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在边上抱着头反复揉搓,红着眼睛傻笑:“还好..还好...”
周瑶也走了过来,与林莫辞三个人抱成了一团,泪如泉涌,就连陈惟晚都被这个场景带着红了眼。
.....
一直到晚上,林莫辞才终于等到了林瑞达重新醒过来。
他脸上被炸弹的余波震伤了,层层包着看起来很狼狈。陈惟晚已经先回家了,周瑶已经在边上的折叠床上睡觉,林莫辞趴在他边上,见他醒了,赶紧喂了点水给他。
他们之间沉默许久,而林瑞达只开口喊了句“儿子”,林莫辞就又哭了起来。
林瑞达浑身都僵着,还在坚持批评教育道:“哭什么,没出息。”
林莫辞擦了擦眼泪,跟他讲了自己白天时参加的体测,又加了一句“如果这个军校你是在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去了”。
他哭着说:“爸,我以后都听你的...”
林瑞达参加过军校体测,他虽然过的很轻松,可是他知道omega通过这个到底有多难。
他刚从鬼门关回来,浑身都动不了,可是思路却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久前,在枪林弹雨里,危急关头他挺身而出挡在了一个路人前面,这才导致了这么重的伤。
从冲上去的瞬间,到最后的殊死搏斗重伤晕倒,他仿佛终于想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林莫辞的决心,就和他不顾生死的举动一样。
那一瞬间把信仰看得比命还重要,那是他们的本能。
当年自己爹听说自己接了卧底任务,骂骂咧咧的拿小竹竿抽自己,可就算明知前路艰险、时刻有丧命的风险,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和林莫辞如今为人生做出的选择如出一辙。
推己及人,他觉得想开了。
“你去吧。”林瑞达张开干裂的嘴唇,对着林莫辞说,“考军校吧。”
林莫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喜上眉梢:“真的?”
林瑞达只维持了半分钟良好父亲形象,接着就泼冷水道:“嗯,反正你也考不上。”
林莫辞:“.......”
好好说话有那么难吗?!
像是听见了他心底的呼喊,林瑞达咳嗽了几声,却轻笑了一下,让他把边上挂着的染血军装摸一下,把那块老怀表拿出来。
林莫辞翻了半天才找出来,递给他。
林瑞达用手指推给了他:“给你的。”
林莫辞拿起来打量了一会儿,见这怀表破损严重,光泽也暗淡,虽然仍旧好看,但挺不符合年轻人审美的。
林瑞达在边上打量着林莫辞越发有棱角的脸,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区别只在于林莫辞要更圆润些,脸型遗传了周瑶。
从前他们之间像隔着一条捂不热的冰河,那里面冻着得是积年累月得误会与分别。
许多事从前他觉得没必要解释,如今生死之事经历了一遭,倒有些想解释了。
林瑞达努力找了个话题开始:“其实当年...你小时候那次,我周围几个人都是毒贩,我迫不得已....”
林莫辞垂眸道:“我知道...”
林瑞达抬眼看着天花板,病房门没关紧,被风刮着时不时传来轻响,四处冰冷的风,让他回忆起了当时父亲去世时的样子。
往事如洪水般涌来。
“我去c城那天,你爷爷对我说,'别记挂我,天气晴朗的时候,我站在a城的高地上就能看到c城了'。”林瑞达徐徐地说,“我知道那是看不到的。只是他要给我一个安心前行的理由,让我放下对他的挂牵。”
他指了一下那个反光的机械怀表,继续道:“这个,这是你爷爷留给我的,是陪他走过军人生涯的一块怀表。”
“他病情恶化那些天,我还在c城的枪林弹雨里奔波,日夜难眠。”
这是一段,只要想起,就会让他坚如磐石得外表完全无法维持的往事,他和林莫辞说着,声音都在颤抖。
“那时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儿子,就连自己亲爹最后的时间都不能陪他。”
“可是我看到这块表,就能明白,你爷爷他,把他这一生未完成的使命寄托在了我身上。”
“这块怀表上凝聚着他洒下的血,是他举了一辈子的炽热火炬,而他传到了我的手上。”
仿佛是撕开心底沉寂多年的伤,他终于正经又不带苛责的对林莫辞解释:
“比起在他临终前泪眼婆娑的对视一眼,我能给他的最高级的怀念,应该是继承他的精神活下去。”
“而这份精神,现在换我传给你。”
“你是我的儿子,不管是omega还是什么,都是我的骄傲。”
“小辞,这一行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我身边很多人身受重伤却不被任何人记住名字。你爷爷也负了伤却没被授勋。”
“不要以成为英雄为目标,你的目标应该是救下每个能救的人。”
他努力伸出不方便行动的右手,包着比他小了一个型号的林莫辞的手,一起握住了那块怀表,仿佛能划破生死与时光,三代人重新聚在指掌之间。
这一瞬间,那不只是怀表,更是精神与传承。
他给了林莫辞一通迟来的教育,在他正式有资格向着军校冲刺的这天,把当年他父亲最常说的叮嘱,说给了林莫辞。
他说:“小辞,你要记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118章 少年与爱(完结)
窗外的银杏叶飞舞后飘落,落了满地金黄,树梢渐渐随着天气的寒冷变得光秃。
几个月过去,林瑞达早已彻底痊愈。住院的日子里每天鲜花水果摆满房间,抢着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想图个安静都难,而他伤好后就顺便借着这次袭击写了申请,调回了A城,再也不用半年回一趟家。
林莫辞与林瑞达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仍然像以前一样不常交流,虽没有嘘寒问暖,可是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却也明显在冰雪季节里变得暖如春日。
这天,第一朵雪花如细碎的冰碴儿一般打在教室窗户上时,林莫辞还在安静地拿手比划着右手法则解磁场感应题,旁边的张敏敏却第一个拿手指着窗外,喊道:“下雪了!”
