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三人平时打篮球扭伤脚,宁愿到超市花个冤枉钱买点膏药,也不愿到医护室磨耳茧子的原因。
“睡睡睡着了?烩猪肉,我没听错吧?荒弭今天不是睡了一整天吗?”罗刹挂断电话凑到沈会耳边低语。
“我也一脸懵。”
女老师对着傻愣的两人说:“先让他睡吧,一会儿临宿舍关门再叫醒他也可以。”
吴叔和刘叔把他俩叫出去,刘叔严厉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分明看到你们从后山下来。”
“那个,刘叔,荒弭说他最近学习压力太大,说要去呼吸一下空气。我们就陪他到后山,可谁知道他踩空了石阶,侧摔到阶底平地,就一动不动了。我们叫他,没反应,我们就扶他到这了。”
沈会补充罗刹的话,有恳求的意味:“所以刘叔吴叔,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钱老师我们为了这么点事逃课。”因为他跟钱途说的是,荒弭下午打篮球,脑袋被砸了一下后精神一直不在状态,出去上个厕所没见回来,发现时倒在地上。
吴叔和刘叔交流了一下眼神,吴叔说:“快高考了,别总是到处乱逛。等高考结束了,随便你们怎么玩。”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吴叔和刘叔骑上巡逻车,得去保驾护航,为学生们的一天收个尾。
刘叔头发在呼呼夏风中后摆,机车轻鸣,开口:“一会儿回去我们得调一下监控,看一下这群野孩子是不是又要打群架。”吴叔赞同。
“我去,你终于醒了,以后我们得叫你一声睡神了。”沈会看到荒弭眼睛微动,然后睁开。
白色的墙、白色的围屏,眼前两尊熟悉的大佛,荒弭皱了下眉,撑坐起来,等一个解释。
罗刹背靠椅子,“别问我们你怎么在这,我们还想问你为什么晕倒在后山。”
晕倒?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荒弭揉揉太阳穴,思索:“吴落呢?”
沈会回答:“我们赶到,只有你一个人。”
荒弭越发疑惑,下床,三人走回宿舍。在楼道口,抬头,三楼拐角是吴落继续往上的背影。罗刹歪脑:“他怎么在这?”其余两人也想问。
吴落倒地后眼前黑了几十秒,手抚着后脑勺起身,正想破口大骂,四周空无一人。衣服刚露出山背,就看到沈会和罗刹扶走荒弭。
宿舍楼栋的灯全部熄灭,吴叔和刘叔正在调查监控,偏偏对准荒弭的那一个摄像头已经损坏。只看到沈会和罗刹走进,消失,又走出盲区,几分钟后走出低着头憋屈的吴落。
荒弭并没什么大碍,吴落看着也正常。看着不像打过架,况且医护人员的话还能假不成。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了,虽然苓中学生打架的概率几乎为零,可以防万一,巡逻保安驻扎的刑警小队一刻也不敢懈怠。刘叔是刑警小队队长,在这个世界,吴叔不是残障人士,而是国企退休干部,闲着无聊来苓中当保安,学生、老师们都挺尊重他。
监控室独剩吴叔一人,月光扑在窗上逗留久了,又钻到乌云里,“这孩子,肯定又来事先勘察。”
☆、原位降解
“吴叔早。”男生拖着一个灰色行李箱,背着双肩包,额前碎发轻盖眉毛,眉宇若隐若现。即使是面对和蔼的吴叔,也没有勾起唇角,只是声音亲近了些。
吴叔正站在学校后门伸伸懒腰,左侧就是前往清莹寺的上坡道。说来也怪,苓中受欢迎的是后门,进去一百米就是宿舍区。出校门,视野开阔,下个小斜坡就是大道。正门口的旧屋正拆迁,且教学楼也在那,逼仄、窒息感拥在一起。
“来了,从台阶上去就是宿舍区,你住8栋。”吴叔指着文具店和超市之间的楼梯通道,继续说:“以后中午来我这吃饭,剩下一个月加油啊。”
男生点头,朝阳已经破云斜照,白体恤上的蓝色条纹带着救赎。上完楼梯通道,突来的阴影笼罩。
行李箱轮子滑停在613宿舍,楼栋阿姨刷开门后离开。八张床,对半两侧,床沿上贴着主人名字。一号上床沈会,抬眼能看到枕头边上堆着的几本书。下床二号空;对面的上床五号罗刹,松松垮垮的被子下露出游戏机的把手;隔壁上床七号是孟简,床上一本英文书籍,书沿朝外;对面上床是荒弭,被子叠得整齐,床上没有什么其它用品。床的两侧各有灰色铁皮柜,上面依次标了序号。
男生选择荒弭下床,打开下层柜子,不轻易带开未落锁的上层。也就一些生活用品,只是最角落露出的瓶口吸引了他的注意。视线焦点汇聚几秒后双手关上他人私有物品,放置自己的东西。
铺好床单,一丝褶皱都没有,被子标准豆腐块,枕头置其上。
此时是大课间,走到足球场下方,上面的广播吼声如雷贯耳:“说了多少遍,晚上禁止到后山,哪怕是有监控也不行。你们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再重申一遍,要是被逮到,你们就麻溜地请家长到校。”男生脚步变慢了些,脸上依旧结着冰霜。
沈会往前凑,低声问站在前面的罗刹:“刘叔不会出卖我们了吧?”
