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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夜流光(近代现代)——凌伊丶

时间:2021-04-10 09:18:50  作者:凌伊丶
  “你爸妈呢,还真就同意你去念戏剧学院了?”周朗夜转头看了他一眼,白辉处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美得有如一帧一帧播放的电影慢镜头。
  白辉唇角微微勾起,“你不是说我没有学理科的脑子么,我就从善如流呀。”
  这一声“呀”,带了几分亲昵,和那个十六岁少年的残影裹混在一起。周朗夜心里微微一动,却说不上来具体想起了什么。
  他问白辉,“晚上想去哪里吃?”
  “我都可以。”白辉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不介意,就回国际学校那边找家餐厅吧。”
  周朗夜的初中是在平州国际学校念的,很凑巧白辉和他读了同一间学校。虽然因为年龄相差七岁,他们从未做过同学,但是白辉知道以后常常会叫他“学长”,似乎这样就能和周朗夜的过去产生更多的交集。
  周朗夜没有异议,于是白辉在车载导航里选出一间学校附近的粤菜餐厅,轿车就向着城南方向驶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什么时候再见?
  国际学校建于平州新城区的繁华地段,高楼鳞次栉比,护城河穿越而过,夜景看来颇为璀璨。
  白辉选的这间餐厅,几年前他们就曾来过。工作日的傍晚客人本就不多,服务生领着他们进店,还有半数的座位空着,白辉抬手指了指靠窗的一桌,“坐那里行吗?”
  周朗夜不置可否,跟着白辉走过去。落座时白辉对他说,“我们上次来就坐的这里。”
  周朗夜也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等到服务生给他们上了热茶,留下菜单,他才重复了一次车里的那个问题,“你怎么会跑到校外接广告?”
  白辉的视线从菜单转向他,有点无奈的笑着,“学长,就不能等吃了饭再问吗?我打工赚点零花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周朗夜不想再跟他打太极,掏出手机一边在通讯录里翻找,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是自己告诉我,还是我打给你爸妈或者你姐白翎问问?”
  白辉这下有点慌了,伸手一把握住了周朗夜的手,“哥,别打。”
  周朗夜抬眼看着他,他躲闪了一下,手里却没有松开。
  “我和家里闹翻了......”他小声地说,神情流露出一丝紧张,“他们把信用卡全给我断了,我也不想求助我姐,就出来接广告赚些生活费。”
  周朗夜怎么也想不到白辉讲出来的竟会是这么一个理由,他本来以为他是不是要攒钱买什么昂贵的东西,或者是交往了女朋友以至日常开销增加,所以背着父母在外面打工。
  “你...怎么会和家里闹翻?”周朗夜怔了怔,才继续问。
  白辉那只握着他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嘴角抿紧,不肯再答。
  周朗夜叫他,“白辉。”同时以指节扣着桌面,有点催促的意味。
  白辉自知逃不过,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哪里是来吃饭的?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啊。”
  周朗夜被他给气笑了,语气放缓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暂沉默过后,白辉看向他,“我和家里出柜了。”
  周朗夜一下愣住,好像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白辉看出他神情里的不自在,又立刻说,“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时有些凝滞,幸而这时服务员上来询问是否可以点菜,白辉连忙指着其中一页,“要一份煲仔饭。”说着,又翻到另一面,“一份豉汁蒸鱼。”
  这两样其实都是周朗夜喜欢的,过了这么久,白辉也一直记着。周朗夜心里的感觉一时微妙难言。
  白辉带着小心问他,“朗夜哥,你要什么?”
  “你点吧,我不怎么饿。”周朗夜的声音变得冷硬了些,白辉大约也听出来了,只加了一份菜心,就准备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周朗夜又随口添了半只烧鸭和一盅排骨,然后和白辉说,“一个荤菜不够你吃。”
  -
  菜很快上齐,用餐的时候没人再主动继续刚才有关“出柜”的话题,改聊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气氛也还过得去。
  两个男生吃饭本来也快,周朗夜给白辉点的那半只烧鸭,几乎被白辉一个人扫荡完了。
  周朗夜放下筷子,问他,“吃饱了吗?”
