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几秒,迅速出来关上了门。
小张见江南来,腿都软了,颤着声音问:“南……南哥,你怎么来了?”
“他睡了吗?”
“刚睡。”
“严重吗?”
“最近好多了!”
江南推门进了病房套间,悄悄地推开病房里面的门,缓慢地走到床边,望见某人苍白的脸时,眼泪在眼眶里滚了一圈承受不住伤心而又心疼的重量,最终滚落下来。
王珩侧躺着,疲惫的人早已熟睡,梦里依稀有人抱着他,轻轻地亲吻他,他下意识地翘起嘴角叫了一声“江南”。
对方的梦话,让江南浑身颤抖,他想使劲拥抱对方,又怕将床上的人弄醒。又或者想冲动地把人叫醒问一句,“回H市行不行?”
半晌,他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起身拉好了王珩的被子,随后便在病房沙发上躺下了。
翌日,太阳从东方露出头脸,阳光攀上病房的窗户时,王珩睁开了眼,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才六点多,换药的护士还没有来。他眼睛在病房环视一圈,当视线扫到沙发上时,陡然惊住了。
他犹记得春节时候许给对方的承诺,现在他成了满口谎言,出口成章的骗子。他抬起手捏了捏微蹙的眉心,眼前的情境成了一团乱麻,比面对一场高难度的手术还糟糕。
王珩已经没有勇气去叫醒沙发的人,也没有勇气面对,事业上意气风发的人在感情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直到护士敲门在门口喊道:“换药!”江南倏地一下醒了。王珩听见喊换药,立即躺回床上阖上双眼,护士走到床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佯装悠悠转醒。
“王医生,今天怎么醒这么晚?”小护士一面挂着药瓶一面笑着问。
王珩的心陡然一沉,半晌才答道:“做梦了,没睡好。” 话音一落,抬眼便和江南的视线不期而遇。
江南的嘴角带着冷笑,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耍的把戏我都看出来了!
像警察抓到演技拙劣的骗子,但是骗子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用那拙劣的演技继续表演,妄图在警察这里蒙混过关。
“好了,王医生!换药的时候按铃!”嘱咐完,护士拿着空药瓶出了病房。
小高从隔壁进来,非常识时务买了两人早餐,把早餐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急忙转身出了病房,仿佛后面有人追他似的。病房里的高压气氛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连忙躲进对面的房间处理拍卖行的事务以躲避病房里战火的波及。
江南见早餐送来,暂时压下怒气,打开早餐饭盒,把八宝粥和小笼包拿了出来,端到某人面前,“吃吧!吃完再说!”
王珩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接下饭盒,拿勺子舀了一口八宝粥放进嘴里,嚼几口便咽了下去,两人都静静地吃着,谁都未打破眼前的沉默。
见对方吃完,江南主动站起,把饭盒收拾扔掉,转身回来坐下想和床上的人说几句,外面的门便敲响了。小高在外面开了门,紧接着病房里便挤进好几位白大褂。
见有人在王珩旁边,几位实习生怔了几秒。江南见状连忙让开了位置,起了身找了个靠边的地方站着。
王珩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几位白大褂便进来把问题汇报了一遍,连带请教问题,在病房里讨论了一个多小时。
白大褂陆续都出了门,没几分钟韩辰进来。他见江南站在病房里,愣了片刻。他不是没想过给江南打电话,是王珩拦住了他。
进病房的一刹那,他察觉到病房里冷凝的气氛,自己像是夹在书里的书签,前后都有压力,他见王珩恢复还不错,关心几句便立刻跑了出来。
江南靠着窗户,手臂交叉站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两人见面直到现在,几小时里只说了一句话。
王珩则厚着脸皮硬撑,他早已察觉到江南的怒气,何况江南在乎什么,讨厌什么,惧怕什么,担心什么他一清二楚。忙于工作早已不能成为托词,究根结底是自己什么都想要,想要的东西太多,自己的贪心铺就了眼前的残局。
某人黑着脸走到病床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盯着床上的人,“是不是忙完了?”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下动了动,“没有,但是有说话的空闲。”
闻言,江南使劲咬了下嘴唇,手指指着对方的额头,“嘴挺硬啊!”
“别生气了!”
