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乐安静垂眸, 手指轻轻按揉着。
她知道钟离御并没有真的生气, 否则就不会是这样言语上一句,而是直接化为行动了。
但虽然如此,该解释的她还是要解释。
祁长乐道:“嫔妾知道这是大罪, 只是……看着陛下好似不舒适,嫔妾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顿,又道:“如果陛下要罚嫔妾的话,也请等到嫔妾服侍完吧。”
钟离御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算了。”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逗你的,这也能信?”
毕竟按照钟离御的功力,如果她不想,是没有人能不知不觉近她的身的。睡梦中尚且如此,更别说此刻还清醒着了。
她就是头疼的厉害,鼻尖嗅到熟悉芳香的时候便不想睁眼了。
祁长乐之所以能顺利靠近,也不过是她的默许。
祁长乐轻轻一笑:“无论陛下是否在逗嫔妾,只要是陛下所说的话,嫔妾都在用心倾听;只要陛下提的问题,嫔妾都会回应。”
钟离御睁开眸子,眼底情绪有片刻的朦胧。
“这样啊。”
随后两个人便都没有说话,彼此之间安静着。
祁长乐并不讨厌安静的氛围,大概也是因为……她此刻有恃无恐的缘故吧。
旁的人不仅讨厌而且恐惧,毕竟当与女君共处一室之时,过分的安静或许只是暴风前的平静,任谁都不会喜欢。
但是祁长乐在这里是安全的,所以,她可以喜欢这样的安静。
祁长乐手下动作轻柔而灵巧,心底虽然分神,但动作并未出错。
因为站着的缘故,所以她很轻易便能将钟离御的面容收入眼下。
钟离御的长相是带着凌厉的美艳,眉梢眼角之处拖曳出一分风情,但是这样的风情却被她素日的喜怒无常以及浓厚戾气掩盖,调和出别样的“浓墨重彩”,让人不敢直视。
但,这样的脸无疑是漂亮的。
漂亮到了,哪怕同为女子的祁长乐,也不得不被吸引的地步。
随后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微抿着的红唇上。
祁长乐分神片刻,脑海里又回想起了那个轻轻贴过的吻,带着柔软与香气。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她成为了钟离御的妃子,与她亲近是必然之事,所以,她在多想什么。
而且不只是如此吧,以后若是侍寝,那便是更亲密的接触了。
她迟早要接受。
钟离御微微一动:“好了。”
祁长乐顺势收回了手。
钟离御站了起来,视线瞥过下方的两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晕过去了,也太没用了。我还以为他们能坚持很久呢。”
祁长乐收敛心神,站在钟离御侧后方,也随着她向下看去,而后淡声道:“他们心底恐惧,自然支撑不住。”
钟离御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还没动真格呢。”她转了转手指处的扳指,若有所思。
祁长乐的视线从祁思身上移到了钟离御那边,而后,她眉宇间情绪微动,轻声问道:“陛下……不觉得这样的嫔妾很讨厌吗?”
听到她这样的问句,钟离御微微挑眉,回眸看向她。
“为何?”
祁长乐低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是带着婉转的语调道:“明明那是嫔妾的父亲与嫡母,可嫔妾却因为幼时的仇恨念念不忘,做出报复之事,这样的嫔妾……会不会很丑陋。”
隐藏在下方的面容带着忧愁的神情,微微蹙着眉。
她在欲擒故纵着。也在以退为进。
钟离御轻笑了一声,她转身,来到祁长乐面前。
“长乐。”钟离御这样喊道,“难道你觉得……我就是什么大善人了?”
听到她这样的问话,祁长乐略带不解的抬眸看向她,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钟离御凑近祁长乐,唇角仍带着笑意,眼底的光沁着愉悦。而后她伸手放在祁长乐脸颊处,感受着掌心的滑嫩,心情不错的眯了眯眸子。
“我手上沾的血不少,仅仅是报复回去这样的小事而已,我为何要对你生出厌恶?”
