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瑛开口对舒彩说:“帮我个忙。”
“您请讲。”美人姐姐卓瑛浑身都是精纯的寒冰之气,舒彩不禁用了敬称。
“我腾不出手、不方便移动,麻烦你帮我按一下那个按钮。”
“好的。”
舒彩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走进了“冰库”。
羊翟拉了拉玄子枫的衣角,示意大家跟上去。
“冷死了冷死了!”穆逸凡反抗道:“你们去,我不去。”
但橘清平可由不得穆逸凡任性,直接把人扛在肩上,跟了进去。
因为室内有些冷,舒彩挪动步子的频率有些缓慢。
卓瑛眉头一蹙,催道:“快点,我撑不住了。”
冰精灵美人有令,哪敢不从?舒彩赶紧移步上前,战战兢兢一拳头把按钮砸了下去。
“……”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好意思,可能冻上了,你再砸一次。”
舒彩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不敢不使劲,带着灵力以拳为锤,虎了吧唧抡了上去。
这回别说按钮了,连按钮的台子都碎了。
“……”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被我砸坏了……”舒彩缩着脖子,平时洪亮得能震得房间跟着共振的声音,现在变得细若蚊子。
“我解冻试试。”
卓瑛摇着法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圈,被冰封住的一切开始复原。
“啪”!
头顶有什么东西爆开,所有人下意识地趴下,用灵力护住要害。
玄子枫抬眼一瞟,只见房梁上甩下来一串“红辣椒”。
“噼里啪啦”!
“咚咕儿咙咚锵锵卒”!
锣鼓喧天爆竹噼啪,喇叭唢呐滴滴答答。
刚刚冰封过的房间变得又吵又闹、喜喜洋洋。
中心房间响起秧歌调的欢快曲调,趴在地上的六个人在过年一样的氛围中,听到了宁匀哲通报的声音。
“见习弟子卓瑛、橘清平、玄子枫到达终点,获得第三项考核20分满分,总分30分。”
“见习弟子穆逸凡达到终点,破坏机关两处,扣2分,得分18分,总分28分。”
“见习弟子舒彩达到终点,破坏机关三处,扣3分,得分17分,总分27分。”
“见习弟子羊翟到达终点,获得第三项考核20分满分,总分25分。”
听着通报,玄子枫默默想道。
——先前殷其雷在唢呐声里,听到他被扣8分的消息的时候,会不会被当场气死一遍?
鞭炮终于放完了。
秧歌调终于结束了。
舒彩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对卓瑛道:“卓瑛姐姐,这里是……”
“是中心房间。”卓瑛起身收起法杖,淡然理了理自己的衣裙。
舒彩试探着问道:“那我们……”
“控制机关已经尽我的全力了,你们不来我也没力气按,都是互相帮助。”
“……谢谢姐姐。”
卓瑛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道:“不客气。祝你们接下来的考核依旧好运。”
对于到达终点者,所有房间的机关将不再被通关的见习弟子触发,直接穿过几个房间离开就可以了。
说罢,卓瑛顺着中心房间开启的门,走了出去。留给众人一个修长的倩影。
众人呆愣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
羊翟:“过过过过了?”
玄子枫:“这也算过吗?”
——不是相约苟到最后吗?怎么就满分了?
舒彩也有点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我们是真的过了吗?”
橘清平撑起身道:“宁宁老师都通报了,应该是过了。”
方才橘清平整个人护在穆逸凡身上,单片眼镜还在刚刚的慌乱中,掉进了穆逸凡的领子里。
橘清平捏着链子,从穆逸凡的领子里抽出镜片。
“哟,这可是袭胸!来人啊,快来看看,这儿有个庸医非礼了!”
穆逸凡捂着胸口在地上滚来滚去,通过考核后他又有闲心闹了。
“别闹,我拿眼镜。”橘清平哭笑不得,戴好眼镜,把穆逸凡从地上拉起来。
玄子枫看了看在一旁傻乐的羊翟,内心不禁感叹。
——“幸运”真是一个厉害的灵能。
☆、聆风劲角弓雷鸣
夜,浓云透着暗红的血光,不见月色。
马蹄踏在泥泞的道路上,发出繁杂的声响。
一个全部都是轭靷式系驾的车队,在黑夜中疾驰。
前有一辆四驾马车,中有六辆二驾的马车紧紧跟随,最后一辆四驾马车押后。
车队中,每一辆马车的四角都垂着圆形的火灵灯。半透明的灵石灯罩内,有铁丝系着一方小盒,盒里是正在燃烧的火灵石碎块。灯下垂落的流苏随着风飘摇,洒下昏暗的灯光,照亮马车周围的路。
一只乌鸦在低空盘旋,落在了车厢边,被赶车的男人一挥手赶走。
马车内,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跪在帘外,轻轻向帘内回话。
“头儿,按现在这个速度,不出意外,明儿早上就能到抱玉城了。”
同样坐在帘外,另一个盘腿席地、膀大腰圆的汉子对此嗤之以鼻:“不出意外?能出什么意外?”
