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好擅自离开安全区,只能靠烂透的网络带来点慰藉。
站在人群外围的荒弭很是无奈,足球场是真为运动而生,连个网络也要屏蔽。好不容易看着消息不转圈圈了,信号又变为无。
“你没事吧?”也是在二十几分钟后才确认发送成功,齐沓却迟迟没有回复。就目前情况推断,肯定是小震闹着玩,可心还是猛地被揪紧。
黑压压的人头凑在足球场,风呼呼吼,只有左半边有星星点点的光,很是惊悚。男生们没了耐心,最没耐心的当属有女朋友的,说好生死与共现在却只能在安全区干着急。
“可以回去了吧?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我觉得应该没事。学校也是真够,连个校园网都不肯施舍。”
“你踢足球的时候应该也很讨厌队友玩着手机陪你吧?这时候觉得重要了?”
“此时非彼时。”人命关天,怎能不上点心
另一堆男生也起了争论。
“女生楼栋就没人出来,肯定没事了。而且,我们一帮大老爷们挤在这,是不是显得很怂包”
“照你这么说,你被活埋在宿舍,下十八层地狱后阎罗王会给你添个勇士的名头”
“你丫才下地狱。”
“你俩停一下,我报告一下地震概况。”周边瞬间安静,男生看着女朋友发来的短信,总结道:“地震局发布消息说是隔壁市发生了小地震,我们这有强烈震感。目前微博没再更新新数据。”
“好了,回去啰。”一群男生开始散开。
“不是会有余震吗?”
“叮——”这话定住所有人。
“一个多小时了还有余震消息也没说来啊。走吧。”众人继续往前走。
男生慢步跟随,低声嘟囔:“地震来了,也没事先吱一声啊。”
几分钟后,足球场只剩荒弭一人。他本想回去快速确认对方有没有回消息,可余震这个词拉住了他,如果真有余震,自己出事,那他怎么办?
微弱灯光顺着壁墙直直把足球场劈成两半,他站在黑暗和光明的夹缝中,低头看劈在自己身上的那条线,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于感情,他是一个活在Maybe世代的人,挣扎着思考那是喜欢吗?如果是,那为什么只要看到心仪的人被追求,都不用试着选“Yes”还是“No”,就先放弃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耿耿于怀?
而现在,何其有幸,他知道自己会喜欢一个人,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将坚定下去,逮着“Yes”不再轻易放手,除非那个人笑着对他说,抱歉。
荒弭向前迈一步,走进光里,没有那么灿烂炳焕,却足以让喜欢的人一眼识出。
簌簌簌——,身后的银杏洒落一地,并没有风,余震果然,楼栋惊声再起。
荒弭慌乱点开屏幕,有两格信号,可以看到613滚滚群两位先生的鬼哭狼嚎,那个人却杳无音信。
“回我信息好吗?”手止不住的发抖。
振动声让荒弭恍惚,再三确认聊天界面没回复,才退出,原来是孟简发来的,“荒弭,你是不是还在足球场暂时先别回来了,怕是还会有余震。”
“嗯,好。”
惊声又起,这次荒弭切身体会到了死亡的恐吓,咬紧牙关,随着震感朝足球场出口跑去。
这一刻,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被你震了一下,频率就一直紊乱至今。
才离原地几步距离,荒弭的发就在冷风中停止摆动,因为,他的心率因某人的出现而哑然欢腾,狂跳不已。
齐沓背对着光,在隔着一米的地方停下,胸膛起伏。风止,地也止,脚步在靠近,静得只能听到心脏的怦怦声。
微低着头,双唇无缝,一触即放。荒弭看不清他面容上的表情,但看到了他攥着手机的指骨刺得眼睛发疼。
荒弭的嘴唇很凉,而且在发抖,是自己冒犯了吧?
齐沓准备往后退道歉,就被拽着衣领往下,唇上被一下一下亲啄,又被拽低了点,舌尖试探唇缝,似乎不知如何下嘴。齐沓双手往上,指腹摩挲他的脸,微开唇缝迎接入侵者,软磨硬泡几秒后,终于掌握主动权。荒弭松开攥紧的衣领,搂上他的脖子,两人鼻息不停交错。
“荒弭,我想把最为私密的个人情感说给你听。”齐沓抵着他的额头,“我喜欢你。”
荒弭匀气,双手虚置齐沓胸前,他能感知对方的心率在加速,轻声问:“你在揭示生活的秘密吗?”
“嗯。你要参与吗?”