她反问的语气就像是十分不解一样。
事实上钟离御自然不会在意。反正她知道,祁长乐的温柔与用心是对着自己的,她巴不得对方对外人不留一丝柔情,哪怕是她的家人,也不可以。
因此祁长乐这样的表现钟离御并不会厌恶,也不会心生芥蒂,倒不如说,正和她意。
再说,祁长乐本身就是她的人,她的人被欺负了报复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你有这个权力的,长乐。”钟离御声音微低,带着蛊惑。“我给予你这样的权力。”
“日后谁欺负了你,你都可以报复回去,这是我赠与你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祁长乐微微睁大眸子,眼底倒映着钟离御的脸庞。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住心底的颤动以及手指的颤抖,而后轻微,点了点头。
“谢陛下……”
“至于那二人。”钟离御看了眼殿下的人,思索了下,“你想怎么报复回去呢?”
祁长乐一怔:“不是已经,报复了吗?”
钟离御抬眸看了看她,而后发现祁长乐竟然是认真的,于是她不禁低笑出声。
钟离御一只手扶了扶额,带着无奈。
“该怎么说你才好呢……”
“长乐,你可真是——”钟离御玩味的勾起唇角,指尖在祁长乐下巴处挑了挑,带着些挑逗的意味,笑道:“太善良了。”
祁长乐没有接这句话,她视线微微偏移,看向一边。
善良?
如果不是她明确知道女君这句话是真的在夸她,她险些以为对方这是在反讽了。
她怎么可能善良呢。如果她善良的话,就不会处心积虑用心机勾引无辜的钟离御,让对方宠爱她了。
祁长乐并不认为自己善良,至少她从不会以德报怨。
“既然这样的话,先让人把他们送回去吧,在这里也是碍眼。”
钟离御轻轻拍掌,很快便有人拉着昏倒的二人退去。
看着他们,祁长乐想到了此时不知在何处的祁天香,她微微启唇,却终究没有问出去。
为什么要问呢?
祁长乐眼底的光沉了下来。
她又不是真的关心祁天香的死活。
想到这里,祁长乐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终究没有问出口。
回到了幽香阁后,素昔连忙迎上来,但她并没有不知趣的询问祁长乐方才为何逗留在保和殿,毕竟对方和女君的事情,她作为下人还是少关心微妙。
在帮祁长乐换衣服的时候,素昔看见祁长乐指尖微颤,有些微的讶异:“小主?”
祁长乐垂着眸收回了思绪,而后便看见了自己指尖的情况。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
自然没事,她又不是因为恐惧而被吓得手抖。
恰恰相反,她是因为激动。
因为第一次切实的触摸到了权力,因为第一次觉得权力于她触手可得而生出的激动。
祁长乐闭了闭眸子,只觉得野心与欲望在心底发酵。
她想要在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些。
想起今日殿上,自己的一句话仿佛就能决定祁思的命运,这让她生出了虚幻的不真实感。
但祁长乐还未彻底迷失,她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女君的宠爱。
没了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
祁长乐睁开眸子,眼底带着灼灼生辉的光。
*
暗室内,祁天香幽幽醒来。
起初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醒神了片刻后,才猛地站起来。
——祁长乐!
还有女君陛下。
随后,祁天香才发现这里情况不对劲,她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抓来了?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天香总觉得空气中带着一丝血腥气味,让人胆颤。
而且这里太黑了,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祁天香瑟瑟发抖之时,门开了。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接着有人替那人点了灯,祁天香眯了眯眸子,终于看清楚面前以及周围的情况。
但是看清还不如没看清。
她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带着惊惧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各式刑具,手脚发寒。
而后她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
——面带笑意、穿着一身玄服的女君。
祁天香连忙跪下,脑子里一边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边向女君行礼。
这个时候,一个让她害怕的猜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之所以畏惧女君并不是凭空想象,更不是捏造出传闻安在女君的身上。而是女君的确做过类似的事情。
因此当祁天香被关在这里,并看清楚面前摆放着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了颤抖,或者说后悔。
因为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钟离御在前方坐下,睨了眼祁天香,而后带了抹嘲笑,“看来,你倒是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啊。”
豆大的汗珠从祁天香的额头滚落。她慌张的说着请罪和请求原谅的话语,但大脑早已一片糊涂,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记不清楚了,好像有另一个人在坚强的替她开口求情一样。
钟离御没有兴趣听祁天香的废话,毕竟她既然决定了做什么事,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更何况……她也从不打算放过祁天香。
钟离御从座上下来,而后半蹲,看着祁天香。
“嘘。”她笑眯眯的竖起食指,“不要太大声了。”
“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多——只是完成今天没有完成的事情。”
黑色的眸中裹着如蜜糖一般缓缓流淌着的恶意,又携带着孩童般的残忍,让人脊背生寒。钟离御唇角的笑意加深,好似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了起来。
“陛、陛下?”祁天香声音颤抖着,因为她想起来钟离御所指的“未完成事件”是什么了。
她下意识的向后挪了一步,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就被两个宫人按住了。
“不、不——!陛下求您放过我,我可以去找姐姐请罪,无论她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求您了,不要、不要毁掉我的脸!”
