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梦看出谭启眼神闪过一丝的狡黠，担心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不可控制的事情，威胁到玉姐，刚想开口阻止去安置点，就看到谭汉英站了起来。
“李主任，我们这就去，您稍作安歇。”谭汉英陪着笑脸说道。
“不，我和你们一起去。”李主任挥挥手，还是一脸的笑意，仿佛要去的地方惬意休闲，没有丝毫的危险。
“太过冒险了，万一那帮地下党……”谭汉英话还没说完，看到李主任也缓缓起身。
“无事，人的内心，既求生，也求死，我们既追逐光明，也追逐黑暗。”李主任哈哈一笑，随即转身看向李宁玉和顾晓梦，接着问道。
“刚听到二位女士都有九死一生的时刻，肯定能理解我说的话。”李主任说完，背起双手，迈步就出了审讯室，门口的守卫马上紧跟其后。
第84章
“局长，这该怎么办？李主任看样子真要去了。”姚中承见李主任出去，蹭到谭汉英的身边，低声说道。
“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北平行营的头号人物，传我的军令，等去了那里，所有人都必须誓死保护好李主任。”谭汉英气的只想狠狠给上谭启几拳泄愤。
“是。”姚中承见谭汉英已经怒火中烧，恐殃及自己，赶紧答应了一声，就出门招呼第七保密局的特务集结。
谭汉英扭身看向顾晓梦二人，见她们正站在一起，顾晓梦正附耳和李宁玉说着话，谭汉英不想再看她们，自己的侄子已经快保不住了，根本无心再去探听二人所说之言。
“玉姐，你确定有把握？”顾晓梦压低声音，凑在李宁玉的耳边问道。
“嗯，我曾派小赵捎话过去，只有说，不管再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救我们。”李宁玉那时候也不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只能这样含糊的给军师带话。
“李主任肯定不是好糊弄的人，等去了我会保护玉姐。”顾晓梦重重点点头，郑重的说道。
李宁玉低头一笑，想到刚才李主任说的佛洛依德的名言，既求生，也求死？不，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去求死，她要顾晓梦和自己都活着。
老百姓想都没有想到，只是间隔半天，就又一次看到第七保密局的大排场，而且这一次，连军队都出动了，前有军用摩托开路，后有数百人的军队尾随。
李宁玉坐上了译电处的车，身旁的顾晓梦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一刻都没有放开，李宁玉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全体立定。”一声嘹亮的口令响了起来，而随着这声音，顾晓梦二人乘坐的车也停了下来。
“玉姐，到地方了。”顾晓梦向车窗外看了看，只见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周围都是四层见高的小楼房，一样样的暗蓝色的墙体，墙体下方还抹了一圈白色的腻子，小窗户一个紧接着一个。
巷子的尽头连着另一个巷子，顾晓梦能想象到，这里是一片怎么样错综复杂的区域。
“这没想到天津还有这种的地方，如此隐蔽。”顾晓梦连连称奇，如果是生人第一次来，肯定是会迷路。
“顾处长，下车吧。”姚中承站在自己车的门口，见后面的二人迟迟没有下车，高声喊了一句。
顾晓梦这才收回眼神，伸手推开车门。
就在她们二人下车的时候，车后那一众军人，绕开前方几辆车，齐刷刷的走到李主任的身边，最前面的一个军官立正敬礼。
“护卫营已集结就绪，请指示！”军官高声喊道。
“分兵守住各街道，狙击手高地就位，机枪连随我走。”李主任悠悠的说道。
谭汉英等一干第七保密局的人听到他的命令，都不由的倒抽几口气，都暗自惊愕一个连就将近百人，还都是配备机枪的连队，如果他们一起开枪，怕是连这个楼都可能会被打成筛子。
“顾处长和谭处长你们领队。”李主任吩咐完毕之后，转而向他们二人说道。
李宁玉闻言，猛地拉住顾晓梦的手。
“我和谭启领你们。”李宁玉张口急忙说道。
“那你们三个一起吧。”李主任从容不迫的回了一句。
顾晓梦反手拉住李宁玉，责怪的看了一眼她，好像再说为什么要和自己一起去，李宁玉读出她眼神的意思，轻轻摇摇头，迈步走到谭启的身前。
谭启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那张字条的内容，这一次的安置点就在一搂，军队早已经围堵在门口，这门不似平常的一扇门，而是两扇对开门，像是一个街边门脸房，正对着街道。
还不等特务们把门砸开，就见门从里缓缓推开，他们三人见此情景，只能主动上前一步，走到门口，向里面看去。
“你们倒是心照不宣，前后个个都枪口对着我们。”谭启看完屋中的情况，冷语说道。
屋里此刻正站着七、八个人，每个人手中都端着枪，黑色的枪口直对着大门，像是早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他们后面，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绕到前方，这男人身穿深色皮中山装，衣着整齐，头发也不见丝毫的凌乱。