瘦猴男子道:“我的意思是,这天色怕是要下雨。”
“我还不知道你会观天象?真是什么都会啊。”汉子阴阳怪气。
“你……”
帘内突然传出女子痛苦的惊呼,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车厢内炸开。
“吵什么吵?”
两名男子立刻收声,噤若寒蝉。
女子的频繁的惊叫越发刺耳,最后竟凄厉到不似人声。
当最后一声惨叫声落幕,一切归为可怕的安静。
帘内窸窸窣窣,间有金属与皮革碰撞摩擦的声音。
不久,青筋狰狞的手臂撩开了帘子,一个身着皮质软甲的男子走了出来。刀疤从眉间一刀斜划过鼻梁,直到男子面颊,粗砺的眉目之间尽是阴鸷之气。
“头儿。”
一壮一瘦两个男子正襟危坐,细看之下,那瘦子竟然在微微发抖。
帘子并没有合好,微微泄出一点帘内的风景。软榻上像是葡萄美酒掀翻在横陈着的白玉莲藕。但车内是没人有胆子去窥伺这般“盛景”的。
壮汉开口道:“头儿,咱们非经过抱玉城做什么?那儿的生意又不好做。”
被称作“头儿”的男子坐在蒲团上,“那儿,有个地下黑市。之前一直没有门路,这回总算是接上了。”
壮汉冷哼一声,“面儿上还一套一套的,限制我们的生意。”
“毕竟抱玉城跟响玉阁牵扯那么多,响玉阁又算是正道,面子上怎么说也要做足了。”刀疤男微微一眯眼仰头,瘦猴急忙上前,为刀疤男轻轻按摩头部。
刀疤男接着吩咐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气儿,死了就扔了,还有一口气儿就给弟兄们玩玩。入城之前处理干净。”
“是。”瘦猴去帘后忙活。
这是一个在大荣和森坦斯境内流窜的偷猎团伙,二十一名成员全部都是有案底的亡命之徒。在两国国境偷猎、走私灵兽野兽的皮毛肉骨。
荣国和森坦斯都有限猎、禁猎的动物名单。两国猎户在不同季节的猎物种类、数目都有严格规定,明令禁止民间超额猎杀限猎动物,严厉打击猎杀任何禁猎动物的行为。
但哪个达官显贵,不需要兽牙兽皮装点厅堂、以表特权?
哪个驭灵师世家,不需要珍奇灵兽炼制灵药、铸成灵武?
因此,盗猎,尤其是灵兽的盗猎,是个暴利的活儿。都是杀生无数、刀尖舔血的极恶之徒,谁敢挡他们的财路,他们就跟谁玩儿命。
车队在夜幕中疾驰。悬挂在车厢四角的火灵灯,摇摇晃晃地将漆黑的旷野点亮。载着珍奇异兽尸骨的车队,驶入林间。食腐的乌鸦似乎被吸引,环绕在车厢附近。
突然,哨子短促地急鸣三声,又吹了一个颤抖的长音。
八辆马车集体减速停下,没有任何碰撞,也没有一匹马受伤。
刀疤男眉头一皱,问:“怎么了?”
车厢外负责驾车的男人道:“回头儿的话,前边的路被倒下的树堵上了。这几日暴雨,路上有点塌方也是常事。”
哨子转了一个长长的弯儿。
所有人眼睛一瞪。
“有猎物?”瘦猴抬手攥住了车窗框,向外看去。
驾车的回,“头儿,是一匹暮暝狼。”
壮汉冷哼一声,“一匹?也敢挡道?还不够塞牙的。”
瘦猴却堆出笑脸道:“好事、好事!正巧头儿那狼头挂毯,已经集了八百八十七个狼头皮,就差一个,就凑成八百八十八个了。这可是财运亨通的好兆头!”
