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附近守备的侍卫以为景深出事了,纷纷准备跳下河里营救,幸好景深很快就游上来了,并在司徒蒙发现之前给了侍卫们眼色示意,让他们赶快躲起来。
司徒蒙今日晒了一天,又落了水,尽管及时被景深救上来了,却还是有些精神不济。景深见他脸色不好,便说自己不回家了,要留在林府照顾司徒蒙。
至于是照顾还是添乱,那就另说了。
两个半大少年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免不了胳膊腿贴着碰着,让这夏日的夜晚更加炎热。
“别滚了,越滚越热,还是停下来歇歇罢。”司徒蒙整个人躺平不动,仿佛是一根树干,身边的黑妞儿每次一有什么动静都免不了碰到他,让他也跟着急躁起来。
“这也太热了!”景深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对司徒蒙抱怨,“你们山庄就没有冰么?就算没有制冰的地方,也可以去扬州买了运过来啊!”
司徒蒙尽量让自己心静下来,解释说:“运过来也没用。这山庄里头没有冰窖,地窖也没有,冰运过来没等到夜晚就全融了。”
“没有冰窖就自己挖一个!你想想,那么大一个庄园,佃农有多少户?每户每年交上来的粮食你肯定没办法一下子就吃完了罢?吃不完的放哪里?粮仓能放一些,但总有些瓜果蔬菜必须要地窖才能保存,而且江南的夏日就如流火一般,如果无法制冰,夏天这几个月要怎么过?”
司徒蒙翻了个白眼,“你的重点只是最后那半句吧?谁不知道天气炎热,要想办法制冰呢?我也想从扬州府运冰砖回来,在厢房中放满冰砖呢!可你想想,这些都是钱!地窖不是你想挖就能挖,从哪里开始挖、挖多大多深、请多少人工,指不定还要专门请一位师傅来设计……这些都是嘴上说说就能变出来的吗?你看看这山庄,看看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像是有钱人吗?啊?!”
司徒蒙自黑起来,连景深都被他问倒了,他看了看躺尸的司徒蒙,又抬头看了看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实诚道:“……看起来确实很穷。不过……不就是钱而已,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就能建冰窖,这很难么?”
司徒蒙简直要被他气笑,“大哥!如果钱是那么好赚的话,这世上还会有人吃不饱饭睡不了觉吗……算了,跟你这些小屁孩说不清楚。”
“你又是这样!整天把人当小孩子,你今年也才十五岁,就比我大了三年!不是三十年!别整天一副长辈的口吻行不?!”
司徒蒙什么都好,就是整天把他当小孩,自己像个长辈一样教育他这样令景深气不过来,可每次他辩驳,司徒蒙就会像哄小孩一样哄他,令他更加生气。
景深报复似的砸在床板上躺下了,以此来泄愤,别看他长得瘦,从小习武的人非常禁摔……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别再动来动去了,小心待会儿滚下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能给点回应不……嗯?人呢?人去哪儿了?小深——小深——”
司徒蒙正跟人说着话呢,一转身发现人不见了。黑妞儿虽然黑,但也不至于与夜幕融为一体,况且床里面就那么点儿空间,人刚才还跟他贴着呢,不可能凭空消失……
“没可能呀,他刚刚还一直躺在这边跟我说话来着,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难不成这里头有机关?可我也睡了好几个月,没发现有机关呐……”
司徒蒙在房间找了一圈,又回到床上找,但黑妞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他如何叫唤都没有人回应。
他双手在木床上细细摸索,又敲了敲后面的墙壁--嗯,是实心的。想到方才黑妞儿哐当一声躺下,司徒蒙也跟着在黑妞儿躺的位置躺了下来。
“小深刚才应该是躺下的没错……难不成是我翻滚的姿势不对?”司徒蒙在床上滚了滚,没有任何动静,他把翻滚的幅度增加了一些,“咦?哇不!等等!等一下!等……我——去——你——大——爷——啊啊啊啊——”
司徒蒙从密道里一直滑下去,在滑道的尽头看见了等在这里的黑妞儿。
景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叫喊声,然后司徒蒙就从他方才摔下来的地方,以同样的姿势落地了。
司徒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黑妞儿乖乖站在前面等他,便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应该在这里么?”景深被他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通常来讲,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应该到处走走,探索探索么?”
