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第之事讲求你情我愿,昨晚虽是水到渠成,但韩默到底钻了林白汐酒醉的空子,于理有亏。
他不敢火上浇油,只得压下那些温存的心思,恋恋不舍地撤回了手。
林白汐坐起身,掀开半边被子,检查两腿之间。
腿根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不是粘着风干的精斑,就是烙着绯红的吻痕,穴口周围肿得嘟起一圈,但无强烈的痛感和撕裂伤,大抵因使用过度,他一挪屁股,一泡淅沥的精液就从私处挤了出来,在床单洇开一圈,和失禁一样,不堪入目。
林白汐有了判断,并拢双腿,转而找起蔽体的衣服。
两人昨晚那一身都堆在床边,缠得不分你我,他从中挑出自己的衬衫,随意披到身上,软着脚下了地。
“你去哪?”
韩默立马跟着起来,担忧林白汐摔倒,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想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
林白汐拂开韩默,挺直腰杆,残留体内的白浊随动作被牵出,争先恐后地滑过大腿内侧,滴滴答答,在双足间积成浅浅一洼。
他指了指那滩污秽,面色铁青,也不管韩默脸上异彩纷呈,跛子似地继续往前挪,仿佛在同谁较着劲。
“我...我帮你。”
林白汐挨到浴室门口,韩默急忙追了过来,想扶对方的手肘却被不加掩饰地避开。
“帮我?”
林白汐一阵好笑,顿了顿,收起语气中的轻鄙,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韩默,你会清理吗?”
“知道第一步该做什么吗?”
“如果清理不干净,我会发烧,肚子疼,你能替我遭罪吗?”
一连串的质问毫不留情地砸在心上,像用坚船利炮轰开几个血洞,韩默无法回答,脸色逐渐惨淡,挺拔的脊梁似乎也弯了下来。
“你从来只管杀不管埋,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真好。”
林白汐笑笑,嘲讽的话偏用羡慕的口吻讲,直往人肺管子戳。
浴室的门在眼前合上,韩默却找不到任何阻止的理由,也没有脸跟进去。
他守在门口,清晰地体会着负罪感摧枯拉朽般地压下来,天塌一样,他挣不脱,放不下,只能扛。
同性交媾后的清洗,韩默并非不懂,只是他作为金主时,不可能纡尊降贵去做这种事,也没必要深想,数年的角色一朝转换,思维的惯性让他再一次忽略了责任,只顾着享受,而叫林白汐失望。
门打开,林白汐围了条浴巾出来,周身水汽缭绕,眼角湿润殷红,像暗地里哭过一场。
韩默把衣服递给他,抓紧机会道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林白汐接过,一声不响又关上了门。
两人穿戴整齐时,林白汐也收敛好了情绪,从浴室径直走到玄关,转头平静道,
“我昨晚喝醉了。”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上了床又如何,两个性器官的苟合而已,不代表任何深层次的意义。
林白汐不希望韩默由此产生他们已冰释前嫌的误会。
“可我没醉。”
韩默跟了林白汐一路,想讨个说法却不敢开口,拖延到最后,等来的竟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结果,哪里能甘心。
“那你更不该陪我胡闹。”
林白汐拉下面孔,一双杏眸清凌凌的,霜似地冷,刀似地利,用眼神威逼韩默打消了争辩的企图。
韩默自知对昨晚的事处置不当,但他拒绝不了林白汐,禁不住这个人的一点诱惑,就像海洛因之于瘾君子,欲望排山倒海而来,理智一败涂地。
“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不怪你。我们两睡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次,没什么区别。”
林白汐换掉拖鞋,弯下腰系鞋带,韩默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毛茸柔软,他曾揉乱过,亲吻过,却不知头发软的人心肠原是这样硬,像金刚钻一样,怎么都捂不化。
“你要去哪里?”
韩默情急之下捉住了林白汐的胳膊,唯恐他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林白汐低头,在小腹上瞥过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射进去了,家里没有药,我要出门买。”
韩默张口结舌,神色既是尴尬,又是心虚,半晌没回转过来,直至握着的胳膊挣动了下。
虽然暂无协商的资格,但他依旧试图争取,“白汐,吃药伤身,别买,怀了我们就生下来。”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
林白汐睫毛狠狠一抖,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勾起唇角反问道,
“伤身?”
“韩默,我第一次吃避孕药,是你给我买的,你忘了吗?”