“烩猪肉你有没有脑子,这么显而易见的事。”罗刹保持嘴角不动,声音露出齿缝。
站在沈会后面的荒弭倒不在意,反而是站在女生那一排最后,和他并站的吴落瞟了一下沈会。
吴落这个学期开学后就像吃错药一样,荒弭在哪,他就在哪。孟简说“阴魂不散”,罗刹说“图谋不轨”,沈会说“狭路相逢”。两人在各种理科小考大考上争个你死我活,可也没见两人搭过话,唯一一次还是昨晚的动作交流。
主持人接过教导主任的话筒,说道:“请按照次序散场。”
高三难得有一项特权,所有学习相关先行。才走出足球场,三人就聚成小集体。
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沈会忙问:“哎哎哎,荒弭,早读看吴落就在你附近的银杏树旁,有没有向你解释什么?”
“没有。”言简意赅。
罗刹看向一旁,“我这怎么看着咱们孟简兄弟像吴落和周时的电灯泡呢,瓦数还不低。”旁边的吴落正和周时笑聊,周时和孟简走得极近。
“咳咳,你可以启用一下你的放大镜,没看到两人的尾指都勾到一起了吗?”沈会盯得很是认真。
荒弭对这不能正大光明的恋情下定义:“早恋是悲剧。”荒弭要收回视线时,吴落的余光也收工。
这节是班主任钱途的化学课,黑色松绿条纹休闲校服被晾在椅背上,个个手里拿把上个星期大学招生宣传的小扇子,鼓足干劲扇,头顶的风扇呼哧呼哧拼命干活,即使窗户大开,仍然汗流不止。
“再给你们两分钟时间,然后把校服穿上,别让年级组的老师们为难。”钱途体型微胖,人高马大,手里拿本教案,大家视线落在电子白板角的男生身上,“趁这个时间点给你们介绍一下新同学,齐沓。齐沓,跟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
齐沓接过钱途递过来的白板笔,台下议论纷纷,写下的每一笔行楷都能听到声源处的对话,大多表示不解。
“大家好,我叫齐沓。因为只能在省内参加高考,所以从北方转来苓中。谢谢。”果然,台下得知原因后不再议论。
“就坐这吧。”钱途指着荒弭等人这一组,刚好空出一个位置。
齐沓坐在荒弭旁边,面朝白板,对面是周时,周时旁边是孟简,两位好斗嘴的对坐前排。
“钱大哥今天真是太折磨人了,居然硬塞给我们两套试题,还是给我饿扁了。”白板右上角的钟表摆到11:40的时候,沈会顿时惊醒,就着苓中的课改原则,钱途直接放行。
“消化能力真绝,就这两套试题,我今晚得熬夜两小时。”罗刹朝他竖起大拇指。
“荒弭,我和烩猪肉先走了。”转向仍然在解题的齐沓,“新同学,一会儿你可以和荒弭做伴,让他请你吃一顿。”
齐沓抬头:“谢谢。”
三十分钟后,大都人去楼空,蝉鸣声和风扇声为伴,高三(11)班只剩下荒弭和齐沓。
荒弭拿下笔帽盖上,把书本收到桌腹,看了眼撑着下巴扫描课本的齐沓,“走吗?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再看会儿。”
对于这个新同桌,荒弭把他归为高冷型。刚才两节课,他一言不发,也没正眼看过五人,课间就趴下,上课就做笔记,视线追随钱途。
荒弭一跨出教室,齐沓就把书合上,揉了揉眼睛。
走出教学楼,路旁是旧实验楼,足球场下的新实验楼一建成就被抛弃。实验楼前有个面包屋,不管冬暖夏凉,因能够解决饮食问题而备受亲睐,尤其是荒弭这种懒到一定境界的。
正在大声抗议的胃让荒弭打消冲到食堂饱餐一顿后,就得赶在宿舍楼栋关闭之前以光速赶回的念头。可到了面包屋玻璃墙前,内部被竹帘遮挡,看不见诱人的蓬松面包。他就会盘算,午餐不吃对身体不好,但吃又不能慢慢品尝还不如不吃。
他的纠结没能阻挡头顶16楼上一块摇摇欲坠的断裂木杆,半径一分米那么粗。咔擦,咔擦,木杆直朝他下坠,重力势能靠着高度汇聚能量,转化成的动能足以致人死亡。
“啪”,木杆碎成好几段,荒弭被猛地一拽,脚步踉跄往外几步后,被搂着往前倒下,整个人魂还没回过来。脸贴着的胸膛传来怦怦的心跳声,后脑勺被搂着,带着凉。
“你没事吧?”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荒弭回过神,双手撑在两侧,搁开紧挨,抬眼对上齐沓仍然毫无波澜的冷脸,只是他的眸中闪现关心。
“谢谢,我没事。你怎么样?”荒弭站起,伸出要拉的手被拒绝,齐沓自己侧身起来。
“没事,那我先走了。”