这话刀疤男很是受用,眯上眼道:“让一个兄弟快点搞定,狼头皮送上来,其他的赏给他。那些还玩儿着的就别搞了,动手把路清了。弄完快点赶路,别误了明天的时辰。”
瘦猴去给驾车的男人传令。
壮汉起身跳下车,咧道:“都滚开!给头儿的东西,我来。”
一匹孤狼,正优哉游哉地在堵住道路的树下晃悠。
那是个两人合抱粗的古树,从顶劈开的断面焦黑,一半的树身倒在地上,一半还在原地苟延残喘。撕裂的断口,参差不齐冒着长长的木刺。看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惊雷,才能把树劈成这样。
孤狼不大,还是半大小狼的模样。四肢脑袋瓜因抽条长得很大,可身子还有点小。
满口镀着珐琅质的牙像钢刀一样,在火灵灯的光芒下,若隐若现地闪着光。
孤狼回头,看到了持刀的壮汉。
长长的、原本是光滑的狼鼻梁皱了起来,昏黄的獠牙连带粉红色的牙龈,明晃晃地映入眼帘。本就是吊眼的黄绿色眼珠吊得更加厉害。狼的呼吸变重,喉咙处隐隐迸发出渗人的野性震颤。
空气中一股子狼骚味。
壮汉从身后抽出两柄大刀,灵力注入之下,刀身的纹路转着流光。
“莫嗷呜”!
小狼扬起脖子,冲着夜空长嗥。
壮汉的脸色变了,他清楚,这声狼嚎是在传递消息。
这并不是一匹孤狼。
握紧双刀,壮汉收敛了之前的情绪,眼神与那孤狼别无二致。
一人一狼的对峙还在持续,远方也并没有狼嚎回应。见此,壮汉微微向前移动了一步。
突然,所有的火灵灯一齐熄灭。
林间开始一声、一声地传来万狼齐呼,迎合着最初的那声狼嚎,拧成一股强大声场,直冲头顶血色的浓云,震得人灵魂似乎都在颤抖。
借着声音的掩盖,车队上方的林木间,一方三尺长、半尺宽、五寸高的木匣在空中旋转,四角弹射出了半个小拇指粗细的绳索。绳索末端的金属小爪,抓紧了高耸的树干,将木匣固定在半空中。
白霜寒冰在地面蜿蜒,悄悄缠上所有的车轮。
弓箭也对准了人影。
战局一触即发。
“咩咩,行了吗?”引弓时间有些长了,舒彩的手臂微微颤抖。
羊翟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再等等,十秒……十秒之后。”
舒彩点了点头。
十。
狼嚎之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婆娑之声,间有乌鸦夜啼。
九。
渗人的静谧让壮汉握紧了手中的钢刀。
八。
壮汉道:“有狼群,弟兄们都下车看看,别被狼打围叼走了货。”
七。
以兽牙为饰、兽皮为甲的恶徒听令,从两辆二驾马车中走出来。
六。
有人持刀、有人持斧、有人持棍。
五。
除负责驾车的八个人、没有战斗力的瘦猴和车内的头目之外,一共十名男子。
四。
他们各司其职分别把守着车队的头、尾、中部。重燃火灵灯。
三。
与狼对峙的壮汉突然发现,那孤狼嘴周吞吐起一团白雾。
二。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到了寒冷,这显然不是六月仲夏之时应该有的温度。
一。
不对,这是灵能。
敌袭!
壮汉正欲吹响口中的哨子,一根通体漆黑的灵矢贯脑而过,无声地终结了他罪恶的生命。
那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悬在他们头顶的木匣铿锵两声,旋转着喷发出数百根暗蓝色小针。同时,木匣尾巴处开始喷出毒雾。
暗蓝色的小针无法穿透车厢,但把车外的人全都扎了个遍。
偷猎者被毒针刺中,麻痹之感侵袭神经时才纷纷反应过来,吹响了哨子。
车内的瘦猴一听哨声,吓得脊背一凉,“敌袭!是驭灵师!”
霎时,车外兵刃相接之声乍起。
“慌什么慌。”刀疤男不屑道:“敢劫我的货,怕是不要命了。”
刀疤男并不是自傲,他本身修炼速度比常人要快,才四十岁就已经是驭灵五段初阶的灵力。
而他手下这二十个人,除了负责对接销售的瘦猴是普通人外,全员都是驭灵二段以上的实力。
且与那些讲究功法、规矩、道义的驭灵师不同,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是群见血就发狂的疯狗。哪怕是敌方的灵力高上他们一段,也未必能在他们身上讨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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