俗话说少时荒唐老来偿。韩默年少薄幸寡情,见异思迁,伤了不知多少痴男怨女的心,林白汐也难逃其害。
他若真要翻旧帐,随便拎出一件,都能让现在的韩默痛彻心扉,追悔莫及。
林白汐不愿提起,不为宽宥,而是因为能刺伤韩默的刀就插在他的心上,他想以牙还牙,势必要亲手拔出凶器,再受一遍利刃割肉的酷刑。
杀敌一千却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事实如此,韩默无话可说,只能真诚忏悔道,
“白汐,我那时候没把你当成爱人,做了很多混账事,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我是真心实意地追求你,爱重你,自然舍不得你再受一点委屈。”
韩默放开手,上前扣住林白汐的肩头,掌心压着肩峰,像拢着一方稀世宝玉,指尖都掂着劲。
男人前倾一些,平视他的眼睛,以道歉的名义来许诺,
“白汐,对不起,我改变不了过去,但我可以把将来赔给你。”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对你负责到底。”
林白汐沉默许久,垂视着男人脚上的灰色棉拖,几天前新添的,和自己那双一对,忽然轻笑一声,抬眼望他道,
“韩默,你清楚生一个小孩有多难吗?”
“犯恶心的时候,吃什么都吐,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能逼着自己干吞。韩朵五个月那会儿,我开始失眠,整宿地睡不着觉,焦虑,躁郁,好不容易等到你来,只得了一句水多好肏的夸奖。”
“我当时多恨你啊韩默,把我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却视若无睹地袖手旁观。我怀的是别人的野种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林白汐终于拔出了那把刀,用一种平缓的语调揭开往事,连质问都刻意控制着音量,眼眶却漫出一层水光,不断有眼泪在打转。
“八个月,我小腿浮肿,抽筋,半夜痛醒,只能自己揉开,自己按摩,我平躺在床上,连下半身都看不见,你知道我怎么做到的吗?你知道吗?”
他抓住韩默的小臂,压抑着抽泣,只用气音倾诉,每抛出一个问题,指甲就往肌肉里扎进一分,仿佛使出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攥得骨节突起,手腕摇颤。
“生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我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痛得想杀了你再自尽,你该谢谢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在产房里出现。”
什么放下看淡都是骗人骗已,肉体凡胎哪能超脱七情六欲。爱是真,恨也是真,痴心被当作一场钱货两讫的消遣,谁又能做到宠辱不惊,第一句诘责问出了口,理性从此崩塌,一发不可收拾。
韩默垂头站着,心脏的地方一阵痛楚,犹如万蚁噬心,从手臂传来的刺痛也相形见绌。
四年前,林白汐生产的那一天,他其实来了。
他守在产房门口,双掌合十,惶恐不安地为里头的人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恐慌的感觉将心脏盈满,胀破,可在尘埃落定以前,韩默先接到了消息,林白汐怀孕产子的事不知被谁泄给了韩家,紧接着,手机接连响起父亲母亲的来电,老爷子盛怒之下,已经派人赶往医院,要抢走那个即将出世的婴儿。
手术灯赤如鸽血,韩默从长椅上起身,不舍地瞥了一眼,攥着手机,背对紧闭的门阔步离去。
男人的脚后跟消失在走廊尽头,下一秒钟,手术灯熄灭,一张隆起白被的病床缓缓推出。
韩默脸色灰败,呼吸紊乱,高大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他艰涩道,
“对不起。”
眼眶衔不住泛滥的泪,林白汐无法再忍回去,就这么颤抖着,无声地哭了出来。
“韩朵两岁那年,第一次花生过敏,我打了你一整晚的电话,可你没接,也没回。”
“韩默,你要怎么照顾我们的孩子?”
“你根本就不喜欢小孩,你只是想用一条无辜的新生命来绑住我,或者借着怀孕这件事表现自己,弥补遗憾,我猜得对吗?”
旧事化作利爪,将灵魂残忍撕裂,韩默如五雷轰顶一般,不可置信地怔在了原地。
“白汐,我不知道.....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
林白汐怆然一笑,格开韩默的手,用手背粗鲁地抹了下眼睛,拧开门把往外走。
小区附近有个小诊所,早八开始营业,药剂师刚换上白大褂,两个男人就一前一后跨进门。
“紧急避孕药,谢谢。”
药剂师干这行有几年了,从没见过两男的一块来买这东西。更奇怪的是,面前的两人一个红着眼,一个白着脸,怎么看都像小情侣闹矛盾,打架打到床上去,可男人又揣不了崽,这药得是给谁用的?