“怎么不生气,谁许诺我一个月来我看我一次的?”江南上前捏着对方的肩膀质问。“现在倒好!人没回来,还生病住院了!我就想问问你,你忙着事业和赚钱,把我和我们的感情放在心上了吗?还有你自己的身体也不要了吗?我离你这么远,不能照顾你,你能不能自己长点儿心!”他越说越生气,自己满腔情义成了冰激凌,对方想要的时候吃一口,不想要的时候放冰箱冷冻起来。
“王珩,回H市!你现在必须考虑这件事!”
江南直接说出了王珩最担心的问题。 他手指下意识的抓着病床上的被子,机械地折着被子边缘的褶皱,默然半晌,良久低声说:“现在不行。也不想和你许诺什么口头支票,目前看肯定回不去的,不过我会考虑。”
“珩珩,我担心你而且我爱你,爱得心快滴血了!”
“江南,不要说了,我都懂。”王珩拦住了江南的话,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长久的分离,想到后面几十年,他不敢想。江南现在提出的问题早晚要面对,总有一个人要妥协。
他坐着有些累,一手撑着床又躺了下来,刚躺下,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瞅了眼屏幕,见是张朔的电话,摁了接听,两人通了二十几分钟的电话才挂。放下电话没多久,小张敲门进来,拿了一摞需要补的病历。
见状,王珩又蹭着坐了起来,床上放了床桌,补病历补了半天。中间穿插有几个大夫的签字,护士拔针,来来回回,病房就像那四九城的城门,门可罗人。
江南的心是疼的,仿佛热油锅里滚了一遍,说不出的难受。既气这个行业无可奈何,又气自己不能照顾他。
王珩忙了一会儿,人陆续走了,一个上午时间也消磨没了。小高订了餐,直接取上楼来,顺便把一兜水果放在柜子上。他见屋里气氛丝毫没有好转,老板的脸成了京剧的白色脸谱,苍白没有一丝表情。南哥的脸则像岩石般刀削斧凿,严肃的可怕。他放下饭盒和水果,一溜烟似的出了病房。
江南无奈地起身打开餐盒,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出来,又拿了一双方筷子递了过去,“吃吧!”
王珩没有勇气瞧对方的眼睛,低头接过筷子,餐盒里的饭菜香气扑鼻,吃起来却食如嚼蜡。
眼前的状况仿佛双方下棋走到了死局,进退无路可走,左右都受掣肘。他吃了几口便没心情吃了,放下筷子,饭盒一收,转身放在了床头柜上。
一上午没得到休息,收了饭盒他便躺了下来,自顾自的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似乎闭上眼就看不见眼前的困境,似乎闭上眼一切就能抛诸脑后一样。
江南见他躺下,没有作声,此刻兜里的手机响,见是江胜舟打来的,便出门接电话去了。在转身进病房的时候,王珩业已睡着。
他轻轻的凑到床边,凝视着对方的脸,看不见黑彤彤的眼眸,看不见眨动的睫毛,只有眼角慢慢滑下的泪珠。
除了高中母亲去世那次,江南从未见王珩哭过,许是自己把对方逼急了。见对方梦里都流着眼泪,他心疼地无以复加。他开始后悔自己说出的重话,悔恨自己的口不择言,自己并不能一味的要求对方妥协,谁都没有权利强迫别人做出选择,即使这个选择是因为爱。
江南正在发呆,小高推门望了一眼,见老板睡着了,便想关上门,关到一半的时候,江南陡然伸手拦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笑剧场
江南:小高都转行帮你做PPT了!挺行啊!
王珩:强将手下无弱兵!
江南:嘴还挺硬!
王珩:心是软的。
江南:……
第94章 发现
江南朝对面房门努了努嘴,示意两人进里面谈,进了门,两人坐在沙发上。
小高先张了口,“南哥,什么事?”
