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人的心咯噔,心头瞬间就凉了。强忍着没有变脸,摇头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离人,我叫小二,陈小二。这是我哥,陈小四。并没有听说过什么离人的。”
几人又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领头那人上前安抚,道:“小公子莫怕,我们不会害你。是这样,我们是离人小公子的爹派来的。我家少爷出了些意外,被一些小人陷害,我家老爷得到消息后急忙派我们过来寻的。”
意思就是:我是你爹派来的,不是来杀你的,你别否认了,我知道你就是赵离人。
赵离人虽听了他这番说辞,不过心里的警惕没丝毫松懈,他爹......
他自小就知道,若他爹真对他关心半分,也不回任由他在别苑数年,一声都没过问过。
这次没来派人杀他就不错了,还来救他?不太可能。
赵离人仍懵懂着一张脸,“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赶快去找你们家小公子吧。我还要照顾我哥,实在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所以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快些去吧。早点儿去,也能早点儿找回你家公子。”
领头那人无奈道:“小主子,你就别给我们装傻了,我们真是主子派来接您进京的。您随我们去吧。”
说着,就要去扶赵离人。
赵离人却以为他们是要抓他,急忙往后缩,一脸警惕,“你们干什么!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小主子,也不是你们的小主子,要去找你们主子就请便,别耽误我照顾我哥。”
几人动作一僵。这可怎么办?既不能用强,又不能硬来。小主子身份尊贵,哪里是他们能无礼的?
万一回去了之后跟皇上告状......几人苦笑,那他们真是有好果子吃了。
赵离人不信任他们,他们也不能强来,于是五个大人两个小孩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几人一筹莫展。这么一直僵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经意间,领头那人撇见赵离人怀里的那个小少年。相貌端正清秀,眉目带着骨气。倒是个不错的。
不过这小孩儿脸色不对,双眼紧闭,脸色异常潮红,呼吸间短急促,嘴唇异样发白。这是......病了?还是伤了。
皱了皱眉,仔细闻着,这才发现空气中带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儿和药草味儿。
看来是受伤了。
“小主子,您暂时不相信属下也没有关系,不过您这位兄弟伤势不轻,要不让我先给他看看?”说着,试探的伸出手。
赵离人自然是不想他碰陈庭月的,还没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哪敢让外人碰陈庭月。但是紧紧抱着陈庭月的他又怎么会感受不到陈庭月的炽热?
换做平时,这点儿动静他肯定早就醒了,如今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消细看,就知道他现在昏睡过去了。赵离人心急的不行。
但是如果不让那个人看,万一耽误了陈庭月的救治机会,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看着缓缓伸过来的手,赵离人咬了咬牙,“你只能碰他的脉搏,不能将他带走。”
“主子放心,属下明白。”领头人点点头,蹲在二人跟前,将手搭在陈庭月的脉上,细细感受了一阵儿,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如何?”赵离人急忙问道。
领头人微微摇了摇头。赵离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等他问,领头人便开口解释道:“这位小兄弟伤势严重,几度受创,让本就羸弱的身躯更加不堪承受。在加上伤势一拖再拖,已经将他的身子拖坏了。如今是半点儿也耽误不得了,若在拖下去,莫说治伤了,小命儿都难保。”
“救他!”赵离人想也不想,咬牙低声道。
领头人苦笑一声,“小主子,非是属下不愿意救,实在是......属下并不精通医理,寻常小伤还能稍稍处理,像这小兄弟的伤,这般严重,属下无能为力。若想尽快救治他,只能先找个大夫吊住他的命,然后快马加鞭回京,找太医治。”
赵离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要么跟他们走,救陈庭月。
要么,就耗在这里,把陈庭月耗死。
一边是未知的危险,一边是陈庭月的生死。
简单直白的摆在赵离人面前,等着他去选。
赵离人该怎么选?
领头人以为赵离人应该会犹豫许久。哪知赵离人只是闭了闭眼,只是个呼吸的功夫,就听他低声道:“救他,我跟你们走!”