荒弭看着远去的背影,还有地上的树枝裂痕,空手回去。
教学楼入口旁的图书阅览室里,吴落坐在竹椅上透过玻璃窗目睹整个过程,呆如木鸡。自己本来是在等荒弭出来,然后一起回去,荒弭路过时,正准备起身,就看见教室里的齐沓站起来,只好再寻机会。
他分明刚走出教室门口,一眨眼的功夫,为什么就走过一百多米和荒弭躺在地上?吴落一脸不可思议。
背后书架上的一本《作文素材》掉落,惊醒吴落。昨晚自己被袭击后快速转身,好像看到上移的手机,不久手机消失的银杏枝头方位,没有风,却传来簌簌树叶掉落声。
难道……两件事一联系,关系就不只是微妙那么简单,吴落锁上门,走到掉落的木杆旁,用脚踢了一下。
“小沓来了,饿了吧。”吴叔拿出一个箱子,扫描虹膜和指纹后解锁,递给齐沓一盒饮品,上面标明“人工合成”,制药方:怜山科研室。
“小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一直插手就能解决。”吴叔看着侧面的监控视频,“频繁删减记录下来的生活早晚会露出破绽。”
“我明白了。”齐沓抬眼,牙齿咬着吸管,暗红色液体缓缓上涌,“吴叔,那我先回去了。”齐沓喝完后将纸盒放回箱子里,咔擦几声原位降解。
☆、自由人
下午的排球场上欢呼声此起彼伏,荒弭等人汗流浃背,观众们嘶声呐喊。前四回合持平,正式开始的第五回合决定王者地位。
哨声响起,网右侧的自由人荒弭将球上抛,身体微后仰,手掌半包住猛力击出,交锋再次开始。
对方后排5号吴落单腿下蹲垫球,球盘旋到前排,隔网微距离朝对方中间空隙扣球。沈会从后排前扑救球,罗刹配合垫球,荒弭助跑起跳,斜线扣球。被孟简接住,对方位置轮转,前排扣球拦网轮到后排防守和接应。吴落再次扣球,沈会拦网,对方再次垫球,孟简定位扣球。罗刹等人交叉掩护,扰乱对方判断,球朝荒弭送来,荒弭起跳,空中移位阻拦变线扣球,啪,得分。
孟简拾球,站到后排,对准对方间隙,对方紧绷防守,谁知跃起后孟简转变方向,斜向远程飘球。即使是反应敏捷的荒弭也来不及堵住目标大窟窿,观众嘴还没合上,视线跟着球飘。没人揽住,球直直出线,砸向对面,人群急忙散开。周时刚扭过头和好友交流,只见好友眼睛大睁,排球砸在自己的侧脸上。
人群哗然,吴落率先冲过去,孟简紧随其后。“滚开。”吴落抱起鼻子出血、侧脸红透的周时,胳膊撞开孟简,疾走向医护室。
众人低声议论,渐渐散开,前往教学楼。
荒弭等人走到孟简旁边,几个愣头青说不出任何安慰话,荒弭示意沈会和罗刹先走。
上课铃声响起,排球场上只剩沉默的两人。路过的老师看两人身材优越,以为是即将参加省级比赛的老师在加强训练,也没多问。
许久之后,孟简开口:“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去医护室看一下周时。”说完就转身。
“孟简,你不是一个人。”荒弭只想让他知道,作为哥们随时可以倾听。
孟简没有回头,只是握紧拳头上举。
荒弭靠后坐在横椅上,仰起脸,对面废弃实验楼天台有个黑影一晃而过。荒弭定了定睛,这黑影和中午突然扑来救下自己的黑影很像。
天台上的齐沓背靠墙,轻呼一口气,然后从瓦楞上跃到高三楼栋天台,从天台走下去,拐到厕所洗下手。
刚走到两栋教学楼之间的通道,就见荒弭抱着校服迎面走来。擦肩的时候,荒弭问:“你刚才去哪了?”
齐沓说:“厕所。”然后抬脚就走。
荒弭站到厕所镜前,手掌快呼到自己脸上停下,“我今天好像忘记吃药了,实验楼和这有个大道分开,除非齐沓是只鸟,不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在这。”
晚上孟简回去的时候已经熄灯,大家都开着自己的小台灯进入自己的角色。两天,齐沓活成空气,课堂小组交流只当聆听者,回到寝室就是制冷空调,弄得经常开讨论会的成员们尴尬闭嘴。
穿着一身黑T恤的齐沓隐在一片阴影里,冷冷说道:“女朋友没有高考重要。”
啪嗒,沈会的台灯扑在《青年文摘》上,突来的昏暗让他更加震惊;罗刹mp3界面的贪吃蛇咬到自己的尾巴,Game Over,该纠正今天的化学错题了;荒弭放下书本,轻扣下床,让他识点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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