  白辉点头,“嗯,很饱。”说着背过手,准备掏出皮夹。
  周朗夜立刻就叫住了他,又恰好服务生是从周朗夜那个方向过来的,不等白辉掏钱,周朗夜已经把信用卡放在了服务生递来的托盘里。
  “我们说好的,再见面的时候我要请你吃饭!”白辉的样子有点着急,起身欲追。
  周朗夜把他拉住,同时自己也站起来。
  尽管他心里明白不该和白辉过度亲近,不能再给他误会,却总会不自觉地在过往与现实之间拉扯。手里下意识地将白辉往身边一带,又顺势揽了一下,说,“别争了,也没多少钱,我还能让你一个学生请客么。”
  白辉很认真地和他理论,“我不缺钱的,我随便拍个广告就有好几千,让我付吧。”——甚至试图把几张百元钞票塞进周朗夜手里。
  他们两个都很高挺,外貌出众,穿在窗边自成一处风景。这番拉扯的动静虽不大,还是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周朗夜哭笑不得,直接收走白辉的皮夹,把那些现金塞回夹层,然后动作强势地往他上衣口袋里揣了回去。
  少年面薄,加之这个动作实在有几分暧昧。他一下脸红了,愣愣站着说不出话来。
  服务员交回了银行卡和发票,周朗夜随意地一揣,领着白辉,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后来白辉坐在车里,话也不多,只主动问过一次周朗夜回国以后忙不忙。
  周朗夜照实回答,“挺忙的,下周要出差一趟。”
  白辉大概觉得自己赖着日理万机的周朗夜吃了这顿饭,显得很不懂事,就连下一次回请的想法也没好意思提出来。
  周朗夜径直开往戏剧学院,已经快到校门前的一条街了,白辉才回过神来,对他说,“我没住学校,是在校外租的房,你就把我放在前面街口吧。”
  周朗夜没有听他的,让他给自己指路。白辉也舍不得就此作别,能和周朗夜同车哪怕多待片刻也好。他就揣着这一点不舍的小心思,指了一条有点绕道的路,得以在车里多坐了五分钟。
  黑色宾利停在小区门口,白辉犹豫一下,问,“以前那个手机号你没用了吧?”——听说周朗夜回国的那天,他就立刻拨打过几年前的号码,但是早已换了机主。
  周朗夜转头看着他,手伸过去,“手机给我。”
  白辉赶忙掏出手机交给他。周朗夜鬼使神差地把那个1817的私人手机号输入了进去,但他没告诉白辉,这张手机卡里加上白辉在内也就三个联系人。
  临下车前,白辉对他说,“谢谢你带我吃饭,本来应该是我给你接风洗尘的。”
  其实白辉是那种很有气质的男孩子,谈吐和风度都透出良好教养,五官立体漂亮,就算扔在人堆里也很扎眼。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在周朗夜跟前总是带着小心,好像很怕自己行差踏错惹得周朗夜不悦。
  他松掉安全带,手已经搭在车把上。周朗夜叫住他,“白辉。”
  白辉闻声回身,望着周朗夜。
  男人对上他那双清亮动人的眸子,不由得放缓了口气,“专心学业,别在外面拍那些三流广告,如果缺钱就和我说。”
  白辉笑了笑,“哪有人会说自己公司的宣传片是“三流广告”?”顿了顿,又道,“谢谢学长,我钱够花的。”
  周朗夜没有马上接话,白辉也不能再留,就说,“你开车注意安全。”然后推门下了车。
  周朗夜本想看着他进入小区,没想到白辉站在街沿边似乎要等他先走。周朗夜只得降下副驾那边的车窗,微低下头和他说,“回去吧,我走了。”
  白辉“嗯”了一声,站着却没动。
  周朗夜无奈,只得挂挡发动了车。
  他们两人的唇边都压了一句话没有讲: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周朗夜不说,是不想让白辉无故期待。毕竟他今日不同往日,不再是十六岁少年口中那个值得信任的“朗夜哥哥”。
  白辉不说,则是掂量不出自己在周朗夜心中的分量。三年后重逢,周朗夜变了很多,他从他眼中看不到似曾相识的感情,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疏离。
  白辉目送轿车开远,低头划开手机指纹锁,给周朗夜的手机号发了一条信息。就短短两个字,“白辉”——只是想让对方保存下自己的号码。
  因为开着静音模式,周朗夜返回家里才看到这条信息。
  手机触屏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光,宽大屏幕上就两个字而已。
  很像白辉这个人,干净、优雅,穿过一片摇曳于暮色之中的小苍兰,走到周朗夜面前,对他说,“你好,我是白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不走好不好
  从那一晚之后连续好几天,白辉总是梦见周朗夜。
  他们坐在白辉家的书房里,周朗夜给他补习物理和化学。23岁的周朗夜低头讲课的样子很迷人,他的左眼尾有颗泪痣,衬在白肤黑瞳之下分外醒目。白辉很喜欢他侧脸垂眸的样子,授课内容几乎听不进去,一心一意就看着周朗夜。
  后来周朗夜也发觉白辉的走神,手里的签字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问他,“在想什么?”
