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感丰富的小玻璃心。
魏风林以摸狗的手法揉了揉魏桀的脑袋,安慰道:“没什么事,别担心。”
好好的约会成了结伴去医院就医。
宋关伤在手上,瘸在脚上,非要魏风林搂着他走。
走廊里的护士不明真相,看他这幅半死不活的做作样子,好心地询问是否要为他拿副拐杖。
魏桀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当家长这位见他掉队,操心地喊他快跟上。
走廊里医患往来,脚步凌乱,日头掉落西方,过道上方的白炽光驱散黑暗,亦加深了往来之人身后背光的暗影,男孩的影子轮廓诡异地拉长,像道腐朽污秽的暗河自他脚下逶迤流淌。
他垂着头却并不是出于丧气。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正如没人注意到他不合时宜轻翘的嘴角。
笼罩着死亡气息,痛苦与绝望的聚集之地,寻求解脱的哀鸣,多美妙的韵律。凡化的邪神无法再以此为食,生于罪恶的劣性灵魂依然为此感到愉悦。
不过还是快走两步握住魏风林的手更愉悦些。
俩病号注射过狂犬疫苗,在医院门口道别。
宋关摆弄着手机,拒绝了魏风林送他回学校的提议,表情淡淡的,“我叔叔在这附近办事,听说我受伤了要来看我,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等。”
宋关再度拒绝,“不用了,他快到了,我们俩的关系不好让我家里人知道。”
宋关不是个委屈自己的性格,直言自己不开心的原因,“下次你要是再带着他,我们就别见面了。”
魏风林顿了顿,在今天第二次对宋关皱眉。
或许是不悦那句双方关系的不可告人,或许是觉得对方太过不明事理,也可能二者都有,总之魏风林没再一味迁就宋关,给出宋关想要的回复。
“好,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见。”将气得跺脚的宋关独自留在了原地。
魏风林沉默地坐在车里,搭在车窗外的手指间的香烟燃到尽头,他将最后一口味道焦灼的烟气呼到窗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讨厌的家伙走了,重新坐回副驾驶的魏桀为自己扣好安全带,默声看向边上的魏风林。
半天下来,男人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有些散乱,额发落在眉骨处,阴影将他的神情暗化的有些冷郁,衬衫上的香水味道已经散光了,领扣解开了两颗,自身的气息变得分明,是魏桀安心感的来源。
车子启动,驶出停车场,夜晚有些降温,魏风林平声问道:“冷的话我把窗户关上。”
“你,心情不好。”魏桀笃定道。
小妖魔的被动技能——可以感受到人的负面情绪。
魏风林眯了下眼,没回话。
“为什么?”
“祖宗,您不是全程围观了吗?”这场失败的约会。
魏桀毕竟不是个正统的人类,脑回路有时候很清奇,“是那个人,令你心情不好吗?”
“你不要心情不好。”小邪神以自己有限的词汇量劝说,并认真道:“我帮你杀了他,他就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魏风林被此“童言无忌”惊得差点交通肇事,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养的是只“人之初,性本恶”的危险分子,声音高了八度,“你现在就是在惹我生气。”
“现在是法治社会,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也永远不要去这么做。”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他既是法,现下只能选择遵纪守法的小邪神,不想被丢出车子,向座位里缩了缩,低落的答应。
魏风林按了按额角,意识到自己因为情绪不佳迁怒了这小祸害,调整回情绪,等红灯的间隙在魏桀的脑袋上摸了摸,“抱歉,不该对你那么凶,但是你刚刚的想法确实不对,不可以刻意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知道吗?”
小魏桀“不计前嫌”地蹭了蹭魏风林的掌心,抿起嘴角,“可,那个人,伤害了你。”
“伤害”一词的范畴可大可小,魏风林觉得魏桀理解偏差,提着耐心跟他分析解释。
魏桀认真地听完魏风林说的每一句话后,依然固执己见道:“那个人,不好。”
相处才两天的小妖魔的话语权重显然没在一起半年的男友重要。
魏风林恶狠狠地表示,“你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的蛋糕都吃了。”
然而魏桀接下来的话令魏风林的不悦里加上一层疑惑。
“那个人,是骗子。”
带着恶劣意味的谎言在邪神面前无所遁形。
魏桀生怕魏风林不信,以学舌以来最流畅的话术郑重道,“骗你我是孙子。”
魏风林简直哭笑不得,谍战电影最精髓的那几句台词全被这祖宗偷学去了。
魏风林略有打趣地问道,“那他骗我什么了?”