“我早已参与其中。”荒弭睫毛微动,脸上漾着笑。
齐沓把人搂进怀里,温柔道:“你会喜欢上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他们说,有一天,你会眷顾我的,我只需再耐心一点。但是,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我怕你的心被别人偷走。”
荒弭隔开些许,触上他的唇后认真地说:“齐沓,你是我生命的生命。”
从今往后,他的心率会多一条牵引线,阻止紊乱,只为名为齐沓的少年加速。
趁着喜欢的心还没凉,就不要更换决定了,一锤定音吧。
“怎么这么凉?”齐沓侧脸蹭了蹭荒弭的脸,凉。右手揉捏他的手,很凉。
荒弭这才觉得这风是有温度的,整个人往齐沓风衣里钻,“忘记带外套了。”
“先穿上我的。”齐沓风衣里还穿了秋季卫衣,再怎么减也比荒弭强。
荒弭却仍搂着不撒手,“现在这样挺暖和的。”
齐沓只是搂紧了些。
新的生活,以脚踩薄冰启程,以挣脱无形桎梏告终,抱了个满心欢愉。
“齐沓来找我说点事,我就不回去了。”余震过去一个小时后,613滚滚群蹦出荒弭的消息。
三人惊魂刚定,说了些关心的话就又偃旗息鼓。
齐沓笑问:“去哪?”
“校门口商城里的旅馆。”
荒弭还是穿上了齐沓的外衣,昏黄光线下的林道,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放开过。
☆、龟速时
“嗯没人吗?”荒弭看着空空的柜台前没有服务人员的身影,一时有点尴尬。
一旁的齐沓笑了,说:“会出来的,再等等。”
地震可不是儿戏,在生命安全受到危险的情况下,哪还顾得上钱不钱的。可危险一旦解除,照样用钱打交道,人啊,无非就这样。
五分钟后,招待人员果然从后面的小屋子走出来,“两位客人是要住宿”
齐沓答:“是的。”
“是要单间还是双间单间有双床带卫生间,同样也有双人床的单间。”
齐沓淡定回答:“单间双人床。”
荒弭脑袋轰的一声,已经找不着南北。
“客人,幸好您选了单间双人床。由于地震,刚才逗留商场的人已经订了很多房间,也就只剩下这种类型。”服务人员查看房间时,内心有着些许兴奋,这可是关乎自己的业绩问题。
“给您卡,房间在八楼,卡号上面已注明,祝您们好梦。”把卡递给齐沓,然后拿出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齐沓抓住仍然恍惚的荒弭手腕,往电梯走。电梯里,荒弭微低着头,心跳剧烈跳动,尤其是看到齐沓手里的房卡时频率超乎寻常。
进门后,齐沓松开荒弭的手腕,弯腰把鞋架上的棉拖鞋递到荒弭跟前,蹲下解荒弭的运动鞋带。
“我,可以自己来。”荒弭慌乱着,左腿后退蹲下,两额头就这么轻碰在一起。手明显心虚,把简单的结解成一团麻。
“嘬——”荒弭拉扯鞋带的手顿住,额头上猝不及防贴上的柔软让他呼吸又急促了些。
“我帮你。”磁性的嗓音从额头传来,双手被捂着,然后有手指钻进掌心,拿走鞋带。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后,拐过小走道来到卧室,“你先坐着。”
荒弭乖乖坐在床上,看着齐沓转身拿起遥控调节空调温度,视线随着他的手指移动,把手机插进数据线充电。齐沓收回手指时怔愣半空,荒弭好奇一扫,耳廓见红。数据线旁边有个小小的收纳盒,几个成人必备用品竖着放置,上面的字样颜色着重化,毫不腼腆。
荒弭心脏随着齐沓又往前伸的手而加速,掌心也渍出点点汗。
啪,齐沓手指路过那产品,拍在开关上,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身体顺势被往后扑倒,压着的身体心率声钻进自己的耳中。
对面大楼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散在齐沓脸上,朦朦胧胧中越发具有魅惑感。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稀稀疏疏的吻落下来,急促呼吸中带着忍耐,双颊、鼻尖、下巴都留有温热,唯独双唇没有。
“齐沓……”脖子被一啄一啄,荒弭难耐地抬起双手抱住他往下贴紧自己,双手在他的后背上下摩挲。
胸膛感知对方,继续啄吻脖子,右手似有似无地轻捏他的腰部,荒弭整个身体却快速敏感着瑟缩。
埋在颈侧轻笑,右手上移绕到后脑勺揉捏,鼻尖抵着鼻尖,呼吸拂在荒弭唇上方,“荒弭,别紧张,我就只吻你。”
嗯,在地震中失身,好像并不浪漫。
