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晗点点头。南宫凌能成为神仙，他当然也想成为神仙，这样他才有机会继续陪在他身边。只是南宫凌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忽然有些黯然……看来他以后还需多加探讨，多加努力，才有可能成为黎雪晗心目中的神仙。
第30章 过年
天享二十六年正月初一。
梦境如黎雪晗所愿不停地延续，黎雪晗终于等到了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新春佳节。
七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溪边竹屋飘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高汤香味。南宫凌知道黎雪晗不吃肉，特意准备了一锅鸳鸯素火锅，一边是番茄汤，一边是养生清汤。黎雪晗掀开红色帘子从房间里出来，将手中刚织好的红色围巾围在南宫凌的脖子上，但想着如今梦境和现实中一样四季如春，吃火锅怕有些热，想把围巾取下，又想想南宫凌一身白衣，大过年的好像不太吉利，又给他披了上去。
围巾太长又怕南宫凌吃火锅有些不太方便，想要再调整调整，南宫凌不给他机会，拉着他在小竹凳上坐了下来，看他也穿着一身白衣，很自然地把脖子上的一小段围巾围在黎雪晗的脖子上。
黎雪晗想去拿木筷子的手顿了顿，看着那条绕着南宫凌脖子和自己脖子的围巾，蓦然想起了话本中围着同一条围巾坐在湖边看日落的神仙眷侣……黎雪晗猛地甩头，把脑中荒谬的画面猛地甩了个干净。南宫凌是男人，南宫凌是神仙，他怎么可以对他抱有那种想法……
南宫凌笑着看着他的甩头猛操作，看他甩好头就要去脱围巾，利落地抓起他的手，把碗筷塞进他手里。黎雪晗怔了怔，还是觉得两个男人大过年围着一条围巾吃火锅好奇怪，但看南宫凌一副你敢解开试试的样子，他又不好再去弄围巾，只是吃了几口火锅之后热得小脸红扑红扑的，浑身出了一堆汗，热得难受，忍不住去解围巾……
解开围巾之后黎雪晗后悔了……
南宫凌搬了竹凳坐到黎雪晗身旁，从身后将他抱住，然后扯着围巾在他的脖子和自己的脖子上缠了又缠，缠成半个小粽子之后问道：“还热吗？”
脖子上头热乎乎，脖子下方冷飕飕，黎雪晗顿时不能言语，动筷子也不是，喝茶也不是，实在不知道被人这样抱着该如何好好吃饭。
南宫凌手长脚长，没有这种困扰，依然很方便地在给黎雪晗夹菜，夹了半天看他不吃，问道：“怎么了？”黎雪晗缓缓道：“有点……热……”
以为这样说南宫凌会坐回原位，怎知适得其反，南宫凌不但贴得更紧，还把脸也贴了上去。黎雪晗惊得瞪大眼睛，内心像远方的鞭炮噼里啪啦，爆了又爆，心跳快得难以控制，整个人都僵住了。
南宫凌眉眼藏笑，故意道：“怎么热成这样？”然后又贴紧了些。黎雪晗很想说“能不能好好吃饭……”但他说不出，半天才道：“不……不热了……”
南宫凌“嘶”了一声，道：“我冷。”
“……”
没听说过哪个人春天吃火锅还会冷的，但黎雪晗是真信了，默默任他抱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竟是把一锅的菜给吃了下去。南宫凌喂完饭菜，还给他喂了颗樱桃，问道：“饱吗？”
黎雪晗道：“饱……”
他想，他以后再也不敢给南宫凌织围巾了……
五彩缤纷的烟花填满整片夜空，南宫凌在门前挂了条红炮竹，蜡烛点上，黎雪晗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南宫凌就抱着他转了个大圈，闪到门口五步开外的水仙花丛中，捂着他的耳朵等着一节节的鞭炮爆成红灰，飘落满地。
黎雪晗在鞭炮响起的那一瞬间也伸出双手穿过南宫凌的青丝捂住了他的耳朵。南宫凌微微一笑，一身白衣在满天五颜六色的火光照映下，如此好看。黎雪晗觉得南宫凌更适合穿鲜艳颜色的衣服，一直都想给他做几件红色的或是水蓝色的衣袍，但南宫凌对穿着这方面很固执，只愿意穿白色的衣服，其他颜色的一概不穿。固执的原因是南宫凌的那位恩人当年也穿白衣服。
竹屋上方有个小天窗，天窗下方两个白衣美男静静地躺在竹榻上，观赏着漫天烟花。萤火虫从窗外飞进，南宫凌吹灭了竹榻边小几上的烛火，看黎雪晗看烟火看得如此开心，不自觉想到了两个人的未来。
南宫凌问道：“以后我们的房子也做个天窗怎么样？”
黎雪晗转头看他，不明所以地道：“以后？“虽然听他谈起未来心里很开心，但这场梦醒了以后，他们真的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在梦里的这些天，南宫凌一直以出外办事的借口四处探找有关魅之境的玄机破绽，为如何才能让黎雪晗出梦之后又不会魂飞魄散之事费心又费神。黎雪晗一直都以为神仙有神仙的工作，并没有多想，本来还想去镇上，回到陶家书院抄书赚钱，但南宫凌说陶家书院被毁了。因为陶院长的儿子陶学海这个臭小子把黎雪晗关在酒窖导致黎雪晗幽闭恐惧症发作，所以南宫凌为了给他一个教训，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陶家书院一夜之间毁成废墟。这事黎雪晗不知道，只以为是天灾降临，为陶家书院不幸倒大霉而感到惋惜。可惜了那些诗书典籍啊。