不怎么见过雪的南方城市,大家一见到下雪天就激动万分,纷纷拿出手机拍照,不久后广播里也播放了通知:“各班请注意,因雪天跑道湿滑,取消今日跑操。”
没了跑操,大课间的操场上立刻变成看雪玩雪的乐园,一个个蓝色校服的身影看着像小圆点,滑溜溜的从这蹿到那,林莫辞忍不住心痒,放下笔拉着陈惟晚一起跑出去了。
他穿着厚棉鞋,裹着羽绒服,还没等呼吸几下雪天的新鲜空气,迎面就被早已下楼占据有利据点的李文渊砸了个雪球。
冰凉的雪块糊在额头上,还有半截吧嗒掉在了他怀里,林莫辞打了个冷颤,立刻被卷入风雪中的刺激战役里。
他狞笑道:“好啊,李哥你自己找的,你别想跑了!”
李文渊抽空还朝远处的张某也砸了个:“行啊,你来啊!”
林莫辞推了一下陈惟晚,觉得对方可能不想在众人面前搞幼稚活动:“晚晚你让开,小心误伤!”
李文渊跟宋晴初拉帮结派,抓起一捧雪就窜进他附近往他胸口扔,林莫辞不甘示弱,一只胳膊挡一只胳膊去捞更多的雪。
宋晴初飞速的丢着,一边对付他一边还要跟自己班里的不同人作战,局势一片混乱。
“小林子别跑,看姐怎么收拾你!”
林莫辞拿着堆好的超大型雪球,一边笑一边威胁道:“我收拾完李哥再收拾你!”
李文渊树敌太多,没一会儿就被砸的抱头鼠窜,他打着滑擦出去一段,被林莫辞踹了个正着,没等起来,就被迎面砸了一脸的雪。
林莫辞砸完后笑得直不起腰,他想溜了再去砸宋晴初,却被李文渊抓住了脚踝,带着倒在了地上。
李文渊:“还想跑,都得给我死!宋姐砸他,咱俩同仇敌忾!”
林莫辞扑腾着,把雪往他身上扑簌,李文渊就爬着按他。
宋晴初的救援雪球没等来,李文渊脸上就又被一个飞来的雪球砸了,几人一起看过去,见陈惟晚把眼镜收进了口袋,手里拿着好几个雪球,刚朝这边扔了一个。
林莫辞兴奋的按着李文渊,对陈惟晚喊道:“晚哥打他!”
陈惟晚轻轻笑了一下,又对着李文渊砸了俩雪球,每个都精准命中。
李文渊连滚带爬的跑去远处躲避,又拉来几个帮手:“就你有男人是吧,好个小林子!等着啊!我摇人!”
林莫辞上蹿下跳跑到陈惟晚后面躲着,他脚底下滑,带的陈惟晚也险些没站稳,俩人一起在混乱的战局里四处躲避。
几人扔的都要累倒了,宋晴初先喊了停:“休战休战!我先跟我们班的解决了着!”
林莫辞还不想停,拉着陈惟晚准备对着路过的王思哲开炮。
王思哲看见俩人朝向自己的目光:“.....”
噼里啪啦的雪球砸来,他边跑边喊:“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林莫辞笑得停不下来,多日学习的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场疯狂的混乱雪仗里获得了释放,他还想再打别人,可忽然陈惟晚回头朝他怀里塞了个雪球。
林莫辞:“......”