景深白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谁知道这地方有多大?万一有陷阱呢?万一有迷宫,我迷路了找不回来呢?”万一你找下来,却没看到我呢?最后这句话景深没有说出口。
于是乎,两人就在这片黑漆漆的地洞里开始了探索之旅。
地洞里没有任何光亮,司徒蒙总算明白,为什么黑妞儿这么黑,却那么爱穿白色的衣服,在这种光亮度如此低的地方,要不是因为黑妞儿的白衣服,司徒蒙都很难发现他。
幸好司徒蒙有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他拿出火折子,发现旁边的墙壁上原来是有油灯的。将油灯一一点亮后,他们总算能看清地洞的布局了。
景深问:“你睡觉还带着火折子?”这是要干嘛?梦游点灯?
“睡觉怎么可能带火折子?”司徒蒙敲了敲黑妞儿脑袋,“这是我刚才在房间里找你时顺手拿上的!”
“哦……”景深捂着被敲过的脑门,没有继续这个问题。
司徒蒙怕黑妞儿走丢,一手牵着他,一手边走边点燃附近的油灯,“前面好像都一样,往回走?”
景深:“往回走也没用,那个通道我们爬不上去的。”
“那我们在下面喊,让人把我们救上去?”
“你方才听见我喊你了么?”
“……没有。”
“那就是了,从那里喊,喊再大声,上面也听不见。”
司徒蒙看了看前面的路,又转头望了望后面他们滑下来的地方,苦恼道:“这就有点麻烦了,也不知道小哥能不能发现我们掉下来了……”
景深倒是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回去,既然是密室,能下来自然就有办法上去,只要找到出口就行……他担心的是,自己不见了,外面的侍卫们会不会被牵连,虽然他们两兄弟和姐姐身边的侍卫都是独立分开,各管各的,互不插手对方侍卫的事情。但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他哥他姐是可以指挥他的侍卫们的--例如像现在这样,他“失踪”了。
司徒蒙与景深越走越是心惊,这个地洞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许多,而且里面纵横交错,有着数不清的岔道,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景深一直在观察四周的景象,忽然说:“此处应该是一个军事基地,不过已经废弃很久了。”
“军事基地?”司徒蒙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景深:“你看那边的墙壁,那些洞口里面应该是火油管道……还有这边的地面,看这些痕迹的轮廓,像不像某些大型火机关器械?还有,那里一列都是工作台,还有标靶,应该是用来测试的。”
司徒蒙顺着他的话四处观察,果然如黑妞儿所说,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洞,而是一个军事基地,“可是为何庄园底下会有军事基地?”
“应该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景深说,“前朝一开始把国都建在扬州,后来才搬去了如今的京师。北迁后,有不少军事设施都留在江南,就连现在的江南军营,也是由从前的禁军军营改造的。”
司徒蒙对前朝的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什么劳什子军事布防,他疑惑地看了黑妞儿一眼,本以为黑妞儿只是一个普通的熊孩子,但几次三番下来,他觉得这个熊孩子一点也不简单,如今看他说起前朝与军事布防之事头头是道,神色认真起来竟让人感觉到“威严”……
景深推开一道生了锈的铁门,发出令人牙痛的撕刮声,司徒蒙一不留神中了招,感觉自己耳朵要聋了,牙也要酸掉。果然威严什么的只不过是他的错觉,熊孩子才是黑妞儿的本质!
第12章 钱袋
两人走了一晚上,直至终于从地道里走出来时,外面已经开始日出了。未免引起麻烦,二人尽可能地放轻脚步,趁大家都还未起床,悄悄回去林府。
司徒蒙走在前,景深在后,因为景深从小习武,特地放轻脚步时基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司徒蒙走着走着,忽然听不到后面的声音,正觉奇怪,一扭头,景深已经来到他背后,把他吓了一跳。
司徒蒙盯着黑妞儿无辜的眼神,灰溜溜地转回去继续走,背后景深奸计得逞,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景深因为掉进机关失踪了大半夜,所有侍卫将庄园翻了个遍都没找着,此事激怒了景淳--他担心了一晚上,听到弟弟失踪的消息立马将身边所有能调动的人都派去找景深。
如今一听见景深自己回来的消息,他就坐在门口等着,将景深好好教育了一顿,又让人将澄宁山庄与山庄主人仔细彻查一番。
“你玩也玩够了,这段时间就别出门,别离开白鹤观了,待你什么时候想清楚,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我再放你出来。”景淳让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卫守在景深房门口,寸步不离看着景深。
然而景深我行我素了那么多年,哪里是几个侍卫就能看得住的?某日,他趁景淳出去办事,守着他的侍卫走了大半,便偷偷溜了出来,还顺道从宝箱中拿了一袋金粒,每颗都有半个鹅卵石大小——
他还记得几天前司徒蒙跟他说过自己很缺钱,便想着把钱送给司徒蒙,反正他什么都不缺,更不缺钱,自己留着也没用。
