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脸。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不淡定,虎着脸批评教育自己,深刻自我反省三分钟什么叫做冲动是魔鬼,为了加深教育的影响,残酷地罚自己默写这句话三十遍。
这件事情才算是揭过。
转身就走的他没有发现身后顾臻然陡然变暗的眼神,走在最后的王建突然回了个头,被顾臻然的表情吓得一个激灵。
卧槽,被大佬记仇了怎么破。
羽毛儿救命。
下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课每天不是古诗词鉴赏就是做各种阅读理解,要不就是翻译文言文,困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靳羽最近晚上没怎么睡好,中午心里想着事情,别说午睡,精神一直在高度集中,生怕某人又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不是被人欺负了,就是翻墙出去玩不好好学习。
他小小的打一个哈欠,眼底涌上一层渴睡的水光,语文书立在面前挡住老师的视线,手撑着下巴,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
靳羽做了一个梦。
上辈子,他和顾臻然曾经养过一只猫,是一只胖橘,名字就叫做胖胖。
胖胖是顾臻然的朋友转送给他的,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五岁大了。
胖胖很懒,但它很可爱。
靳羽一向喜欢软乎乎毛茸茸的动物,只要胖胖细着嗓子朝他叫一声,不管靳羽在做什么,二话不说,他就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和胖胖玩。
为此顾臻然没少吃胖胖的醋。
给胖胖洗澡,给它挑好吃的猫罐头,买最新的猫爬架,他细心照料着,从网上找各种养猫知识。
然而最终还是没能留住胖胖。来到靳羽身边的第七年,胖胖走的很安详。
想起胖胖,靳羽有些难受,他在睡梦中也拧着细细的眉,表情说不出的难过。
他迷迷糊糊地吸吸鼻子,嘟嘟囔囔地喊道:“顾臻然。”
重生回来的半个月,靳羽总是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呼喊这个名字,却没有一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可这一次,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回应:“嗯。”
第8章
夏季的清河市总是无比燥热,哪怕现在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空气中也像是闷着一泼泼的火星子,人随便动一动,就得出一身的热汗。
一到下课时间,走廊里总是挤满了出来散热和排解无聊的人,然而语文老师的催眠功力实在是太过厉害,慢条斯理,听起来毫无波动起伏的语调,硬生生催眠了半个课堂的人。
顾臻然被老师叫出教室。
老江是个好老班,哪怕他从教务处得到的学..生..资..料..让他知道眼前的学生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哪怕他带着顾臻然来报道的时候,同样被他眼底的暗色吓了一跳,他依旧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做一个对班里学生一视同仁的好老班。
一视同仁,有些时候就意味着,他同样得对顾臻然和班里的其他同学负责。
他把顾臻然叫出来,两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和:“在班里待的还习惯吗?”
才来第一天,班里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熟悉,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都还不一定对的上,哪里提的上什么习惯不习惯。
顾臻然不置可否,他垂着眉眼,连眼睫毛都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漠然,宽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风一吹就就开始晃荡,显现出他过分消瘦的身体。
被无视了的老江叹口气,他想拍拍新同学的肩膀,不知想起什么又有点迟疑,手臂半抬,犹豫片刻,又将手重新背到身后。
新同学虽然不搭理他,冷着脸一副恨不得马上离开的模样,但起码没有真的直接甩袖子就走,还站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听着自己说话,态度也算端正,也算是个好学生。
老江突然觉得心累,为自己心里对好学生的判定标准的一再下降而唏嘘不已,嘴里还在不停播散温暖。
准备好的稿子正背了一半,突然听到新同学一句淡淡的“嗯”,他诧异地挑了挑眉,心里又有些高兴。
新学生还是挺不错的嘛,你看,这不就给自己回应了么。
他心里高兴,嘴上又勉励了好几句,将手背在身后,脸上洋溢着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后的满足感,一脸欣慰的走了。
