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先是愣了愣,他没想到机长真的会来,但他随便一叫机长就来了,说明他们是真的怕他,毕竟是金卡。
这么一想,男人的气焰更盛了,摆出天地间唯我独尊的架子,上下打量铭礼,“你就是机长?”
铭礼微笑,说:“你耳聋?”
男人:“……”
*
乘务员委屈,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乘务长在一旁安慰。
赵嘉归从驾驶舱出来,“怎么了这是。”
乘务长说了经过,乘务员哭得更凶声音更大了,乘务长赶紧安抚他。
“哭,使劲哭,越大越好。”赵嘉归理直气壮地说:“错又不在咱们,让周围旅客都看看,一起群攻他。”
乘务长瞪赵嘉归一眼,“净添乱。”
赵嘉归笑呵呵,回归正经,对哭泣的乘务员说:“你放心,咱们机长人可好了,绝对给你出气。”
话刚说完,就听头等舱暴吼一声,连经济舱的旅客都伸出脑袋望着前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男人气得粗脖子通红。
“行吧,给你这个特权。”铭礼说得斯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要么老实坐这,要么滚下去,机票不退,你自己选。”
“你!你怎么敢,我是金卡!一年坐你们公司几十次!”男人气得坐不住,站起来和铭礼理论。可是他太矮了,还不到铭礼肩膀,一下子气势又弱了一截。
铭礼从头到尾脸上都是礼貌的微笑,但眼里的冷也没有减少。他说:“在这架飞机上,我说的话没有人能拒绝。”
“好,好一个独断专行的机长,这就是G航培养出来的机长!大家都来看看!”男人煽动周围人的情绪。
这一趟航班是满客状态,有不少坐在经济舱前面的旅客好奇掀开头等舱的帘子往里瞅,头等舱的其他旅客更是目睹了全过程。
男人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小型摄像机怼铭礼脸上,表情狰狞,“G航机长恐吓威胁旅客,我要让你和你们公司出名,身败名裂!”
铭礼静静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我已经很出名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男人:“?”
铭礼示意他往旁边看,坐在另一端靠窗的老爷子正举着DV,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录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男人脸色一变,连忙收起摄像机。
“二选一,五秒之后我替你决定。”铭礼举起右手,摊开手掌,“五,四……”
男人慌了,“等会!”
“三,二,一。”
“坐坐!我坐这!”
铭礼冷笑,“不行。”
男人的心像过山车又悬了起来,红粗的脖子一伸,“我都选好了!”
“你情绪太过激动,威胁航空器安全运行。”铭礼下巴一抬,“坐后面去。”
男人伸脑袋往后看,又缩回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买的头等舱,你让我去经济舱坐!?”
铭礼铁面无私,就差在额头印个星了,说:“任何事情在安全面前都要让道,没把你请下去交给地面公安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男人气得浑身直哆嗦,躲在门帘后面偷看的前舱三人组吓得直哆嗦。
“咱们机长太硬了。”乘务长心服口服。
赵嘉归也没想到铭礼能这么硬,不禁替自己捏了把汗,要是仇海真有个三长两短,铭礼不得扒了他挂到公司门口鞭尸?
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了后面。
“等等。”铭礼叫住他。
男人瞪着两个车轱辘眼转头,“又怎么了!”
铭礼笑:“差价不退。”
男人要气死了。
*
这一闹,其他有些小抱怨的旅客都不敢吱声了,客舱重归平静。
铭礼要好好谢谢那位老爷子,老爷子是自发拿起了手中的DV,为的就是必要时候帮铭礼作证。
老爷子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很足,一询问有六十八岁了。
“您是去长白山探亲?”铭礼想不出别的理由。
老爷子骄傲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穿的专业登山服,笑起来慈祥又可爱,说:“我老伴一直说要去长白山,我和她约好了,有生之年带她去看看,年轻时候忙工作忙孩子,到这个岁数才空出时间。”
老爷子苍老浑浊的眼里满是期待和憧憬。
铭礼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年龄相当的老人,说:“怎么没见您的老伴?”