开始是温柔的品尝,身下的人已快软化,传来的不对劲的热让身上的人心悸无比,只能左手极其温柔地抚摸晕红的脸,右手揉捏后脑勺让那人微仰着头迎合,嘴唇抢夺所有的呼吸。
“怎么会来,还晕车吗”荒弭枕着齐沓的手,额头紧贴他的侧脸,呼吸扑在颈侧。
“没晕车。”齐沓被枕的左手曲着,指腹摩挲他的侧脸,“我家乡那发生过几次小地震,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地震检测APP,但是这个软件只能预测震前6小时的情况,而且可信度很低。”
下午第四节经济原理课结束,掏出手机看到界面躺着一条地震检测短信,脑海浮现的荒弭让他失了理性,平时吐槽的可信度飙升到100%。
将书拜托室友拿回去,狂奔到校门公交站,提起的忧虑易碎。
车上的乘客都习惯了在原地鬼哭狼嚎的晚高峰,默默当个低头族。攥紧扶杆的齐沓恨不能立刻下车跑过去,可按着步行速度,到闽北时,无数次接触都会跳动的心怕会落空。
“但你还是来了。”荒弭抬头,呈索吻状。
“因为,每个细胞都在想你。”齐沓含住他的嘴唇。
堵了三十多分钟,终于畅通无阻,司机却在离闽北还有一站的地方猛踩刹车。乘客们诧异四望,车身左摇右晃,还以为是惯性。齐沓看着窗外槐树叶片纷落,前路车辆拥堵,抬起手机,早就没电熄屏。
“师傅,前面几十米不是绿灯了吗?”一位乘客问余下人之所急。
绿灯下的交警拿着扩音器替师傅回答:“各位市民,刚接到消息,现在正发生地震,为了不造成恐慌,请先集中移动到中间大道避难。”
鸣笛声消失,车辆整齐有序地排在马路正中,两边槐树伸直了枝干也够不着,槐树人行道的后方小商店在大学城并不高耸,现在这种处理方式最有效。
车里传出啜泣声,一位职场女性哽咽:“我想回家陪孩子,师傅,可不可以开开门”
一位女大学生情绪受到感染:“我想我妈了,我想到她身边说一声从没说出口的我爱她。”
“不是都说闽北不在地震带,不会发生地震吗?”一个青年无奈道。
齐沓恨不能马上跑出去,可是,且不说被那些槐树压在身上动弹不得,自己一附和,是满足了,但其他人也会冲动地为爱赴汤蹈火,这是罪恶的。
司机师傅劝导:“孩子们,听我说一句。这种情况,呆着就是最好的爱。如果你们出去,受伤了,推着半残的身体回到家里,还有力气保护爱吗?大家都喜欢网络聊天,老刘我也很喜欢,很便捷,现在就可以和家人通讯,保持联络,告诉他们怎么避险也是一种陪伴。只有保住命了,才能够说出爱。”
荒弭,请等一等。
时间划得像只王八,得瑟宣布:不要再问时间去哪了,一直陪着呢。
交警再次举起扩音器:“喂喂,各位市民,现在大家可以回家了,请注意安全。”
迫切的心情用脚下不停换位摩擦来表现,拐进校园,爬到613敲门,得知荒弭在足球场,又咚咚咚下楼。
才跑出宿舍楼,秋叶刷地落在头上,风声不见。齐沓沿着林荫道跑动,熟悉的公交眩晕感袭来,弯腰撑着双膝,大口喘气。叶片停止下坠,抬起头看着前方昏黄的拐角,额头渗出的汗顾不上,带着些许踉跄,终于看到光中希冀的少年。
“齐沓,还难受吗?”荒弭知道齐沓的报喜不报忧,啄了一下他的下巴,左手抚着他的脸。
齐沓没回答,只是让两人的鼻息融合,经历过惊慌的微弱光线变得暧昧。
☆、残与疾
荒弭和齐沓跨进宿舍门,就看见坐在上床的沈会和罗刹不知在争着什么,面红耳赤。一旁的孟简则撑着脑袋,一副看戏的模样。
“你俩可以先暂停一下。”沈会和罗刹讪讪闭了嘴,孟简说:“荒弭和齐沓接触残疾人的机会肯定比你俩多,让他们参与讨论吧。你俩这样得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两人在613滚滚群里艾特他,并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包,孟简无语。
沈会说:“荒弭、齐沓,参与讨论一下要不评评理也行,弱鬼简直是个钻空子小能手。”
“不是我说,烩猪肉。知道什么叫辩论吗?论点论据抛出来。就空凭你一张嘴,我怎么信服”
荒弭和齐沓并肩坐在下床,荒弭抬眼看向罗刹:“讨论可以,不过你俩不应该下来和我们平视吗?”
两人沿着扶梯下来,沈会拉过椅子,面朝阳台,罗刹坐在孟简床上,孟简转个身朝四人。
“烩猪肉刚看了一则新闻,对‘残疾人’这个字眼莫名不爽,就找我理论。但我觉得叫残疾人,没什么毛病。”罗刹简明概括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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