真的是糟糕透了。
他手里攥着笔,在草稿纸上毫无意义地打着圈。
一节课上的心不在焉的。
坐在前排的周瑞阳和王建下课回头见两个人既没有吵起来,也没有打起来,一颗心才算是定了定。
也是,羽毛儿虽然有些时候娇气了一些,但不是主动得罪人的性子,只要新同学不先动手,两个人还是有可能和平相处的。
不会主动得罪人的靳羽伸手点了点新同桌的桌子,“有笔吗?我笔没水了。”
喝了满满当当一肚子墨水的笔正大光明地压在书页上,一分钟以前,一只纤细秀气的手还握着他做过笔记。仔细感受,或许还能触摸到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顾臻然手顿了顿。那阵声响像是直接敲击在他的心上,内心鼓噪的厉害,有一股难以诉诸于口的欲.望.喷.薄.欲出,他默默翻过一页书,没有作出对方期待的回应。
靳羽:“……”
上午第二节 课后有二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原本这二十分钟是课间操时间,如今天气过分炎热,以免学生受热中暑,学校只好暂时取消跑操。
顾臻然一反常态,收拾了书包便要朝教室外走去。
愁眉苦脸了一上午的靳羽见顾臻然要走,想起上次在五中后门,两个人在墙头相遇的画面,条件反射拽住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要离开的人。
在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中眨了眨漂亮的眼:“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去哪里?”
陌生的柔软触感覆上手腕,掌心处的滚烫温度几乎要将他烫伤,顾臻然猛的后退一步,将手抽出背在身后。
他握了握拳。
明明已经不再肌..肤相..触,那片被触碰到的皮肤却像是着了火,一直燃进他的心里。
靳羽本来就没握紧,见对方这么抵触,顺势松开自己的手,他仰头看着目光落在虚处,眉头微微皱起的人,心底一软,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认真:“顾臻然,你夸我一下。”
夸我一下,我就当你已经说过好话哄我开心了。
“嗯?”顾臻然完全不知道靳羽为什么会语出惊人,他眉头讶异地挑起,视线在对方染上一层薄红的耳朵上转了一圈,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羽脸上越来越热。
活了两辈子,他哪里做过这种主动让别人夸的事情?哪怕对方是顾臻然,那也太羞耻了一点。
眼看靳羽白皙的脸蛋红成一团,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了,顾臻然紧了紧手,移开自己的目光,停顿一瞬,一声不吭地离开。
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求别人的夸赞却惨遭败北的靳羽:“……”
他幽怨地跟在顾臻然的身后,像是完全没料到自己如今居然连一句好话都讨不来,陷入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中。
直到出了教学楼,靳羽忍不住了,他颠颠两步跑上去,跟长手长脚的顾臻然并排前行,哼哼哧哧,委委屈屈地开口:“你刚刚为什么不夸我?”
只要你夸了我,那我就愿意跟你玩了啊,笨蛋。
第12章
清河一中的前门接近教学楼,后门却接近宿舍楼。
前门有保安大叔时刻紧盯,除非家长来接人,或者手持请假条,否则保安大叔一般不会轻易放人。
后门却远在宿舍楼的后面,中间与宿舍楼还隔着一个空阔的场地,老旧的铁门长出红色的锈,野草在墙角肆意生长。
两个人从教学楼一路走来,路上遇见的人越来越少,走到最后,几乎不见他人踪影。
靳羽像被刚刚的事情刺激狠了,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模式,顾臻然不说话,他就一直从教学楼碎碎念到后门。
碎碎念的内容从委委屈屈的“你为什么不夸我”到“你要去哪里”,再到语重心长的“不好好上学就要去搬砖,搬砖很累,最重要的是没钱还吃不饱饭”。
靳羽觉得自己的嘴都要说干了,顾臻然却依旧不动如山。
他在后门前站定,端详片刻铁门上快要看不清图案的老旧纹路,在靳羽的叨叨叨中伸手拉了拉黑色的大锁。
大锁有些重,握在人的手心里沉甸甸的,手指一搓,轻易搓下一把带着腥气的铁锈。
他把锁放下,后退两步,四处寻找可以借力出去的地方。
少顷,他的目光在左侧停下。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不大,但足够一个人站上去。
离去前他打断靳羽的碎碎念,黑沉沉的眼底含着莫名的情绪:“与你何干?”
