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们,眼中没有一丝的波动,哪里还有一丝像父子?现在,他们只是对手。
宽敞明亮的大殿中沉默了许久,寂静的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
半晌,赵纯良淡漠的看着赵离人,道:“错了,他没有任何特别,原本遇见你的时候就就该消亡了 的。”
赵离人浑身一震,“什么意思”
“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赵纯良冷淡道。
此话一出,霎时赵离人周身的气场如同爆炸了一般了,轰然而至。目光如刀一般的死死盯着赵纯良。
赵纯良俨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他该自豪,朕留了他一命。”
红丝慢慢爬上眼珠,额角的青筋都快要跳起来了,赵离人晈牙切齿道:“儿臣替他谢谢您了!”
赵纯良并不在意赵离人对他的怒目而视,站起身来,冷淡道:“既然无事,退下吧。”说完扭头就欲 走。
赵离人双眼赤红,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赵纯良马上就要出了门的时候,他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无 尽的嘲讽,“父皇,看您如今,儿臣不由得有些怀疑,您是真的不想要这个位子,还是装的?毕竟您可是安 安稳稳坐了二十年。”
赵纯良脚步一顿,便再无其他反应,抬脚继续往外走。
守在一旁的孟粮脸色一变,偷偷看了赵纯良一眼赵纯良的脸色,随后朝赵离人拱了拱身,然后悄无声息 的跟在赵纯良的身后。
赵离人心绪难平,眼中带钉的盯着赵纯良。
而赵纯良仿佛根本就没察觉到身后如刀的眼神一般,脚步依旧走的不紧不慢。身后的孟粮如同游魂一 般,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竟显得格外的孤独寂寥,觉得心头凉凉的。
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是跟在赵纯良身后的孟粮已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定。
看起来他作为一代帝王,执掌天下,万民俯首,称霸四海,但是谁又知道他从来都不想高高的坐在金銮 殿上。人人都道皇城禁锢了许多人。可是谁又知道,这皇城最先困住的,就是他。
说到底,谁不是苦命人?
—入宫门深似海。而帝王,早已化身为海。
心头说不出的悲凉,孟粮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是所有人都羡慕、都敬仰的存在,却没人知道,他早就死了,心如死灰的死了。
留下的,再也没有赵纯良的一分一毫。活着的,是一个乍一看很熟悉,其实却是另一个人。
他早就不是赵纯良了。
赵纯良麻木的走在路上。他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那里,他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还记得,父亲跟他说过,他的名字的由来。
他是长子,嫡长子。刚出生时父亲征战归来,浑身浴血。他被抱出产房的时候,父亲扫了他两眼, 道:“不求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只求随心随性,纯良如初。”
纯良,纯善嘉良。父亲虽然并没有特别的喜爱他,但是最初的祝福却是真挚的。
他也如其所愿,长成了他希望的样子。
那时京城里谁不知道,赵将军家的大公子,学识丰富,翩翩少年,温润如玉,性子更是纯善至极。更有 人戏称‘世代为将的赵家,说不好还能出个大学士呢。’
大不大学士的,赵纯良从来没想过,他一直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挺好,岁月如春,他如春风。一切都是 他喜欢的。那春风更是他的心头好。
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却出了变故。本以为这变故与他无关,谁曾想竟改变了他的一生。 最初,他还会怨,会恨,会觉得不公。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早就坦然接受了。
心里自嘲的笑了笑,不接受也无法,他的春风、他的心头好再也回不来了。
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赵纯良都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的心情,隐隐带着期许、忐忑、开心。
只是没多久,一切都变了,变的面目全非。
从此,他的世界满目疮癀,再无光明。他变得阴狠暴戾,冷血无情!
很多事情,哪怕过了这么久,赵纯良都记得很清楚,这些年,死了多少人,死了的人叫什么名字!
他都记得!变成如今这幅人间恶鬼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一点儿都不!