领头人一愣,随即急忙点头,“小主子放心,属下定当不负主子所望,一定让这位小公子安然无恙。”
赵离人压根儿不听他的保障,踉跄着起身。几人急忙上前搀扶。走进了这才发现赵离人腿上的伤。
只一眼,五人的脸色齐齐变了。对视一眼,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之色。绷着脸,两个人上前,一人一个,将陈庭月与赵离人齐齐抱起,翻身上马,策马朝着最近的城镇而去。
待到镇上,稍稍打听后,便去了最好的医馆。帮两人包扎好伤口后,又给他们各自灌了一碗药。然后揣着内外药,就马不停蹄的朝着京城去了。
对陈庭月和赵离人来说要十天半个月左右的路程,在这几人的快马加鞭下,终于在第四天的黄昏进了皇城。
又过了两天,陈庭月才醒过来,刚一睁眼,床头的宫女就跑了出去,依稀间还能听到她大声唤着“......醒了......快去通知殿下......”
陈庭月正在恍惚,暂时还没回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头顶上的青色薄纱帐幔,身上盖着冰丝布套着的蚕丝被。
这是......哪里?
微微侧头,朝外间望去,但是青纱帐放了下来,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依稀......是宫里?
陈庭月不太确定。上一世他与赵离人回京的时候已经十五了。皇子十四便要出宫建府了。所以他们压根没在宫里待几天,就去了太子府。所以他对宫里并不怎么熟悉。
还没等他想明白,青纱帐被人大力拉开,陈庭月侧头去看,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长的清隽不凡,剑眉星目,身穿一席暗黄色刺绣长袍,由于年纪小,还未带冠,满头青色用一根白玉簪固定。身上贵气十足,又带着威严。
那少年正是赵离人。
“你的腿怎么回事儿?”不等赵离人开口,陈庭月皱着眉问道。
赵离人没回答他的话,此时已到近前,细细看着他的脸色,将他伸过来的手握住,吩咐道:“去将太医叫过来。”
身后那名侍卫抱手应道:“是!”
“我们回京了?现在在皇宫?”陈庭月又问。
赵离人点点头,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庭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身上有点儿酸疼,应该是睡太久了的缘故。”
赵离人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不是睡太久,你是足足昏迷了六日。太医都说你差点儿回不来了。”
陈庭月不以为然,“他吓唬你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离人细细的看着陈庭月,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认真道:“哥......你真是吓死我了,说好的不能扔下我不管的......你要是......你让我怎么办?我......”
赵离人有些说不下去了。
第二十八章
看赵离人是真被吓到了,陈庭月这才安慰道:“没事儿,不是跟你了,我要平安把你送回京的。虽说不是我送的,但是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那如今呢?”赵离人嘴唇抿成了直线,问道,“如今我回了京城,哥哥是不是就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陈庭月一愣,“我不走......”留在这儿干什么?
不等他说话,赵离人的脸跨一下就下来了。“我就知道,说到底,哥哥还是嫌弃我,嫌我是个瘸子,嫌我没有本事,嫌我拖累哥哥。所以才这么巴不得的赶紧将我甩开。”
陈庭月脸色一变,眉目瞬间就沉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边,什么瘸子?你的腿怎么了?”
“如今哥哥都不要我了,还问我的腿做什么?就算我双手双腿都废了,成个名副其实的废人,也跟哥哥没有关系。既然哥哥不关心、不心疼我,问那么多做什么?让我徒增悲痛吗?”赵离人将头撇向一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委屈带着气恼。
陈庭月将他的视线转到赵离人的腿上。暗黄色长袍的下摆遮挡着他的腿,看不清楚,不过他的那只脚却没有穿鞋,脚上裹着从腿上延伸下来的纱布条。细细闻着,还能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那种若有似无的药味儿。
陈庭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赵离人别着头,语气中带着赌气,“与哥哥无关!”
“赵离人!”陈庭月有些急了。
赵离人委屈的哼了一声,“反正哥哥都是要走的人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你!”陈庭月气的脑仁儿疼,“我走不走还两说呢。再说了,就算我要走,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说吗?”
“哥哥都要走了,还说什么?”赵离人哼哼两声,小声道。
叹了口气,陈庭月无奈,又问了一遍,“你的腿怎么了?”
“废了。”赵离人低声道。
就算心里有了猜测,但是听赵离人这么一说,陈庭月的脸还是忍不住又变了。“怎会?”