她纳闷着从陈列橱里取出一盒,往前一推,“28元。”
个头矮一截的那个拿了,另一个抢着付完钱,又紧跟在对方身后,寸步不离,仿佛把人当了导向标,一脸的失魂落魄。
啧,吃太饱撑的,药剂师摇了摇头,准备给她的药材柜补货。
回到公寓,推门时韩朵立马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揉着眼跑向他们,怀里抱着一只小熊玩偶,嘟囔道,“爸爸,你们去哪里啦?
“家里都没有人。”
林白汐一愣,飞快擦了下眼睛,把药背到身后,下一秒,手心一空,韩默抽出药盒,藏进口袋里。
“爸爸出去办了点事。”
“我们现在吃早餐吧。”
林白汐拍了拍小家伙的背,韩朵得了指令,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间洗漱。
厨房里,林白汐拎着筷子煎鸡蛋,韩默进来时拉上了隔门。
“对不起。”
他把药片和一杯水放上台面,接着站在一边,任打任骂,寂静得像一座孤岛,在海天之间漂泊无定,孤立无援。
林白汐关掉燃气,拿起杯子,和着温水咽下那一粒橄榄形的白色药片。
他扬起脖颈,眼睛眺向了清晨的天空,日光躲进窗檐,流金泻玉般地落下来,他汲取一点暖意,静候着,捱过体内深处的一场矿难。*
*化用书名《避孕药与春山矿难》-理查德·布劳提根
第33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埋心底的怨气久酿成灾,爆发过后余威不减,两人间暧昧的氛围急转直下,又一次跌破冰点。
韩默打记事起,从未对谁怀过如此深重的愧意,往事浮于目底,如刀剑加身,剖心摧肝,然岁月岂可回首,他在无涯的自责与悔恨中挣扎煎熬,解脱无法。
而这一回换林白汐作壁上观,不肯渡他。
所谓因果报应该是如此。
岁末寒潮来袭,林白汐不幸染上流感,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韩默起早打包了不少东西过来,进门也顾不上关,踩着脚后跟脱掉皮鞋,一口气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上餐桌,搓了搓麻木的指根,返回门外拔下钥匙。
前阵子为了方便照顾韩朵,林白汐分了一把给他,到现在也没收回去。
就像接受脱敏治疗一样,增加与过敏原的接触频率,由低至高,进而产生免疫耐受,避免对目标进行攻击和消灭,以痊愈种种不良反应。
林白汐在试图淡化对他的抵触情绪。
韩默拥有了随意进出的资格,却不敢滥用权利,反而每次登门都会提前告知林白汐,征得对方的同意再上门。
但自从上次失控之后,林白汐跟他单方面冷战,五句话能应一句已经算好的,遑论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体状况。
韩默猜测他感染风寒只能从症状判断,再找叶泓祺帮忙求证。
林白汐只字未提,等于变相拒绝了他的关怀,事急从权,韩默只好不请自来。
早上近九点,林白汐和韩朵仍在睡梦中,韩默打开塑料袋,逐个拿出里头的保温盒,在餐桌上排开,又把一袋水果提进厨房,浸水清洗。
他已将噪音减至最小,但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良,韩朵被外头的动静扰醒,循声晃到厨房,睁着惺忪的睡眼奇道,“爸爸,你来得好早呀。”
韩默在切脐橙,顺手拿了一瓣给韩朵,“今天爸爸带你,我们小点声。”
“尝尝甜不甜。”
韩朵伸手去接,指尖触及时,韩默忽一撤手腕,橙子被放回砧板。
“先去刷牙洗脸。”
男人搁下水果刀,冲掉手上发黏的汁水,捏着小孩的肩,轻轻将他推出厨房。
“这个是早餐,等会过来吃。”
韩默从桌上的一大堆里挑出一个纸袋,摆到小孩能够着的餐椅上。
趁韩朵去洗手间的功夫,韩默又从橱柜里找出一袋奶粉,泡了一杯热牛乳,配他买的糕点给韩朵当早餐。
林白汐一觉睡得头昏脑胀,几次错过了闹钟。
醒来时拿过手机一看,比他平常起床的时间晚了一个多钟头。
林白汐披了件羽绒服,晕晕乎乎地进浴室洗漱,拖着发沉的手脚,准备去做早餐。
韩默先一步打开了卧室的门,他没想到林白汐就站在门后,两人乍一相见,不约而同地呆在原地。
林白汐先回过神,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开场白谈不上友善,还挟着浓重的鼻音。
林白汐说完掩着口鼻咳嗽了两声。
韩默顾不得会不会被传染,走上前强硬地将林白汐又扶回床边,按着他的肩膀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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