顾晓梦和李宁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开口吱声。
“你们还是找到了我。”那人说道，说完就连连咳嗽起来，在场的人都听出他气息不稳。
“你们是地下党么？“谭启根本不顾其他，立刻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说是了。”男人边说边捂住下腹部，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你看，他就是地下党……”谭启听到男人承认了身份，兴奋起来，回头就和谭汉英喊道。
可话还没等他说完，就看到李主任一挥手，一名机枪手端着枪走到自己的身后，直接将枪口抵住他的腰间，而后又走近两名军人，同样将枪口抵住顾晓梦和李宁玉的后背。
“这两组人，肯定有你们的人，你想不想救？”李主任此时再不让任何人讲话，自己首先问道。
“怎么救？”军师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反问道。
“我会放走你选的同党，连同你们一起都放走，并且绝对保证你们安全抵达延安，可你不选的人，我会立刻击毙，做个你们的替死鬼，让我也好给蒋委员长一个交代。”李主任说的尤为轻松，微笑依然挂在嘴角，似乎现在不是一场生命的谈判，而是在集市上和小商贩讨价还价。
“安全放我们走？”军师眼神一亮，说道。
第85章
“对，妥善安全。”李主任微笑着，语气像是邻居家的长者，叫人听出了安全感。
“凭什么相信你？”军师余光瞟了一眼李宁玉，继续问道。
“如果李主任不想放你们走，都轮不到你们开门迎接，第七保密局就能将这里铲平。”谭汉英此刻插话，朗声说道，语气铿锵有力，语气又十分中肯。
军师的目光穿过几人，看到后面黑压压的军人，个个都端着机枪，腰间挂着手榴弹，全副武装的样子，于是默默的点点头，算是默认谭汉英的说法。
军师沉思良久，他不敢去和李宁玉交换眼神，只能自己心中权衡着真假利弊。
“说，你们什么条件？”军师终于开口问道，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很简单，你告诉我，谁是老鬼？”李主任温和的说道。
军师见他半眯起眼睛，嘴边扯出的笑意更加浓厚，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问题，内心确定，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于是睨了李主任一眼。
“我若是不说呢？”军师的声音更加沙哑。
李宁玉和顾晓梦静静的听着两方的谈判，听到此处的时候，李宁玉轻轻凝眉，如此身份地位之高的人，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许诺出放人，并且还要就地处决另一方，这种心理战术，任谁都无从选择。
军师，面对这样的承诺，他太难分辨真假，如果这个时候，军师依照原计划选择谭启，自己和顾晓梦就会阵亡于李宗仁的枪下。
可她脑中又突然冒出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念头，李宗仁不会履约，他是要钓鱼，要钓出老鬼这条大鱼，随后会将天津情报网全部毁灭。
“你自然可以现在不说，但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人这句话想必你们都听过，现在只是错杀几人而已，对我而言划算的很。”李主任抬手挥了挥，笑容稍稍收敛，语气也带出一股子狠辣。
李宁玉大脑不断的运转，军师至此都不做出选择，他一定是等着自己的提示和信号，他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判断真伪，并且做出正确的决定。
顾晓梦秀眉一挑，清楚的看到李宁玉略微蹙起的眉间，眨眨眼睛，脑中有了主意，于是故意噗嗤一笑，甜甜的笑声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杀意。
“顾处长笑什么？”谭汉英立刻就问了一句，他现在心里快要比那帮地下党还要着急，一边是顾民章的独女，一边是自己的亲侄子，之前他那种稳重的劲儿此刻哪儿还能见到半分，只盼着快快有个答案。
“我不是地下党，左右都是一死，李主任，干脆让我说上几句遗言，也好捎给我父亲。”顾晓梦敛住笑容，扭头朝着李主任喊道。
谭启闻言，吞了吞口水，从刚才开始嗓子就越发的干燥，浑身就像是灌了铅，勉勉强强的才站稳住，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地下党，对方为了救人一定不会选他，那只要李主任一声令下，顶在腰间的机枪就能把自己撕成两半。
“你们都说说，当然你们谁是地下党也可以主动站出来，劝劝你们的同志，你们能平安回到延安就是他一念之间。”李主任的脸上又重新浮起笑意。