陶家书院之前那么欺负人，南宫凌也不舍得再让黎雪晗出外打工受苦受累，让他乖乖待在家里，说外面不安全。黎雪晗很乖地待在家里了，每天洗衣做饭做家务，等南宫凌傍晚回家一起吃饭。偶尔还会给他做几件白衣裳，让他换着穿，这些日子下来，黎雪晗一共给南宫凌做了十套白衣袍。有时候缝着缝着，黎雪晗觉得自己像极了话本中的当家小媳妇。
只是如今的社会并不承认男人当小媳妇，神仙也是他高攀不起的，他很难想象出了梦境以后，他和南宫凌的日子还能像现在这样清净无忧吗？他们真的可以有以后吗？
果然，南宫凌道：“打个比方。”
南宫凌也不能确定破得了魅之境，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和智商很有信心，但还是很难把握魅之境在最后关头会不会需要吞噬一个人的魂魄才能把另一个人放出去，南宫凌不敢保证自己的魂魄到最后不会被困在魅之境里。
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和黎雪晗在一起一辈子，奈何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但打个比方也挺好的，漫漫长夜做几个白日梦也没有什么不好。黎雪晗望着上空绽放的烟花，道：“好啊。”南宫凌笑了笑，也陪他继续做梦，问道：“圆形的天窗好，还是方形的天窗好？”
黎雪晗很认真地伸出手比划，一会儿比个圆形，一会儿比个方形，道：“都挺好的。凌哥哥喜欢哪一种，便做哪一种吧。”
南宫凌再问：“那天窗要做有盖子的，还是没有盖子的？”
黎雪晗想了想，道：“都可以啊。”
南宫凌点点头，想了片刻，道：“那就做个透明的盖子。”
黎雪晗转头问道：“有透明的盖子吗？是琉璃吗？”
南宫凌道：“不是。”看他一脸疑惑，又道，“是法力。”
黎雪晗眨了眨眼睛，愈发觉得眼前这位神仙好厉害，想了想又困惑地道：“法力不会用完吗？”南宫凌摇摇头，道：“不会。”
烟花渐少，两人看了一会儿静寂的夜空，南宫凌道：“再种一棵树怎么样？”黎雪晗开始想象，道：“若是用法力……那再种一棵树……有落花飘进来……“想想就很美好，笑了笑道，”挺好的。”
南宫凌听着，用心记着。
黎雪晗蓦然想起话本中大家庭有婆媳妯娌这种复杂关系，好奇南宫凌家中有几个人，过年吃年夜饭热不热闹，长辈多不多等等。南宫凌看他神思飘摇，知道他小脑袋中又有疑问了，了然地道：“想问什么？”
黎雪晗很想问“你家亲戚思想开不开放？”但他没胆量问出来，万一被南宫凌发现他荒唐的想法那就不好了。于是稀里糊涂地道：“明天想吃什么？”
南宫凌道：“甜汤。”
星河闪烁，两人躺在竹榻上沉默了许久，黎雪晗忍不住问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凌哥哥，你家……有几个人呢？”
南宫凌道：“八个兄弟，一个娘。”
黎雪晗点点头，好像没有很复杂，又问道：“那……你爹呢？”
南宫凌道：“不曾见过。”
黎雪晗以为他爹不在了，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很怕他难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南宫凌不知道他是想到哪里去，苦笑道：“你是不是傻……”说着把他搂进怀里，道，“我没见过我爹，那是因为我娘自己也不知道怀的是谁的孩子。”不知道他怀中的这个小可爱会不会担心些有的没的，又道，“如今我死了，他们也死了，现在说不定都投胎去了，所以我家，就只有我一个人。”
黎雪晗微微松了一口气，南宫凌道：“你不好奇你的家人？”
好奇又能如何呢……都已经不在了。
远方林间有吱吱蝉鸣声，南宫凌说起黎雪晗的前半生，黎雪晗像是在听枕边故事一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31章 雪狼
在景山脚下居住已经半年有余，梦境久眠不醒，黎雪晗并未在意。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梦里的生活。景山是雪狼的窝居之地，人们担心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方圆百里之内，除了黎雪晗，一户人家都没有，大自然被维护得很好，空气很清新。
黎雪晗一如既往地推着南宫凌给他量身打造的檀木轮椅，环着景山脚下四处逛逛，采集野菜野果。这天南宫凌出去得早，黎雪晗兜了山脚几圈，见天色晴朗，推着轮椅穿过竹林，去竹林外边探索探索。
黎雪晗之前很好奇南宫凌以前的家是坐落在哪个地方，南宫凌说在山上，不过已经拆了。黎雪晗本来还想上山看看，只是推着轮椅上山难度极大，黎雪晗上了一小段，溜下来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上去过了。主要是因为那天溜下来碰巧被路过的南宫凌发现，然后南宫凌“罢工”留在家里看守他，一守就是十天。黎雪晗实在不敢再犯。