然而这日下午司徒蒙不知去了何处,景深在林府与外面的庄园各处都找过一遍,依然没看见他的身影,最后见天黑了,他哥景淳也该回来了,才讪讪溜到司徒蒙卧房中,把钱袋放在桌子上显眼的位置。
另一边,在景深被亲哥要求面壁反思的时候,司徒蒙又来到了庄园地底的废弃基地中。
他想,这个基地或许可以改造为地窖,用来存放粮食,里头气温这么低,还能做冰窖,就是岔道实在太多,堵上也不是,不堵上,任由它在这里,又担心有居心不良的人偷偷用这些迷宫般的地道做坏事,就像先前的鼠患一样。
司徒蒙想着,应该将这里的所有岔道统统走一遍,并且记录下来,画一张废弃基地的布局图,再对照地面庄园的布局,以此判定到底该打通还是堵上。
他自己一个人,一天能走完的岔道不多,就在他完成了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一天的任务,从今天最后的一个岔道走出来地面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庄园外,而且还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里稀稀落落点缀着几间瓦片房,但大多看起来都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农田倒是照顾得还不错,只是叶子看起来有些缺水了。
他环顾一圈,继续往庄园的方向走着,却忽然听见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司徒蒙站着听了一阵,辨别出该声音的来源在东边,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没走多久,他望见一个老头儿在田地里蜷缩着身子歪在一边,双手抱着腿,一边试图呼救,一边又因痛楚而唉唉叫着。
司徒蒙果断跑过去把老人扶起来,“老人家,您怎么了?”
“我……哎哟……我昨日在田里拔草,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好像断了……嘶……”老人家满是沟壑的脸上因疼痛与日照渗出不少汗水,脸色惨白,一整日没吃没喝,加上白天的烈日与晚上寒风的摧残,还有断腿的疼痛,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司徒蒙蹲在地上,试图把老人家往背上挪,“您趴上来,我背您去看大夫!”
好不容易把老人家背起来,他没时间通知罗武他们,直接背着老人家就往县城的方向走,最近的医馆都在宁山县,离庄园有一段距离。
人在着急的时候能迸发出无限的潜能,就像如今的司徒蒙一般,要换作平时,要他背着这么一个不比自己轻的人走,他断然走不了几步,而如今他双腿倒腾得飞快,几乎是奔跑着去宁山县。
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跑,直至看见第一家医馆,想也不想地冲进了医馆内,“大夫……大夫在吗?这位老伯摔断腿了!”
“诶来了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哦老爷子摔着了?这可要命了……”医馆中的伙计说,“先把人放下来罢,来来来,这边,放这儿!还有闲着的医师么?”
伙计朝着医馆厅内大喊,然而近日天气过于炎热,不少人都中暑了,医馆里的医师全部出动,都在为中暑晕倒的人诊治,外头排队等拿解暑药的队伍长到望不见尽头,根本没人有空搭理他们。
“小郭喊什么呢?”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从内间走出来,看见因疼痛而歪在一旁的老伯,皱眉道:“把人搬进来,不要碰到他受伤的腿!”
司徒蒙与那伙计合力把老伯搬进内间,里面原来是一个吃饭休息的客厅,但墙边放着两张窄床,两人将老人家安置在其中一张窄床上。
此时那姑娘已经把药箱准备好,她给老伯把了把脉,又用剪刀把老伯伤腿上的布料剪开,查看伤势。
“不算太严重,腿骨裂了有些错位,开刀重新矫正就好,”姑娘说,“只是老人家在外头待的时间长了,体力耗尽,我先用银针与人参吊着,待伤口缝合完毕,你们再给他用药,外敷内服……这是药方,小郭你先去把内服的药煎一剂!”
“好嘞!”小郭拿了药方就往药房走去。
待小郭离开后,姑娘问司徒蒙:“你是他什么人?知道他为何伤成这样么?”
“我是在老伯家附近住的人……算是邻居吧,据老伯自己说,他是在田里摔倒了,但当时周围都没人,在田里过了一夜加今天一个白天,才被我偶然间发现,背到这里。”
“嗯……医馆现在都住满了病人,你方才也看到了,没有空余的位置给老伯留下。你们住得远不?要是远的话,雇一辆牛车,尽量让老人家躺着,别屈腿,回家后也躺着,别下床,待骨头长好后再小幅度活动活动。”姑娘一边把老伯错位的骨头复位,一边与司徒蒙说道。
老伯喝过参汤,加上姑娘的针灸起了作用,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姑娘的手很稳,而且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创口缝好了,亲自捣了药膏给老伯上第一次药。这时,小郭也煎完了药,给老伯喂了一碗,放老伯躺下休息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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