“你和王珩在哪里认识的?”江南直言不讳,丝毫没给对方考虑的机会。
“在医院,我去过骨科。”
“你们不是第一次见吧?”江南直击要害。
小高心里一惊,交叉的双手,左手大拇指轻轻刮着右手食指指腹,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他这样我很担心。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依靠,所以希望你知道什么事情,最好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能跟我说实情,我会感激不尽的。在H市有什么事情都尽可以找我。”江南恳切地说。
“南哥说得严重了,只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很多年前了,现在不知道还去不去。”小高踌躇半天,嗫嚅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江南追问。
“大概是老板读博的时候。”小高一边回忆一边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高中同学BD学心理的,他提过一嘴,当时我并不知道是老板,后来我去医院看他的名字才知道。”
“你有同学的电话吗?”江南问。
“有,我找找。”小高低头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通讯录。片刻把手机递到江南面前,江南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齐安”。
他记下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对面响了两声才接电话。江南主动说了自己的身份,小高又电话确认一番,对方才吐露实情。
江南放下电话的时候,颓丧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他起身走了出去,木然地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王珩仍旧没有醒,江南轻轻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想伸手握一握对方放在被子上的手,手伸到一半,蓦地又缩了回去。他害怕王珩醒来看见自己情绪低落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准备好对方醒来他要说什么。
就在他呆愣愣地坐着的时候,王珩睁开了眼,视线直接落在了发呆的江南身上。
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心里的担心,让他甚至忘记了两人还在冷战。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江南回了神,他坐直了身子,嘴角使劲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没事!”接着又问:“睡好了?吃水果吗?”
对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王珩怔了怔,难道不下雨了,天晴了?他转头向窗外望了望,又转头瞅了瞅江南。
见状,江南问:“望什么呢?”
“呃,看看外面还有没有雨?”
江南闻言,岂能听不出对方是在揶揄他?他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那到底有没有晴?”
“有的。”王珩笑答。
“没有晴,雨也要下我这里。”江南占有欲开始作祟,又本着一辈子都要护着对方的态度,丝毫不让。
“嗯,到时候你拿锅碗瓢盆接着。”
“不仅这些,缸都给你准备着。”
王珩转移了话题,“请假来的?还是休假了?”
江南从柜子上的水果兜里拿出一个苹果,一面削着一面说道:“休了一周年假,正好陪你住院,本来就想过来陪你,谁知道你又住院了。”
他把断的苹果皮扔到垃圾桶,指着这间病房,调侃,“我看你也别回家了,就住这儿得了。”
“过几天我就出院了,要住你住。”王珩起身接过江南递过来的苹果。
“你每天快长医院了,出院住院没什么区别。”江南笑着顶嘴。
王珩坐在床上,抬腿轻轻踹了他几脚。
江南伸手抓住对方耀武扬威的脚,思量半天说道:“虽然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不想逼你,但是我们要想个折中的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是不是?”
王珩见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吃苹果的手滞在嘴边,转瞬又放下来,半天没说话。
“暂时不想回来是吗?”江南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目前怎么看都不是回去的最好时机,对方又逼得这么紧,王珩心下没有把握,心绪有些乱了。
“我考虑考虑,还要看机会,有机会我会争取。江南你要给我点儿时间,我这辈子哪里都不走,只守着你,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随时可以走。”
“想得美,这辈子你哪里都去不了。”江南咬了下嘴唇说。
目前的状况也确实不是回来的好时机,即使逼迫对方回来也不现实,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年,他自我安慰道。
王珩吃完水果,拿起床头柜上的济慈诗选翻了翻。江南起身坐到了床边,搂着对方的肩膀说:“我给你读!”
“好!”
下午四点多,韩辰和老王主任敲门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抬起了头。老王主任见病房内二人勾背搭肩,笑着调侃,“家属来了?”
江南放开怀里的某人,尴尬表情一瞬即逝, “你们过来了!进来坐。”他起了身,指着沙发说道。
王珩则身子往床头靠了靠,“都坐,要下班了吧?”他随意地扯着没意义的问题,掩盖脸上的羞赧。
“嗯,看看你恢复怎么样?”老王主任胖胖地身子耸了耸,眉毛跟着一挑,同时脸上露着意味深长的笑。
韩辰手插着裤兜,表情淡淡,突然出声问道:“江胜舟来吗?”
“他和我妈明天来。”江南说。
“嗯,王珩身体需要调养。”韩辰一脸赞同地说。
“我妈来,会在这边呆一段时间。”江南补充说。
他说完,王珩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又连忙收回视线。
韩辰和老王主任和两人聊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又出了门。
“妈不用在这,我能照顾自己。”王珩见两人出去,拽了一下江南衣服下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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