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洗手,开始准备做菜。
“你指的是哪方面?”林声打开冰箱,拿出要用的食材。
客厅里,春晚还在继续,电视机的声音让这个家听起来是热闹的。
林声喜欢这种感觉,安静和吵闹融合得恰到好处,他跟沈恪也温馨得恰到好处。
“好像太粘着你了。”沈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挺受不了这种人的。”
林声正准备洗菜,听见他的话之后,转过去看他。
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林声说:“我很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沈恪转过来看他。
“可能一个人太久了,所以被人需要的时候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必要的。”林声说得保守了一些,他确实喜欢这种感觉,但对于他来说,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太久了”。
准确来说,是当失败者太久了,久到已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在这种时候,有个他很重视的人表现出了对自己的依赖,这让林声受宠若惊了。
“我以为你会讨厌。”沈恪不好意思继续盯着林声看,他把带来的锅重新刷了一遍,用纸巾擦干,开始着手准备做菜。
林声低头洗菜,无声地笑着。
怎么会讨厌呢?是沈恪让虚惘的情感变得现实起来,让缥缈的爱有了真实的轮廓,如果不是沈恪,现在的林声依旧在错误的领域打转,他几乎可以说,是沈恪唤醒了他对所谓故事的感受和表达。
他说过的,沈恪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林声心甘情愿对这样一个人奉献,也心甘情愿把沈恪奉为自己创作的信仰。
跟沈恪相处的过程、做a的过程,对于林声来说就是一段朝圣之旅,早就意义非凡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在尽可能把话题往自身之外引。
聊春晚,聊这座城市的空旷。
还有小时候热闹的年夜饭,以及偷偷藏起来的压岁钱。
“对了,”沈恪说,“我给你准备了压岁的红包。”
林声有些意外:“给我?”
“嗯,不过事先说好,不是钱。”沈恪笑。
林声也跟着他笑了:“还好不是钱,不然我还得包个红包还给你。”
两个人难得开玩笑,空荡的厨房终于也不冷清了。
沈恪跟林声只做了六道菜,也都不是什么难度太高的,其中的清蒸鱼还是他们两人一起照着食谱尝试着做的。
全都做好之后,还不到十一点,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刚好。
林声跟着沈恪一起把菜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最后端上了煮好的饺子。
沈恪说:“有个大事儿差点忘了!”
说完,他穿上外套,拿着钥匙准备出门。
林声疑惑地看着他:“这么晚了要出去?”
“等我几分钟,很快就回来。”
沈恪留下这句话,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家里只剩下林声一个,突然之间屋子都好像低了几度。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去低头往下看,很快就看见了从楼门口跑出去的沈恪。
沈恪很急,直冲进了夜色中。
去干吗呢?
林声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沈恪回来。
就像沈恪说的,这一去一回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呼哧带喘的,怀里抱着几罐啤酒。
“过年怎么能没有酒呢?”沈恪说,“还好那家便利店还开着门。”
林声赶紧去门口,无奈地笑着说:“你吓到我了。”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年。”
沈恪换完了鞋,进来跟着林声往沙发那边走:“怎么可能?我不和你过年还能干吗去啊?”
沈恪看着他的背影在笑,伸手摸了摸林声的头发。
林声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可他刚刚真的有被吓到,生怕自己被丢下。
“我也不知道,”林声把啤酒放到桌子上,“就是害怕。”
沈恪把大衣挂起来,然后坐到了林声身边。
他用力地捏了捏林声的手,掷地有声地说:“不用怕。”
不用怕,你不留下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你会有这担心,是因为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少的贪念,如果你知道,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只会觉得困扰,怕有一天想甩却发现怎么都甩不掉我。
沈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对林声产生了这么浓重的感情,浓重到像是无法调和的颜料,让他落笔的时候,格外小心却依旧不知所措。
林声回握了他,两人十指紧扣。
“是我想太多了。”
林声拿起桌上的啤酒:“那不如我自罚三口吧。”
沈恪笑了:“别人都自罚三杯,你怎么就三口啊?”