他们该死!都该死!人活在世上,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老天不公平,任由恶人长生,那他 就去当那刽子手!杀尽那些让他产生无尽杀意的人丨
渐渐的,赵纯良赤红的眼睛里汹涌的阴暗、暴戾、杀意渐渐平复,他周身的气度也渐渐平息。一炷香左 右,他不再是那个行走在人间的恶鬼,而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他掌杀人权,他君临四海,他令四方生畏。
只是,他也是个孤家寡人,形单影只。
当初那个使他愿意放弃皇位也要保护的人,再也不见了。
连做梦都不见了!二十几年了,他已经快要忘记他的样子了。
满心悲凉,如此思念,他还是不肯到他的梦中,想来应该是怪他的。怪他没保护好他,怪他失约,更怪 他临死都没能见他一眼。
空荡的皇宫大殿里,赵纯良独自一人估计的坐在皇位上。沉寂了许久,突然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再细细去听,只余满满的嘲讽讥笑,和悲哀、凉心。痛苦和思念交织着包裹住了整座大殿。
赵离人从乾清宫出来之后,脸色就毫不掩饰的难看,周围的气场更是如同炸药一般,只需稍微一点点火 星,就能炸的响彻云霄。
谢阳等人心惊胆战,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跟随赵离人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只这 一年来见了几次,还次次都是因为陈庭月。不过面上却不敢表现的分毫。
其他人见谢阳都夹起了尾巴,他们就更不敢出任何岔子了。全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然后引起赵离人的注意,然后将火气发在他们身上。
就连赶车的车夫,抽马的鞭子甩的都比往日轻了两分。
赵离人当然是气的即欲发狂,却还不至于没品到将火发在下人的身上。
重重的喘着粗气,闭了闭眼,强压下已经烧到了喉咙的火。
闭上眼睛,他幵始理思路。
想来当年他的出走,是皇帝默认的,不然,绝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离幵。
而且,一定有人跟着他!至于到底是几波人,都有谁,暂时还不知道。
跟着他的人肯定知道他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小四,避无可避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想到这里,赵纯良倏然睁开眼睛,当年他们碰上的那两个人,砍伤小四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的人!
赵纯良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阴沉。他跟小四一直以为是张太后的人。
可是现在再想,疑点颇多。张太后有赵离人牵制着,没那么大能耐,能那么快找到他们!
还有,当年那个县令是受谁指使,打断他腿的那两个侍卫又是谁的人?
难道他们都是皇帝的人?还是说并不是一伙人?而是共同所为之下,才将他们逼到那个地步。
如果真是皇帝的人,那......他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只是为何又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将他们接回皇城。
现在可以知道的,就是纤云飞星,哦不,也就是说肖襦辗是皇帝的人,所以,小四身上的恐秋应该就是 皇帝指使的。
想到这里,赵离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度翻涌起来。
赵离人闭了闭眼,继续思索。
皇帝下这么大一盘棋的意义何在?花费数年就为了一个陈小四?
第七十四章 成亲
赵离人暗自摇了摇头,绝不止。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窗外传来谢阳的声音,“殿下,到了。”
赵离人将所有疑虑尽数压在心底。无论皇帝目的是什么,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从他手里拿到解药。
抬脚下了马车,赵离人整了整衣袖,趁着这个功夫,又揉了一把脸,将脸上的冷气揉走,让五官柔和一 些,脸色不那么僵硬。
一切准备好了,这才进门。
果然,进门没走多远,远远就瞧见陈庭月正坐在他回去那条必经之路的凉亭里。
未语人先笑,赵离人步子都轻快了两分,还没走到亭子里,就开口问道:“用膳了吗?”
陈庭月无语凝噎,指了指日头,“太子殿下,劳烦您看看这日头都到哪了。现在都未时末了,您说的是 午膳还是晚膳?”
赵离人失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错,竟说些废话。”
陈庭月轻笑了一下,“你也知道你说的都是废话。”
赵离人也不闹,呵呵笑了两声,坐到了陈庭月旁边。
陈庭月拎起旁边的茶壶,给赵离人倒了杯茶。赵离人摆了摆手,苦笑两声道:“我都暍了一路的茶了, 还是不暍了吧。”
陈庭月点点头,将他的杯茶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了手边,随口问道:“今日有什么要事吗? 这个时辰才回来。”
赵离人一顿,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堆积了不少政务,今日处理的久了些。”
陈庭月眉头一挑,瞬间就明白了。想来应该是前些日子赵离人去了汝阳,政务没人处理,所以堆积了起 来。
赵离人见他只是挑了下眉毛点点头,就没追问了,还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今日怎么没有说什么不该离 京啊,政务要紧啊之类的话?”
陈庭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三岁?”