自那天以后，黎雪晗出门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总会时不时往四下张望，看看他的凌哥哥是不是能感应到他在哪里，然后每次出事，比如被野草划破手指之类的，都能在一眨眼间来到他身边。但他左看右看，并未瞧见南宫凌的身影。
绿油油的树林里有几只鸟儿站在树丫上欢快地啾鸣，轮椅的木轮碾过青青草地，发出沙沙声，右侧有两只小白兔在落叶堆里嬉闹追逐着，不知名的野树上有松鼠灵敏地飞跃而过，落在另一棵大树上，嗒的一声，抖落几片叶子。黎雪晗觉得松鼠很可爱，推着轮椅停在树底下观察了很久，直到松鼠跳去后方气根乱坠的菩提树上躲起来之后，黎雪晗才推着轮椅离开。
草地上掉落一颗颗金黄色的野果，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黎雪晗好奇这是什么果，想下去捡几颗，忽而听见前方传来一声狼嚎，叫声凄惨，像狗哭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呜呜咽咽的。
此处虽为大自然小森林，前方却有一片看似人为的辽阔空地，像是分割界线用的，又像是猎人设陷阱用的。黎雪晗担心那匹哭嚎的狼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便推着轮椅往前方狼嚎发出的地方前进。
轮椅停在空地上，一只受伤的动物从对面森林里飞奔而出，浑身雪白双眸漆黑，右边前脚血淋淋，好像有所残缺，跑起来虽快，却明显一拐又一拐，很怕它一个不小心跌倒。等它奔到眼前一丈开外，黎雪晗才看清这是一匹雪狼。
雪狼这种动物在那时候的大梁很是罕见，听说狼皮在市面上可以竞价到十万八千两银子，大梁国都里的大户人家还很喜欢买雪狼来与鬣狗等猛兽相互搏斗，作为日常消遣娱乐，导致洮州出现许多专门捕捉雪狼的猎人。黎雪晗猜这匹雪狼应该是中了猎人设下的陷阱受伤的，看它逃得那么快，边逃边哭嚎，后方应该追着捕猎它的猎人。
雪狼跑着跑着不小心被一根藤蔓绊倒，在沙地上滚了个圈，就摔在轮椅边上。南宫凌说过雪狼不会咬人，所以黎雪晗没有半点防备，赶紧下去查看。雪狼呜呜叫着，眼泪直流，细看之下，原来那只留着血的前脚断了一半，骨头和肉都露出来了，黎雪晗不忍心，想咬破手指给它疗伤，却听前方有人大吼一声：“别碰老子的狼！”
黎雪晗闻声望去，还没看清来者的模样，一只利箭嗖的一声，擦着风声朝他所在的方向射去。这是黎雪晗人生中第二次遭遇箭手暗算，虽说是第二次，但他还是愣住了，完全想不到任何避开的办法。
一阵冷风带起地面枯黄的落叶，就在箭锋来到眼前一步开外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影闪过，端端立于黎雪晗跟前。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挺拔背影，黎雪晗心中一颤，很担心那支箭射在他身上，想去查看，对方却先转过身来。
看见他的脸，黎雪晗都快要哭了，双眸含泪着急地上下端相他的身体，确定他没受伤后，擦去眼角的一滴泪，道：“凌哥哥，你怎么这么傻，万一中箭了怎么办……”
南宫凌悠悠俯视着他，道：“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先说我。”捧起他的脸，想要训几句，却又不忍，“不是跟你说过外面不安全了吗？怎么不听话？”
黎雪晗低着头道：“对不起……”
南宫凌叹了口气，又是打量他的身体又是端详他的小手，确定他完好无缺后眸中的担忧之色才渐渐散去。对面森林前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猎人，猎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许久，连箭都忘了怎么射了，一双鹰眼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南宫凌的白色身影。片刻前射出的那只箭就插在右边黑色的皮靴上，把他的脚板死死地钉在地面。这位猎人长到这么大，从来只有他欺负猎物的份，要中箭也是别人中箭，此番局势反了过来，令他深受屈辱。况且对方还是徒手扔的箭，这对他来说更是莫大的打击！
猎人终于受不了打击，拔出脚上的箭，猩猩般大摇大摆地朝南宫凌走去，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猎人皮黑肉糙，体壮如山，下半身只裹着一件小小的豹皮，像一个肉多皮少的手抓饼。看他那身壮硕肌肉，黎雪晗心想若是南宫凌不在，自己怕是会被眼前彪悍大汉一掌拍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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