顾晓梦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那样的逍遥自在。
“生如逆旅，死即小别，长忆相聚时，勿悲伤，不怨恨，珍重，再珍重。”顾晓梦自顾自的背念着，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至亲至爱之人。
李宁玉一听她背出当年自己写的遗书，心中发疼，侧脸看向顾晓梦，那张美艳的黑眸中带着眷恋，可又无比的坚定，她知晓，也许这段话在晓梦的心中默念过万变、千万遍。
李主任低下头，口中默念了一遍顾晓梦的话，然后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李管家你呢？”谭汉英见顾晓梦说完，问道。
“假金方用真金镀，若是真金不镀金，顾处长不是地下党，她只忠于国民政府，为此付出生命在所不惜。“李宁玉直白的说道，这个时候，她不打算再斡旋其中，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军师，李主任的话一定都是谎言。
谭汉英脸上闪过惊讶之色，李宁玉的话根本不是遗言，而是为顾晓梦分辨，而且也透露出，即使她们殉国，也不会跟着地下党走。
李主任依旧缄默不语。
“我……我更不是地下党。”谭启听李宁玉这么说，马上也吵嚷道。
“好了，既然都说完，那就开始吧。”李主任摆摆手，转过身抬腿就要走向人群的后方。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军师猛然间呵斥住李主任。
李主任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李主任一向和善的笑容中，全然变成了狡猾的嘲讽。
“没错。”李主任站定住脚步，转身回答道，嘲讽瞬间荡然不见踪影。
“好！你让谭启过来。”军师缓缓抬手，一指谭启，说道。
谭启瞳孔骤然间放大，眼睛瞪圆，耳边啪啪几声机枪上膛的声音，他惊恐的看向自己身后，可扭脸却看到的是，顶在李宁玉和顾晓梦背后的机枪手已经做出了扣动扳机的准备。
“谭启。”谭汉英厉声喊到。
谭启这时似是梦醒，更加惊惧的望向谭汉英，随即使劲摇头，不敢挪动一步。
“不要再演戏了，你的同志要救你，让你过去。”谭汉英提高了声调，眼神透出浓浓的杀意和怒火，现在结果尘埃落地，潜伏在第七保密局的地下党间谍，就是自己的亲侄子，谭启！
第86章
谭启看着顶在顾晓梦二人身后的机枪，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延安地下党不选他们的同党，反而选择自己，难道是要玉石俱焚？
他看着谭汉英一脸的怒气，正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若不是先前李主任的承诺，此刻怕是他会直接生吞活剥了自己，谭启心中发狠，心中盘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躲过一劫是一劫，于是迈开步子，走到军师的面前。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老鬼么？”李主任见谭启已经过去对方的位置，于是继续问道。
“你的人随我们出了天津，我就告诉你。”军师担心眼前的大长官翻脸不认人，也防止他会怀疑自己的选择，又提了条件回答道。
李主任哈哈一笑，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对方的人。
“我现在就要听到答案。”李主任根本不会再妥协。
军师咬咬牙，刚才李宁玉已经暗示自己，他必须要选择谭启，可现在他已经不能指望李宁玉再次帮助自己，只有自己做出判断。
“我就是老鬼。”军师定了定神，终于开口说道。
谭汉英听到这话，刚才的怒火渐渐平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眼前的男人，见他呼呼喘着粗气，坐在轮椅上，无力感充斥着他，哪有天津情报网最高指挥官的威风，这个人就是老鬼？
“你如果不信，抓走我们就是了。”军师耸耸肩，反而放松下来。
李主任却不像谭汉英那样质疑，他现在只想了结了这件事，在抓捕第七保密局间谍的卷宗中写上一个答案即可。
“我信。”李主任话一说完，脸上本来一直带着的微笑全然不见，都没有抬手，只是挪动脚步后撤了小步子。
就在李主任这个小动作之后，本来是顶在顾晓梦和李宁玉后背的机枪枪口，瞬间就抬起，如此近的距离，枪口都不用特意瞄准，电光火石之间，一阵激烈震耳的枪声直接响起。
对面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本还活生生站着谈判的几人，只是几秒钟之后，一个个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在不大的屋中响起。
又是一阵枪声，连那最后的一丝呻吟声音都不见了踪影，屋子恢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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