靳羽正在迷迷糊糊的做梦,梦到去世的胖胖让他心里有些久违的难受,心里一片滞涩,他嘟嘟囔囔的,下意识寻找某个熟悉的怀抱。
“顾臻然。”
带着睡着后的软糯鼻音,又有些委屈和不自觉的依赖。
顾臻然这个人坏的很,把他宠坏了,变得娇气了,受不了委屈了,习惯了在他的怀抱里入睡了,突然就消失不见,让他一个人重来一遍。
上辈子的自己肯定已经去世了,顾臻然不用再天天围在他的身边受他的气,指不定心里有多快活,身边年轻水..嫩的小男生说不定都换了好几个。
他气得在梦里磨牙。
然而真的让他回到上辈子两个人相处的那种状态他又不愿意。
他是喜欢顾臻然没错,他那么喜新厌旧的人,在顾臻然的身边一待就是十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好几个十年都跟他一起过的准备。
可是顾臻然太过分了,把他靳羽当成一只关在笼子里逗趣儿玩的金丝雀,他自己就是那座坚固的牢笼,靳羽不能离了他的眼,不能远了他的身边,他跟别人多说一句话,多露出一个笑,顾臻然就得发疯。
脸色黑的厉害,眼底都是狂风暴雨,最过分的一次,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就把靳羽跟剥鸡蛋一样剥开,吃的干干净净。
他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咬着牙想要把那段时间给忍过去,可顾臻然坏的很,凶猛的野兽披上一层温柔的人皮,陡然变成斯文的败类。
动作慢条斯理,沙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一些刺激人的话,还故意往他的耳朵里吹气,磨..人得不得了。
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转身就是恶狠狠的一口咬上他的肩膀,顾臻然受痛,脸上反而露出愉悦的笑。
一场温柔的磨难终于过去,顾臻然表情餍足,知道开始说好话哄着他了,靳羽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哄好的人,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哪怕已经浑身酸软到没有力气,也要指着顾臻然的鼻子骂他索取无度,不知节制。
顾臻然全当好话给听了,末了还赞同地点点头,给自己点个赞,又意有所指地给靳羽点个赞。
气的他哟,当晚多吃了半碗饭,结果把自己给撑着了,顾臻然就好声好气地给他揉肚子,牵着他的手去花园散步。
一想到自己走后,顾臻然那个魔王左拥右抱,身边小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潇洒样子,他的肚子就快要被气破了。
说什么对他一见钟情,还不是哄着他玩的,见面就叫他滚,现在还对他不理不睬的。
他正气的厉害,低低的一声“嗯”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让他有些茫然,他眨了眨还没睡饱的眼,慢吞吞地坐直身体,伸出手揉揉眼睛,问一旁的人现在是哪节课了,把刚才的梦境忘了个一干二净。
窗户外的顾臻然这才把视线挪开,继续听老江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长篇大论。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自习课没老师在,底下的人几乎都要闹疯,打了上课铃好几分钟都没能安静下来,吵得隔壁班上课的老师冷着一张脸过来瞧了好几回,最后忍不了,跑去办公室把老江喊来。
一个年级的老师也就那么些个,这么多年下来,跟谁都有可能合作带一个班,老江在熟人面前被埋怨他带的班级纪律不好,影响教学秩序,心里燃了还没几分钟的蜡烛火焰腾的一下灭了,背着手就要去教训教训这群一节课老师不在就上房揭瓦的小崽子们。
真以为没了五指山就压不住他们这些孙猴子了?
靳羽刚睡了一节课,现在精神头好的很,他无聊地用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心思有一大半都落在坐在最后头的人身上。
顾臻然那一片地方干干净净的,没人吵他,也没人敢闹他,就连前排的同学打闹,余光瞥见他冷冰冰的脸色,声音都会不自觉放小。
他浑然不在意,不知道在做什么,一节课没抬过头。
靳羽忍不住了,他撕了一页废纸揉成团捏在手里,刚想出去,就被周阳瑞给抱住,他一脸警惕:“羽毛儿,你要去干嘛?”
中午的事情可是让他心有余悸,根据爆发出来的气场,他目测了一下,一打三完全没问题。
顾臻然一个打他们三个。
羽毛儿虽然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手法,可看他平时碰不得累不得的模样,周阳瑞还真不敢让他出战。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万死难辞其咎。
周阳瑞苦口婆心,恨不得抹一把老泪:“咱别去惹他了行不行?”对方是真的凶,连眼神都带着刀子的凶。
靳羽黑了脸:“放手,我去丢垃圾。”
见对方不信,朝他扬了扬手里捏着的纸团。
周阳瑞半信半疑地松开手,担忧的目光一直跟着靳羽走,生怕他会想不开又去招惹新同学,猛的对上顾臻然黑沉沉的眼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吾命休矣!