“虚伪”一词该怎么用言语表达?
魏桀卡词,生拉硬拼,“他想跟你有关系,但你们没有。”
小妖魔说这话时因为迫切想要表达想法,用上了心念沟通,魏风林奇异地理解了对方的话意,单纯因为“宋关的想法”耳廓飞红。
小魏桀说话大喘气,又道:“但他跟,其他人有关系,很多人。”
魏风林:“?”
魏风林怀疑自己思想肮脏,所想的关系和这位的话意不一样。正常人的道德观使然,也不好跟这小家伙就“思想肮脏”的内容展开对话。
魏风林打住话题,作为被前面两任男友花样戏耍的爱情游戏资深受害人,魏风林对爱情的期望与交付爱意的谨慎程度成反比。他与宋关在一起半年,感情虽然稳定,但因为日常不在一个频道,并没有推心置腹地谈过心。虽然不至于因为小妖魔“妖言惑众”的言论留下芥蒂,不过这也算给他提了醒,两人是该为了感情的升温,以了解为前提,好好谈谈。
魏桀沉默了会儿,问:“你不信我?”
魏风林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敷衍,“信。”
魏桀再度沉默,片刻后以悠远韵律的语言轻声,“你也是骗子。”
第10章 小朋友
魏风林久违地迎来双休,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临醒时倒是没再梦见妖化的小魏桀。
魏风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怀里有什么在拱来拱去,掀开被子一看,比奶孩子还黏人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了他的睡衣里。
魏桀在魏风林动身时,立刻老实下来装睡。
魏风林无情地拆穿了他的小把戏,在小妖魔滚得乱翘的头毛上捋顺了两把。
他原本计划有空闲去健身房,然而注射狂犬疫苗的禁忌事项里提到不易锻炼,宋关还在跟他闹脾气,昨晚发过去的问候信息,到现在都还没回。魏风林无所事事,沦落到在家带孩子。
魏风林与致电过来的客户经理聊着工作交接,让追着扫地机器人满屋子跑的魏桀,安静去沙发上看他的动画片。
魏风林“心有猛虎”,却是个多肉植物爱好者,在卧室飘窗的花架上摆满了鲜丽圆滚的小植物。
多肉好养活,经得起设计师的佛系栽培,然而自那天小妖魔情绪不佳物理降温后,这些植物就跟被辐射了似的,从葡萄状蔫成了脱水的葡萄干。
魏风林紧急施救,将花架挪到了客厅阳台,悉心呵护了两天才将幸存的几盆仙人掌科的多肉养活过来。
魏风林与魏桀约法三章,再增一章——离他养的花远点!
魏风林听到琐碎的响动,回头一看,魏桀整个人扎进了装着待洗衣物的衣篓里。
“我让你把脏衣服换掉。”魏风林额头黑线地放下浇花的喷壶,“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小魏桀甩着水袖般的袖子,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在滚筒洗衣机运转起来时,又智商不高地蹲在洗衣机前,趴在洗衣机的观察玻璃上围观洗衣机的运行。
是个干工程监理的好苗子。
魏风林将阳台的窗户缝隙开得更大了些,边抽烟边想。
风起,将飘到窗外的烟气又吹了回来。魏风林微微颦眉,看到不远处的小魏桀,将还剩一截的烟掐灭在指尖。
他从洒进屋中的阳光看向上方天际。
今天的天真蓝啊。
适合“遛狗”。
魏风林上前两步,在小魏桀的屁股上轻踢了一下,推得对方一个趔趄,魏风林不厚道地笑道,“等下出去玩吗?”
出乎魏风林意料之外,魏桀并没对外界表现出兴趣。
小魏桀趿拉着拖鞋,跟魏风林在阳台一同晒过太阳之后又黏回魏风林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不想去,这里,只有你和我,外边还有别人。”
魏风林宛如一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你需要通过和外界接触,结交朋友,来建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联系。”习惯性地将绊在他腿边阻拦到他走路的魏桀抱了起来。
耍心机得到抱抱的魏桀偷偷在魏风林被别人亲过的侧脸上吻了吻,“我不需要他人,我只要你。”
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魏风林是这么想得,但没直言说出来。毕竟他对这个空降到他身边的家伙,最早的决定就是以约定中不弃他于不顾的原则,暂且照顾,带他熟悉这个世界,顺便解开彼此间的羁绊与谜团。
至于前世如何,魏风林尚不清楚,而此间世界教给他最深刻的道理之一,便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魏风林想,这或许也将会成为他教给这张白纸的最后一条道理。
正因为这一想法,魏风林多魏桀多了些“慈爱”的包容。
要抱抱,抱了。
要吃糖,允了。
晚间时,在他和朋友聊天而忽视这家伙时,用脸滚他键盘,打了一串乱码发到了工作群里时,忍了。
“私生粉”卢新旭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艾特魏风林:魏哥养猫了?