“我怕醉了晚上就没人陪你跨年了。”林声打开拉环,“农历新年,我还等着呢。”
第37章
林声跟沈恪不是第一次一起喝酒, 从前一直害怕自己会因为喝酒误事的林声也开始学会了享受这种微醺的感觉。
两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聊着天, 像两个小孩儿一样, 石头剪刀布,赢了的人才可以吃饺子。
这个夜晚对于他们来说非同寻常, 根本不仅仅是孤单的人互相陪伴那么简单。
林声能感觉到,他跟沈恪靠得越来越近, 这种“近”不是身体上的, 不是距离上的, 更多的来自内心最深处。
沈恪愿意展现给林声的变多了, 林声也逐渐尝试让沈恪看见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
不自信的、消极的、苦涩的一面。
几罐啤酒而已,林声已经有些飘飘欲仙。
他靠在沙发上, 手指从沈恪的后颈一路沿着脊骨慢慢下滑。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 他觉得自己在触碰沈恪的时候,像是在描摹一幅古老的画作, 画作里天地万物令人迷醉, 就像沈恪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沈恪回头问他:“是在我背上留了摩斯密码吗?”
林声憋着笑问:“是啊,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我猜猜。”沈恪放下筷子, 喝了口酒, 故作深沉地想了一会儿说,“你说你喜欢跟我在一起。”
林声脸红了,他喝酒都没脸红,被沈恪的这一句话给说得脸红了。
事实上, 他只是随便在上面摸了摸, 他喜欢沈恪骨节分明带给他的感觉。
但他也没有否认沈恪的话, 就当做是这样吧, 假装他真的在沈恪身上留下了这句话。
林声跟沈恪吃完饭,收拾干净桌子,距离农历新年还有几分钟。
沈恪说:“咱们俩进度还是有点儿快了,下次得掐着时间来。”
他说到下次,林声听得忍不住笑着看他。
“那我们就坐这儿等着迎新年?”林声觉得或许应该做点什么,比如接吻。
他发现在跟沈恪相处的这件事情上他的想象力过于匮乏,不会制造浪漫,笨拙得像个渴望飞上蓝天的小鸡仔。
“等我一下。”沈恪突然想起了什么,跑进了卧室去。
林声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他,电视机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完全无法影响他的心情,他听不见那些声音,看不见那些画面,他的一切好像都是因为沈恪而存在的。
这个春节是因为沈恪,他才好好度过的。
沈恪很快就拿着东西回来了:“你看这个。”
林声站起来,走向沈恪,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黑胶唱片。
“我很喜欢的一个美国乐队,”沈恪一边往客厅另一边的桌子旁走,一边说,“以前我失眠的时候会整晚整晚听这张唱片。”
林声这时候才看到,沈恪家里还有一台黑胶唱片机。
这台黑胶唱片机确实是沈恪的,不过并不贵,当初他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二手唱片机,只花了几百块。
其实买这个东西沈恪犹豫了好久,几百块钱对于每个月能卖掉几幅画的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负担,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确实不是那种可以为自己的兴趣花太多钱的人,因为他只是想听那一张唱片而已。
可最后他还是买了,就像他明知道自己并不富裕却还是拿钱出来找了日租房一样。
他想要一份疲惫生活中的满足。
沈恪有这么一台二手唱片机,有且仅有一张黑胶唱片。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跟他一起听,没想过有人和他分享这份满足,然后又将这份满足推向了更高点。
林声有些好奇地看着沈恪放唱片,他的世界里还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
音乐开始播放的时候,他跑过去把电视机静音。
沈恪笑着冲他伸出手:“跳个舞吗?”