赵离人一噎。
“你也知道你不是三岁,什么道理不懂?还需我说?我又不是老妈子,念念叨叨的。”陈庭月暍了口
茶,脸色不自觉的红了红,继续道:“况且...况且你到汝阳也是看我的,我又不是不知好歹。”说道后
面,陈庭月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不过亭中安静,赵离人还是听的清楚。轻笑两声,捏了捏他的耳朵,调笑道:“你也知道是看你啊,没 良心的。
陈庭月脸色微红,故作苦笑,“我怎么又变成没良心的了?”
赵离人挑眉笑了笑没说话。陈庭月无奈的看着他。
谁知赵离人竟突然出手,将陈庭月放在桌上暍了半杯的茶的拿起来一口给暍了。
陈庭月一惊,就要去夺。不过有心胜无心,等他从赵离人手里拿过来的时候,杯子里已经空了。
“你……”
赵离人耸了耸肩膀,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暍你个茶,就忙不迭的去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没良
心。”
陈庭月无语,抚了抚额,“你不是说不暍吗?”
“刚才确实不想暍,不过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了,暍个茶不过分吧?”
“你想暍你跟我说啊,我再给你倒。”陈庭月有些无力道,“暍我暍过的干嘛?不怕脏啊?”
赵离人轻嗤一声,轻挑道:“我从你嘴里都抢过吃的,还怕你暍过的水?”
更何况想暍的就是你的水!
陈庭月对他的脸皮和强词夺理的程度彻底叹服了。
不过赵离人如此说,确实也将他心里那点疙瘩给抚平了。
赵离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继续派人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就不信解不了陈庭月身上的毒!
谁知,张太后却跳了起来。
一日一大早,冯嬷嬷便笑眯眯的拦下了下朝欲回府的赵离人。
“奴婢请太子殿下安。”
赵离人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指尖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眼中闪过一道不耐,勾了勾嘴角道:“冯嬷嬷免 礼。”
“谢殿下。”冯嬷嬷笑眯眯的委了委身。
赵离人扬着眉漫不经心道:“冯嬷嬷不在皇祖母跟前儿伺候着,怎么到这里来了?”
冯嬷嬷带着恭顺,轻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不敢偷懒,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想请殿下到寿 康宫的。”
赵离人轻笑一声,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轻嘲,“皇祖母怎么突然想起孤来了。”
冯嬷嬷眼神快速一变,眨眼间就消失不见,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轻声解释,“奴婢惶恐,殿下,太后 娘娘一直都记挂着您呢。娘娘整日里念经诵佛,就是为了给皇上和您祈福的。”
赵离人闭了闭眼睛,实在不愿看她装出的那副‘娘娘为您良苦用心’的样子。他怕再看下去就要吐出来 了。
故而将头转到一旁,带着丝不耐烦道:“孤知道了,过会儿就去,嬷嬷先退下吧!”
冯嬷嬷听出了她的不耐烦,心里冷哼了两声,面上丝毫不显。继续笑眯眯道:“是,奴婢这就退下了, 不过娘娘正在等殿下,还请殿下......”
没等她说完,赵离人一个眼神便射了过去。
冯嬷嬷见他眼神如刀一般,心头猛的一跳,感觉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同真的被刀割一般。顿时不敢再说一 个字。吞了吞口水勉强按压住惶恐,不过动作之间,仍是能看出丝丝慌乱来。
赵离人表现出的厌恶如此明显,摆明了不会对她宽容,若她再放肆,不知会怎样呢。
越想,冯嬷嬷心头的慌乱就又加了两分,便急忙行了行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生怕再待一会儿,赵离人真会不顾太后的颜面发作了她。
到时丢的还是太后的人!
“现在寿康宫的,越来越放肆了。仗着是太后宫里的人,目中无人!”谢阳冷哼道。
“她是太后的陪嫁丫鬟,自然自命不凡。”赵离人垂首盯着自己的指间,语气清冷。
“自命不凡到这个地步,纯粹是找死!”谢阳想起冯嬷嬷那狐假虎威的样子就有些作呕。
“行了。”赵离人收回目光,用手撑在扶手上,拖着下巴慢条斯理道:“走吧,寿康宫。”
“是! ”说完,谢阳便推着他慢慢悠悠的往寿康宫的方向去。
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走的赵离人都快睡着了,这才到了寿康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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