“啊。”钟离御略带不满道:“太吵了,而且,挣扎的幅度也太大了,你这样子,我很难继续刺字啊。”
虽然是这般感慨着,但是钟离御脸上却没有任何怜惜以及心疼的神情。
而后,她带着笑意伸出手,捏住了祁天香的下巴。
“咔嚓。”
她将祁天香的下巴卸脱臼。
祁天香恐惧的停顿在原地,涕泪横流,疯狂想要挣扎,然而却动弹不得。
钟离御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而后向旁边伸手,有人给她递上了一根簪子。
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祁天香依然还是可以一眼认出,那是她自己的发钗。
金色的尾端折射出寒芒,冰凉的钗尾贴在了肌肤上。
“救、救命……”
钟离御没有理她,而是认真端详着这张脸。
“那么,要从哪里下笔好呢。”她弯了弯眸子。
……
结束之后,钟离御随手扔掉钗子,而后她垂眸嫌恶的皱了下眉,有些血渍方才顺着发钗的地方流到了她手上,现在显得有些脏污。
祁天香叫的声音实在太大,吵的她头又痛了,因此最后钟离御下手便重了些,结果弄到了她自己手上。
虽然她是喜欢欣赏别人痛苦崩溃以及绝望的神情不假,但是放在祁天香身上,她却丝毫没有玩乐的心态。
钟离御眼底瞳光幽冷。
非要说的话……看着祁天香,她反而想到了长乐。
钟离御眸子微动,莫名想到那日她手上也是如此,沾着脏污,然后祁长乐轻柔的捧起她的双手,接着帮她擦了干净。
钟离御笑意中多了一丝暖意和愉悦。
长乐是不同的。
钟离御站起来,立刻便有人端上了一盆清水。她转身将手放入其中,仔细清洗着,同时漫不经心吩咐道:“把她扔到祁思家门口去吧。对了,记得吩咐下去的事情做好,户部侍郎家中不得留粮食,一日只给他们吃一餐。”
“是。”站在旁边的人顿了顿,又问道:“那徐氏呢?”
钟离御擦手的动作一顿。
徐氏,她记得是祁长乐的生母。
“徐氏的话,照旧。”钟离御垂眼擦了擦手,“顺便让人过去盯着,不许他们生乱,或者抢徐氏的份例。”
“是。”
“对了,带句话给户部侍郎。”钟离御勾起唇角,“如果他们一家实在饿得不行了,可以来求我,内务府那边年年剩余不少猪食狗食,他们要的话,直接去内务府领就好。”
“是。”
钟离御自言自语道:“先饿个一年半载吧,总归饿不死,不是吗。”
在她离开前,钟离御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身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祁天香。
“找个御医给她看一下,务必保住她的性命,以及记得脸上的疤痕保存好。还有——”
钟离御眼底情绪幽沉,但却带着难以掩盖的愉悦。
“记得让礼部尚书之子和她的婚事早日举行。”
天造地设的婚事,她又怎么会拆散呢。
*
祁长乐人在深宫,本身又无人脉和渠道,家族中也没有留给她的力量,因此她获取讯息总归慢一些。
外面户部侍郎家已经天翻地覆,但她还待在宫中,安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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