林声过来牵他的手,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我不会。”
“没关系,我也不会。”
两个人就那么抱在一起,随着音乐,闭上眼睛,自在轻盈地缓慢地在窗边踱着步子等待新年的到来。
这梦呓一样的唱腔让林声觉得整个人都被拉进了一场梦幻旅行,他看见斑驳的光影,看见破碎的砖瓦,看见突然之间密布的云和毫无预兆就降下的雨,当他回头,又看见了始终在身边的那个人。
毫无疑问,那个人是沈恪。
林声的下巴搭在沈恪肩膀上,幻想着这趟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寻梦之旅,不可思议又过分美好。
他们就这样,在呓语一样的音乐声中迎来了新年,要不是窗外突然亮起烟花,沈恪跟林声完全不知道新年已经到来。
他们相拥着看向外面,烟花再一次映亮了他们的脸,这一刻林声觉得他们像是给彼此讲了一千零一夜的童话故事,烟花绽放,故事到了结尾,但他们意犹未尽,决心把这故事从头再讲一遍给对方。
这个晚上,音乐一直没有停过。
他们接吻做a,在客厅温暖却坚硬的地板上,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在彼此身体上,在彼此的心底最深处。
林声第一次对时间如此敏感,大年初一的清晨,他从床上坐起来,沈恪已经不在身边。
厨房里,沈恪煮了粥,看见林声过来笑着问了声早。
“睡了多久?”林声靠过去,直接贴在了沈恪的背上。
“差不多两个小时。”
他们是后半夜四点多才睡,沈恪六点多就起床了。
睡不着,心里藏着事。
冬日早晨,天亮得没有那么早,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还黑漆漆的,他就那么偷偷地在黑暗中盯着林声看,怎么都看不够。
如果真的有神话故事,那林声就是救赎每一个漆黑夜晚的神。
沈恪看着他,心动到难以自制,深呼吸,让自己保持理智。
人的魅力是件难以捉摸的事,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力也很难说。
沈恪一点都不意外自己被林声吸引,但他意外的是,林声似乎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对他的好感。
这让沈恪开始有些害怕了。
胆小懦弱的人,根本不敢面对也不敢承担别人的爱,他一无所有,除了一颗正被打捞起来的心。
没意义的。
沈恪从床上下来的时候甚至在想,或许真的应该远离林声的世界,自己就是个骗子,时间久了就露馅了,到时候他从林声那里得到的怕会是失望和怨恨。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沈恪明白,林声绝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但林声一定不会愿意接受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这个事实。
沈恪很懊恼,他为什么没有从最初就明白这一点?
在为林声熬粥的时候,沈恪一直很矛盾。
他害怕,却又舍不得。
此时此刻,林声的亲昵让他更加舍不得推开这个人,沈恪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但已经来不及拨乱反正了。
沈恪关了火,回身抱住林声,在林声还迷迷糊糊的时候紧紧把人箍在怀里深深地亲吻。
林声喜欢被他这样对待,闭着眼迎接这个吻,然后说:“沈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的除夕,一起走到了正月初一。
下午的时候,林声跟沈恪道别,在沈恪的注视下上了公交车。
林声走了,留下沈恪一个,他站在空荡荡的公交站点抽起了烟来。
那天之后,沈恪的负罪感愈发严重,他开始不敢经常主动联系林声,整天闷在房间里对着林声的那幅画抽烟。
不过好在,在这段时间里,春天降临之前,沈恪又开始画画了。
他只画林声,每一幅都是林声,各种姿态下的林声。
这些画他不可能卖掉,不可能用它们来换取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费。
但他停不下来,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仿佛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灵感和风格了。
在他的画作里,林声是手握破碎权杖的王,也是站在废墟中的神,是枯败的花园中一朵花都没能留住的花农,也是牢笼中唯一晒得到阳光的人。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恪静不下心时就抄经书。
“众生长夜生死轮回,爱结不断,不尽苦边。”
这一次,他将林声作为载体,画出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生死轮回、爱和苦。
在沈恪的出租屋里,到处都是林声,但林声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深夜,沈恪坐在窗边抽烟,看着他的这些画想:如果有一天,假设真的能有那么一天的话,他希望在自己的个人画展上展出这些画,只有这些画。
手里的烟还没有抽完,沈恪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段时间很少有人打电话给他,尤其是这个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
他起身,从乱糟糟的床上翻找到手机,让他意外的是,来电人竟然是林声。
“林声?”
沈恪接起了电话,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么晚了林声会突然打给他。
一直以来林声都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每一次跟他通话前都会先发一条信息问他是否方便。
22/43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