靳羽特意绕了一个弯去垃圾桶丢的垃圾,经过顾臻然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脚下故意加重几分力道。
可他都快把那块地板给踏碎了,对方连头都没抬一下,更别说主动跟他说话。
靳羽蔫蔫地趴在桌子上,连笔记都不想整理了。
这段时间他把各科的笔记都给整理了个遍,认真程度连上辈子的高三都比不上,可他现在意兴阑珊,一点心情都没有。
老江来的时候,班里还在闹哄哄的说着话,他在窗口处找了个极其隐蔽的位置,默默注视着里面的一切,等到看的差不多,心里有数了,进去就是一通长长的点名,施施然把人带到走廊批评。
面对周瑞阳的时候痛心疾首,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你看看靳羽,再看看你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好学的同桌,你难道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这段时间靳羽的认真老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看着整天吊儿郎当的周瑞阳,也就越发怒其不争。
周瑞阳轻车熟路:“老师我知道错了。”
典型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老江无比心累地背着手离开。
这真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没有之一。
顾臻然一反中午的做法,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就背着书包径直从后门离开,三分钟的时间,走快一点,到校门口刚好放学,门卫开门放人。
坐在讲台上值日的班干部没敢管他,看见了当没看见,最后索性自己也收拾了东西下去,准备放学回家。
靳羽回头没看见人在还有些茫然,就听旁边的人提了一嘴,说新同学还没打铃就背着书包先走了。
他哦了声,兴致缺缺。
老方在离学校半条街的地方等他。
老方是家里的司机,靳羽不想那么高调,就让他每次都把自己放在离学校还有半条街的地方下车,今天的靳羽出来比以往晚了几分钟,看起来情绪也不是很好,老方看着后视镜,小心翼翼发问:“少爷今天在学校过的不开心?”
靳羽愣了下,“出来的时候上了个厕所。”转头看着窗外,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
车子缓缓开动,几分钟后,窗外猛的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靳羽连忙出声让老方停车。
刚刚那个是不是顾臻然?
第9章
顾臻然背着书包,慢慢拐进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七八个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的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耳朵上还赶时髦打了一排耳钉。
银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泛着渗人的光,几个小混混勾肩搭背跟在他身后,顾臻然毫无所觉,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靳羽的视线中。
几个小混混相视一笑,同样拐进小道,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靳羽心里着急,开了车门就往外跳,一边朝顾臻然的方向跑,一边交代老方:“我还有点事情,先不回家了,你先走,不用等我。”
声音还回荡在老方的耳边,靳羽人却已经跑的没影了。
靳羽赶到的时候,顾臻然正被那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为首的是个黄毛,耳朵上戴着一串闪瞎人眼的耳钉,牛仔裤上特意弄出几个破洞,袖子一撩,大喇喇地露出底下的刺青。
是这个时代正流行的非主流打扮。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野草,牙齿上下咬合几下,噗的一声吐出,学着电视上的古惑仔,搓了搓手指,语调拖长:“哥们儿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兄弟是不是支援一下哥几个?”
见顾臻然不说话,那人又笑道,“哟,原来还是一个哑巴啊。”旁边几人十分给面子的哄笑起来,眼底闪烁着深深的恶意。
他语气忽的一变,拍了拍手,“哑巴怎么了,哑巴正好,说不出话来,以后就可以一直支援哥几个了。”
“就是就是,就算要回家告状,难道他还能说的出话来不成?哈哈哈。”
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哄笑声中,其中一个人上下扫视了几眼顾臻然,认出他后,眼底露出深深的鄙夷:“大哥,他是顾臻然。”
“谁?”黄毛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人又解释,“五中的那个,她妈做那个的,最后吸..毒死了的那个顾臻然。”
“哦?原来是他啊。”黄毛摸了摸下巴,目光诡异:“他.妈是做那个的,想必他的活也不错吧。”
他啧啧了两声,忽然偏头朝旁边狠狠呸了声,一副恶心的不行的样子:“可惜了,哥对男人没兴趣,更别说是个说不定被多少人玩过的。”
他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嘴里骂骂咧咧的,“艹,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居然是个恶心人的。赶紧把钱拿出来,然后滚吧。”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顾臻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的某一个黑点上,漆黑的瞳孔里一片专注。耳边的喧嚣被他自动隔离,像是已经习惯了听这些话,又像是完全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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