他差点忘了“有危险时陈惟晚给他安全感,没危险时陈惟晚就是危险”这条定律了。
意识到陈惟晚坏心眼犯了,他赶紧转头朝李文渊那里跑,却被陈惟晚直接按倒了。林莫辞不服气的挣扎着想反按,然而只被面带笑意的陈惟晚塞了更多的雪,他干脆也不收着了,使了全部力气把雪往对方身上扬。
折腾了多久,还是林莫辞率先没了力气,把沾着雪的冷手贴在了陈惟晚脸上:“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
雪花被扬在他们周围,四处冰天雪地,天地间是纯白一片,不远处还有各个班的同学再无差别混战,像一场荒唐疯狂的青春游戏。
借着能模糊视线的雪,陈惟晚在周围人互相撕扯地乱局里,趁乱低头亲了他一口,冰冰凉凉的,还混着雪碴。
林莫辞愣住了。
他的厚衣服穿在身下,四周冷,可他身上是热的,在风雪里,心神都被对方晃了一下,险些被雪呛着鼻子。
陈惟晚只是纯情的亲了他的嘴唇一口,就把他扶了起来,拍他身上的雪花:“冷不冷?”
林莫辞没有冷,他只是坐在地上,偏头朝向一边,脸颊可疑的红了。
宋晴初看到了他们明显的不对:“喂!那边的怎么还趁乱谈恋爱呢!”
林莫辞:“怎么了,你羡慕!”
宋晴初:“你们这是消极作战,犯规了,我不管,除非你们再亲一次我看!”
她想扔个雪球过去逗逗俩人,忽然另一个雪球飞来,她一躲,雪球吧唧一下砸在了边上路过的人脸上,把眼镜都砸掉了。
宋晴初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则,猛的回头把更大的雪球塞了对方脸上,可是刚回头就看清了对方的脸,想要收手却已经晚了,雪球顺着惯性再次砸了上去,给对方来了个透心凉。
她收回自己颤抖的手,上去扶着对方:“杨主任.....”
老杨拍着雪,还没抬头,就从背后被一个傻大个按住了脑袋。
李文渊快乐的透着老杨的大头,拿雪挫着:“我看看这是哪个倒霉蛋!”
宋晴初:“.......”
她以为李文渊要被记过了,甚至要被开除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老杨没掏出本子,只是低下头拿了个雪球,愤怒的加入了混战。
李文渊看清了来人,嗷嗷的跑着:“老师?!杨主任?误会,误会!”
没跑多久,他就不打算活了,跟老杨一起你来我往的扔着雪球。
反正都疯了,周围陆续有人加入了进来。
最后连林莫辞和陈惟晚都重新加入了战局。
上课铃快响了,有人掏出了手机,所有人都已经打得出了汗,那个掏手机的同学对着身后你来我往的一群快乐身影,喊了句:“来大家合个照!”
老杨已经连没收手机都忘了。
快要高考的日子,没了死规矩,他陪着这群即将毕业的小疯子,来了一场芳华重现一般的疯狂。
照片里,林莫辞和陈惟晚合力抓着李文渊的头发往雪里埋,留下了“犯罪铁证”,宋晴初一边磕着爱情一边偷偷砸他们,老杨都快被学生们埋了,挥着短手骂兔崽子——每个人都在笑着,闹着,在走向各自人生之前,他们把最美好的青春和欢颜印在了此时此刻,印在了四种操场的漫天大雪里。
.......
不知哪天起,银杏树又重新抽了芽,青绿色地叶,几日春风后,伴着樱花焕然新生,不久又入了夏,变作了深绿,随着风沙沙作响。
高三生涯就像是上了发条一般,林莫辞每天机械的跑在教室和回家的路上,他有时踩着落叶,耳机里放得还是听力题,哪怕有高一高二生聊着最新的游戏路过,他也毫无波动。
仿佛除了学习,他对什么都失了兴趣。
陈惟晚比他还要拼,他把睡眠休息时间压榨到了极致,从前老年人般规律的作息不复存在,为了最后一战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要得太极端,太艰险,所以不敢有片刻懈怠。
誓师大会那天,陈惟晚上台带领全部学生宣誓,声音铿锵,面色坚毅,那是他从前一心扑在竞赛上时,从没燃起过的热血。
如今和所有人踏在同样的起跑线上,他倒平添了几分接地气的简单冲劲儿,誓言喊出时,所有人都不免想到了那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林莫辞攥着永远握在手边的单词小本子,踏上了最重要的战役。
高考这天,乌拉拉一群家长等在门口,林莫辞的父母都没来,他一个人步行着去了学校,像往常一样平静的早读,吃早餐,平静的坐车一起踏入了考场。
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他在车上时,还与陈惟晚牵了一下手。
他们走向不同的考场,陈惟晚在夏季的燥热蝉鸣里说了句:“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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