刚被猫抓过的魏风林心说这玩意更像犬科动物,撤回群聊消息,当做无事发生。
晚饭照常点得外卖,小魏桀胃口超好,荤荤搭配,一口素青菜都不吃,魏风林按下没有发作。
魏桀在魏风林容忍度的边缘疯狂试探,在临睡前,受“宝宝巴士”启发,缠着魏风林给他讲睡前故事时,某作伪和善的家长终于爆发了。
魏风林扯着小魏桀脸上的软肉,凶巴巴道:“动画片有没有告诉你,睡前故事都是小朋友听的,您老今年几岁了?”
千岁高龄的老妖怪委委屈屈,越过自己床的范围,向魏风林“领地”那边蹭,“可是我还没长大呢。”
亲情缺失的魏风林并不具备这一技能,沉声道:“我不会讲睡前故事。”
小妖魔凭直觉,察觉到了魏风林情绪上的低落,缓慢地眨了下眼,在魏风林被猫抓伤的那只手上蹭了蹭,换了种积极的态度,哄他似地轻声,“我会讲,我给你讲。”
以动画片里的听故事流程,为魏风林整理枕头,掖好被角。
魏风林对上对方在隐晦的黑暗中依然烁亮的眼睛,心中感到了古怪的温暖,“我又不是小朋友。”
小魏桀将他轻拥,不假思索地温声,“你是我的小朋友。”
第11章 先攒着
事实证明,小妖魔昨晚耍酷的言辞并不代表这崽子的心智成熟懂事了。
次日,小魏桀就跟块成了精的牛皮糖似的,对上班的魏风林百般挽留。
“再睡会儿。”
“来不及了。”魏风林关掉闹铃,“你要是困得话就接着睡。”
“你要再换件衣服吗?”
魏风林整理着袖口:“这套衣服是刚洗过的。”
魏桀垫着脚去拿吹风机,“你头发湿了,要呼呼。”
魏风林将洗脸时弄湿的额发抓到脑后,“没事。”
小魏桀赤着脚跟在魏风林身后,“你不跟,我一起,吃饭吗?”
“我早餐都去公司楼下买。”魏风林操心地嘱咐,“你要按时吃饭知道吗,到点我会帮你定外卖,让外卖员把餐放到外边,等人走了再取,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不要玩水玩火玩电。”
魏风林听着身后“哒哒”的脚步声,颦眉,“在地上走要穿鞋。”
“下班后我会尽快回来。”魏风林蹲下身,主动将魏桀揽进怀中,安抚地在他的背上轻拍,“不要连续太久看动画,也不要太伤心,好不好?”
魏桀极缓慢地点头,“我等你。”
休假时的相守有多美好,分别就有多崩溃,小魏桀一直跟到门口的玄关处,抿着嘴角,止言又欲,欲言又止,在魏风林转身的一瞬间,哽咽着超大声地抽泣了一声。
魏风林突然想到儿时养的那只有些憨傻的小土狗。
那只小狗每次在他上学前都会竖着耳朵挤在门缝处,以狗生最机敏的反应和他“斗智斗勇”,多数时是魏风林险胜,被关在门后的小狗会呜呜地扒门,若是不慎让它从门缝里蹿出去了,小狗就会得意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他到了学校,才驱得走。然后在他放学时,再从校门外某处钻出来,和他一起结伴回家。
仅仅一起多走一段路而已,但对于狗狗来说,那是和埋在土里的骨头一样重要的事情。
后来的某天,在魏风林因值日而晚放学,眼见那只小狗被一群高年级的孩子用石头和棍子打死之后,他就没再有过这样的触动了——被需要和等待。
身后的小家伙呼吸声听起来与哭无异,与当年被他挡在门口直哼唧的小狗无异。
魏风林脚步一顿,没敢回头。
卢新旭坐在魏风林车的副驾驶,将座椅间距向后调整时,从车座的缝隙里捡到一块糖。
卢新旭不是个讲究人,正想随手撕开糖纸向嘴里填。魏风林余光看到了,喊了声“别吃。”
卢新旭惜命地停下动作,“怎么了,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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