“哎呦。”老爷子手一挥,“她躺病床上起不来嘞,我录下来回去给她看。大夫说,她时间不多了。她拽着我的手就想在病房安个电视看长白山的雪,任性得嘞。”
铭礼在老爷子身上看到了许多年轻人没有的活力,他特别佩服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能把悲欢离合看得那么开,说得如同过眼云烟。
“长白山的雪,一定很漂亮。”铭礼由衷地说。
老爷子仿佛变成了为心仪姑娘徒手摘月的小伙子,清朗明媚。
铭礼很羡慕。
“小伙子,年轻不能留遗憾。”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等到老了,你想去做,时间也不允许了。”
这句话直直扎在铭礼的心尖儿上,他想到了仇海,他曾经也承诺过仇海要一起去很多地方。
*
延误六个小时后,长白山天气好转,飞机起飞。
凌晨两点,飞机从长白山起飞,四点落回基地,结束了为期四天的过夜。
机组车上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很疲惫。
铭礼开车回到小区已经能看见天边的太阳了。
枝头鸟鸣,偶尔有几户的窗户亮着灯。铭礼拉着箱子不急不慢地走,在一个转角看见了一位邮政小哥。
这么早就开始上班。铭礼感叹生活不易,不由多看了两眼,走过去脚下停了三秒又拉着箱子快步走回来。
那个邮政小哥好像往他的信箱里投了封信。
邮政小哥看到他特别激动,“大哥,你终于现身了。”
铭礼:“?”
“你有一封海外信,那个信箱的人你认识不?”邮政小哥指着某个信箱,“每个月都有他的信,他从来不拿,我也联系不上他,都快溢出来了。你们的寄信地址是一样的。”
铭礼看了一会,说:“我会联系他。”
邮政小哥万分感谢,骑着公司配发的绿色电驴走了。
信是从加拿大寄过来的,他放进过夜袋。
寄信在这个时代几乎不被人选择,没有人会锁自己的信箱。铭礼打开仇海的信箱,里面的白色信封快塞不下了,有几张滑了下来。
他全部拿出来,拆了一封最近刚送来的。
信上写着:
小海,你来看看妈妈吧,妈妈最近有点头疼。我给你买了很多画笔,妈妈记得你每天都要画画。
底下附了一张桌上摆满画笔的照片,但……只有同一种颜色。
铭礼顺着寄信日期往前拆。
小海,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妈妈呀,妈妈想你。
小海,天冷了,注意加衣服,妈妈等你来,妈妈爱你。
小海,妈妈给你织了围巾,可是织得不好,你还是别戴去学校了,妈妈给你买新的。
他一封一封地拆,一封一封地看,看到最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很久。
小心翼翼将信收好,他回到家衣服都没换先拆开了那封寄给自己的信,居然是罗城寄过来的明信片。
亲爱的铭先生:
圣诞快乐,祝您及您的家人新的一年平安顺利。
铭礼笑了笑,这真的是今年收到的最官方的新年祝福。
罗城不是会主动群发明信片的人,铭礼想回信问问仇素的现状,下笔之前还是改成了单纯的新年问候。
明信片底下的署名是“肖意and罗城”。
这是他们二人的祝福。
铭礼又想起那句话:什么都抵不过生离死别。
但爱可以。
第47章
铭妈纳闷,老伴今天晨练怎么比平时早回来了半个小时。她去开门,愣住了,“儿…儿子?”
“……妈,咱俩上次见面是两周以前,您这表情是怎么回事,老年痴呆不认识你儿子了?”铭礼眨巴眨巴眼。
铭妈一掌拍上铭礼的后脑勺,“不念你老娘点好!”
“妈!你把你儿子开飞机的脑袋拍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铭礼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进了门,路过衣帽间的落地镜吓了一跳。
先不提那皱皱巴巴“乞丐风”的制服,光眼底挂着的两条黑眼圈就能去模仿贞子了。
铭妈没管铭礼,还站在门口,往外看了看,“小海呢?”