  白辉从小到大受尽宠爱,不管喜欢什么都能被满足,这时竟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想你。”
  周朗夜怔了怔,继而哑然失笑。
  白辉又说,“朗夜哥哥有女朋友吗?”
  周朗夜抬手在他额头弹一下,轻喟,“你才16岁啊白辉,成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辉心想,你才不是乱七八糟,你是我平生第一次心动。
  好在这句话的分寸他还是拿捏住了,没有动辄说出口。
  周朗夜给白辉补了一个月的课,对他讲解过“Force equals mass times acceleration”(重力加速度),说过诸如“你不适合学理科”这样的话,也开车载着白辉出去兜风,或者一起看过深夜场的电影。
  然而他在周家终究没有待下去,甚至偌大一个平州也容不下他。
  他返回温哥华的前一晚,白辉从姐姐白翎那里听闻消息,跑到周家大宅外面等他。
  家仆通报进去的时候,周朗夜正在收拾行李。这栋宅子里有他的父亲周泽、周泽结婚二十余年的妻子吴萱,但他们都没有出面和他道别,甚至没有对他说一句“抱歉”或是“保重”。
  周朗夜走到卧室窗边,看见大门外那抹瘦削的身影,稍作犹豫,还是走了出去。
  白辉见他现身,立刻跑向他,扑进他怀里,着急地问,“你不走好不好?”
  可是周朗夜身不由己,心里的各种滋味也不能告诉白辉。他原想在家门口安慰白辉两句就让他回去,白辉却怎么也不愿走,提出要和周朗夜再看一场电影。
  最后周朗夜只能折返回家拿了车钥匙,载着白辉驶向附近商圈的一家电影院。
  途经一间精品店时他忽然心念一动,开到路边把车停下,对着一脸茫然的白辉说“你等等”。然后快步进了店,又过了十几分钟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那里面是Diptyque出品的一款偏小众的香水,以小苍兰为中调的木质香。
  他把袋子交到白辉手里,说,“这款香调比较单薄,不适合男生。只是想到我见你那天,你们家的小苍兰开得很好,就给你留个纪念吧。”
  白辉的表情难掩哀伤,接过袋子在手里紧紧攥着,一直没有说话。
  -
  后来在昏黑的电影院里,他突然起身吻了一下周朗夜的侧脸。
  吻的位置偏高,微凉双唇轻覆在周朗夜眼尾的那颗泪痣上。
  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两个人都完全看不进去了。白辉心跳得很快,眼前迷迷晃晃都是周朗夜的影子;而周朗夜突然明白了身旁少年的心思,一时间惊讶不已。
  周朗夜初中毕业以后就和母亲顾婵一起被周泽送去了温哥华。国外的高中风气开放,周朗夜外型出众,在学校里追求者如云,他交往过几任女友,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但是被一个男孩子喜欢这种事,他以前从未想过。
  白辉这个吻只算是蜻蜓点水,发乎情止乎礼,并未让人觉得逾越。
  周朗夜呆了几分钟,才转头去看白辉。
  白辉坐在他身旁,半垂着头,完全不敢和周朗夜对视,好像很怕他生气。
  周朗夜伸手去扳少年的脸,迫使他抬起来面对自己。
  工作日晚上的电影院里上座率很低,他们又坐在后排,四周没有其他观众。周朗夜也没什么顾忌,压低了声音说,“白辉,我倒是小看你了。”
  白辉小声道歉,“对不起。”
  周朗夜笑起来,看着他那双闪动星眸,“为什么偷亲我?”
  他觉得白辉似乎是脸红了,尽管他看不分明。
  白辉回看着他。大屏幕上的主角正在追逐奔跑,镜头里的光影变幻都投映在他们脸上。白辉眼中的周朗夜噙着笑,一张俊美的脸不如往常凌厉,反而带了几分温柔;周朗夜眼中的白辉,虽然面色略有惶惶,眼底藏着的爱意却掩饰不住,青涩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对于周朗夜的向往。
  ——因为我喜欢你。
  白辉的告白来不及说出口,早起的闹铃已经把他叫醒。和他同住的高年级室友梁青野也在同时敲他的门,“出晨功要迟到了!”
  白辉猛地坐起,看着窗外将亮未亮的天色,有点崩溃地想,这是连续一周梦到周朗夜了,怎么就这么没完没了。
  -
  捱到第一节 课间,他终于没忍住给周朗夜发去一条信息。
  ——朗夜哥,下个月我要参加学院组织的青年节汇报演出,能邀请你来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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