他不好好学习也好,将来是去搬砖也罢,与他何干,值得他这么一路跟过来。
靳羽眨眨眼,全当他在夸自己热于助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干巴巴地道:“因为我们是同桌呀。”同桌互相关心很正常的嘛。
内心却在想着,嗨呀你个死鬼,我会告诉你,两年后你将会爱我爱到要死要活吗?
完全忘了自己坐过去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跟人划清界限。
顾臻然不置可否,唇角却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顺手把书包扔出后门,动作熟练地翻了墙。
靳羽犹豫片刻。他还没跟老班请假呢,就这么逃课是不是有些不大好。见人已经翻到墙的那头去了,左右看了看,也跟着翻了过去。
靳羽原本以为顾臻然逃课出来是跟人约架,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拉架的准备,他松松自己的筋骨,觉得一打三完全没问题。
他一,对面三。
却跟着顾臻然进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墙皮已经开始脱落,露出底下劣质的沙石,不知道建成多少年的楼梯表面黑乎乎的,沉默地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靳羽跟着顾臻然一步步爬上五楼,最后在一家房门前站定。
站定后,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顾臻然看着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爬完五楼觉得自己热得不行的靳羽嫌弃地拉了拉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的衣服,扯出一点热风,表情有些好奇:“这是你家?”
他心里有点颠颠的美滋滋。
虽然顾臻然不愿意开口夸他,但他却把自己带回了家,那他以后就勉为其难,跟他当一对互助互爱的同桌好了。
他好心情地催促对方:“我想喝水。”
顾臻然被他突然的出声惊醒,握着钥匙的手松松紧紧,半天没有动作。
这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家。
女人死之前,这个家曾被无数个陌生的人踏足,他们来时西装革履,满目慈悲,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的笑,走进这扇门之后,慈悲的皮囊被撕碎,露出只有野兽才会有的狰狞面孔。
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纵..情..堕..落,声..色..犬..马。
女人的运气向来不好。
在最年轻貌美的时候爱错了人,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生下孩子,就连堕落,选择的都是最不堪的姿势。
他窝在自己小小的卧室,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深夜,偶尔能听到女人得了趣的声音,但更多数时候却是凄厉的惨叫。
她不挑人,只要给钱,什么样的招数都愿意接,久而久之就传出了一些名声,最后来到这里的人都想试试她到底能够承受住什么样的招数。
凄厉的惨叫听久了,居然也开始从里面听出一些得趣的意味。
他只觉得作呕。
最后女人死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痕,打翻了的床头上还洒落着点点白..粉。
可笑的是,女人居然还为他留下了一笔钱。
在用仇恨憎恶的目光看了他十年之后,在频繁的谩骂殴打和愤恨之后,给他留下了一笔钱。
比夜色更加浓郁的暗沉融入空气将他淹没,鼻尖似乎还能味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钝钝的钥匙在他的掌心戳出一个鲜红的印记,他咬着牙,牙龈咯咯的在响。
一只柔软的手从旁伸出,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此时已经口渴得不行,清亮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顾臻然,我要喝水。”
满室黑暗退去,从阴暗处滋生的魔鬼不甘地叫嚣,被封闭的五感再次恢复敏锐,在恼人的烦躁的闷热中,他睁眼又看见了一片光。
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咔哒响起,几乎就在同时,一声细细的猫叫声响起。
“胖胖?”
靳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眼前是一只刚足月的猫,小小的身子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耳朵有些耷拉,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却在有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喵喵地叫着,表达出自己的等候。
铲屎官,欢迎回家。
靳羽把蔫蔫的小猫托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这只小猫不是胖胖。
胖胖的肚子底下有一块白色的花斑,手上的这只却没有。
发现这细微的不同之处,靳羽的心情失落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兴高采烈地问在身后一声不吭的人:“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穿着校服的小少爷手里托着一只小小的橘猫,圆溜溜的杏眼和猫咪有几分相似,因为得了心爱的宠物而眉开眼笑,露出一侧的小酒窝。
顾臻然的目光几乎是霎时就深了几分,他将视线转移到靳羽手中的猫咪身上,以免过于深沉的目光会将他的心思暴露。
微哑的嗓音低低响起:“没有名字。”
这只猫就是当初他从树上救下来的那一只,下树下到一半,猫咪受惊跑走,顾臻然脸上才会留下一道细细的擦伤。
那天晚上回家,当他再次经过那棵树的时候,小猫正窝在一旁打盹,见顾臻然来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奶着嗓子冲他细细地叫唤几声。
顾臻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娇弱的小动物,连自己都活的很艰难的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爱心去养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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