晨练回来的铭爸一进门看见突然回家的儿子正坐在餐桌喝豆腐脑,淡淡说了一句:“要是自己回来,不用这么频繁。”
铭礼:“……”
看出来是亲生的了。
铭礼没把仇海的事和父母说,每次他们问到,铭礼就简单三个字:挺好的。
豆腐脑冒着热气,铭爸坐在铭礼对面,铭妈在厨房烙铭礼最爱吃的饼。
到底是亲儿子。
“老实跟妈说,你和小海是不是吵架了。”不一会,铭妈端出来一盘刚出锅的葱花油饼。
老两口都是过来人,嘴上不说,心里明镜似的。
“你的错。”铭爸笃定。
铭礼指着自己有些无语,问:“为什么是我的错?”
铭爸喝着自己秘制的养生茶,说:“小海是品行端正,懂分寸懂礼貌的好孩子。”
铭妈举起铁锅铲,“倒是你,一天天好吃懒做,小海得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忍得了你,你说以后家里怎么办。”
铭礼:“……”
老两口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铭爸负责表扬,铭妈负责批斗。铭礼边喝豆腐脑边默默听着。
无论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家永远是他的避风港。
可仇海呢,铭礼正在经历的事,仇海早已经历过,比他更甚,可他没有避风港。
在铭礼和好友父母吐槽生活工作的时候,也许仇海只是独自一人简单吃了晚餐,然后默默抽完了一整盒的烟。
通宵工作加开车的双重疲惫在这一刻涌现,困意袭来,铭礼连制服外套都没脱,趴在桌上皱着眉头睡着了。
老两口安静下来,铭妈从卧室拿了厚衣服给他披上。铭爸拿着报纸去了客厅。
父母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令铭礼反感或让仇海不知所措的问题,他们用独有的方式小心翼翼保护着两个孩子。
“爸,妈……”趴在桌上的铭礼抹了抹眼角的泪,“谢谢你们。”
*
夜深人静,调度室门口的盆栽无风自动。
调度小王最近在追一部悬疑剧,现下正是想入非非的时段。一只手从背后拍上小王的肩,他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身后没人。
小王安慰自己是错觉,另一边肩头又被拍了两下。小王“噌”地一下站起来,带翻了椅子,惊醒了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值班同事。
同事揉着眼睛抬头,“怎么了?”
“有…有鬼!”
同事:“铭机长。”
调度小王的表情比见了鬼还可怕,他僵硬转过头,铭礼站在他面前,面带慈祥。
铭礼笑:“王哥,深夜值班辛苦了。”
小王:“不辛苦,不辛苦。”
铭礼继续笑:“王哥,不辛苦就给我换个班吧。”
王哥:“……”
现在连套话也不说了,直奔主题。
“机长,您是因为什么原因需要频繁换班,部门知道吗?”小王说。
调度也要严格按照规定来编排航班,全公司上万名在飞职员,偶尔一次可以融通,要是每个都像铭礼这样来随意换班,那调度就累死了,航班也没法飞了。
铭礼胳膊肘撑着桌面,弯腰前倾,微笑地说:“私人原因,部门不知道,换不换你看着办吧。”
小王手里攥着无数条规定可以甩铭礼脸上,可他不敢。
机长得罪不起,淦!
小王觉得这机长疯了,铭礼要了全部门公认的烂班,没有之一。
早上七点半起飞的航班,仇海定了四点半的闹钟,跟闹钟一起响起来的还有敲门声。
铭礼拖着小皮箱,穿着板正的小制服,精神抖擞站在门口呲着大板牙。
迟到误机是吧,大冷天起不来是吧。
铭礼微笑:“机长怕你迟到,亲自来叫你起床,监督你沐浴更衣。”
仇海:“……”
与其说一起上班,不如说是铭礼押解仇海去上班,仇副驾被铭机长“押”进准备室,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仇海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把航路资料摆在铭礼面前,例行公事说:“机长,这个需要你确认。”
铭礼拿过来一看,顿时有些窘迫。
仇海把该他写的,不该他写的,该他交接的,不该他交接的全整完了。
换作平常,铭礼肯定老欣慰了,给他省了多少事。但现在仇海如此抢风头,岂不是显得他这个机长一点用处也没有?
铭礼干咳了几声,故作威严说:“和乘务组交接了吗。”
这项工作是上飞机之后的程序,铭礼飞到现在没见过有人能提前完成。
仇海:“交接过了。”
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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