赵离人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太医说不止皮肉,已经伤及筋骨......拖的太久了,没办法。”
陈庭月怔怔的看着他的腿,“怎么......会这样......”
赵离人自嘲的笑了笑,“命该如此。”
这话听的陈庭月心里难受,按说赵离人是泼天富贵的好命。生在帝王家,又是万里不遇的独子。本该是天下之大,供养一人的命。结果却自小吃尽苦头,坎坷不断。甚至险些丧命。
如今......竟还......
陈庭月心里又酸又涩。
只听赵离人继续道:“或许离人本就是孤寡的命。腿......也废了,哥哥离开也是对的,离人如今已是废人,呆在离人身边,也只是浪费时间精力罢了。”说着,赵离人吐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算了,离人也不拦哥哥了,毕竟......我自己都是废人,如何能强留哥哥不让你走?哥哥什么时候走......就知会离人一声,离人也好给你送行。”
陈庭月看着赵离人落寞的脸,心头直觉被人猛地刺了一下。张嘴欲开口说话的时候,太医来了。
赵离人笨拙又费力的挪动着木质的轮椅,将床头的位置让出来给太医,让他给陈庭月看诊。
太医把了一会儿脉,沉吟道:“这位小公子人已经醒过来了,就无大碍了。不过先前的伤委实严重,已经伤及根本。所幸现在还小,好生修养是能养回来的。稍后老臣先开个方子,按着这个方子温养着。另外之前的方子不能丢,药还得继续吃。不过要跟新的药方分开。之前的药吃完半个时辰后,再吃新的。”
赵离人在一旁听的认真,一边点头,一边示意太医开方。
太医将把脉的手收回来,又将陈庭月的衣襟拉开一些,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帮他换了伤药之后,又嘱咐了一些,这才退后。
随后,赵离人拿着新开好的药方看了一遍,这才递给身边的小太监,叫他去抓药。
小太监拿着药方就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屋里的人就都走光了。又是只有陈庭月和赵离人两个人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赵离人低声道:“你......如果要走,我不拦着,就是......晚一些吧。等你的身子养好了再说。”说着,生怕陈庭月拒绝似得,急忙道:“刚才太医说的你也听见了。你的伤很重,伤了根本,若是不好好将养着,以后会受罪的。”
陈庭月见赵离人一脸的落寞,说话又小心谨慎,唯恐他不答应的样子,心里又难过又想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虽说......有祖宗戒训在,但是......”说着,陈庭月朝门口看了看,又将声音压低了两份,继续道:“但是,皇家只有你这一根独苗儿。皇室正统血脉还在,只要你不死,谁都不能动摇你的地位,你,”
陈庭月定定的看着赵离人的眼睛,“你,依旧是当今太子,以后的皇上!不要自我否认,自称废物。”
陈庭月叹了口起,“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我可以不走,我可以再陪你一段时间,直到你真正的站稳脚跟,直到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离人一把抓住,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声音压抑而激动,“哥!哥,你说的!你不走了!这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陈庭月呛了一下,无奈道:“我说的是,我可以过段时间......”
“我没听见!”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离人打断,“我没听见,我只听见你说的,你不走了!既然答应我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陈庭月苦笑,“你这是耍无赖。”
赵离人将头伏在他的肩窝,他才不管,只要陈庭月不走,说他是登徒子、纨绔子、二流子都没关系。
只要!他不走。
陈庭月摸了摸他激动的后脑,“行了,起来,你压着我了。”
赵离人这才恋恋不舍的起来,握着陈庭月的手,一脸的欣喜,“哥......哥......”
陈庭月无奈,“有话就说,一直叫我做什么?”
赵离人摇摇头,他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叫叫他罢了。
“对了。”陈庭月突然想到,“以后你不能叫我叫哥,知道吗?”
赵离人脑筋一转儿就明白了。进了宫,他就是太子了,陈庭月当不起他这一声哥。
若是让外人听去了,陈庭月就该倒霉了。
赵离人很是不满,气闷道:“那我叫你什么?”
“随便,叫什么都行。”对于叫法,陈庭月倒是不怎在意,左右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又不能开出花来。
赵离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陈庭月看着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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