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说句完全与本文无关的哗哗:
小侄女前几天周岁抓周,愣是略过了Dior香水、百元大钞、派克钢笔、TISSOT的手表、有点年头用来摇六爻的圆形方孔钱、竹笛、小提琴等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朝着我的《法医学》爬了过去。
我:惊恐万状。
姐姐:天崩地裂。
姐夫:很多小问号???
然后我默默地把《法医学》扒拉出来,将《量子力学》塞进了她的怀里……
呵,女人!
第35章
这短短几日的时间, 刁书真留在工作单位, 翻来覆去地看着宗卷。她在办公室里打了一个地铺, 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就躺在上面小睡一会儿,再爬起来继续干活。相比起忙得灰头土脸的刁书真,因为法医的工作基本上都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完成了,她反而清闲不少。
不过, 虽然两人同属于一个工作单位,却是各司其职, 平时互不相干。刁书真为了C市悬案的事情几日不曾回家,没了这个聒噪又顽皮的家伙, 宋玉诚实在是觉得家里清净得待不下去, 于是索性去犯罪心理科看她一看。
宋玉诚再一次见到刁书真的时候, 后者正趴在卷宗上睡着了, 那种如同尸体一般的,一动不动仿佛死过去的睡姿,让宋玉诚拧起了眉头。她将手中的毛毯盖在刁书真身上, 后者警觉地惊醒了, 眼睛瞪大, 活像只炸毛的小狐狸崽儿。不过, 她愣了几秒之后,迷迷糊糊之中见到是宋玉诚,秒秒钟恢复了睡眼惺忪的状态,头一歪又要继续睡。
宋玉诚眼明手快地拎着她的后颈, 动作熟稔,像是在逮一只家里老爱睡觉的没了骨头的小狐狸。刁书真从喉咙里嘟囔了几声,眼睛半睁不睁,好像是在说“你放过我吧”、“就睡一会儿”之类的话。
就看了一眼,宋玉诚无比惊讶她究竟是如何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的样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下眼睑之下缀着层层叠叠的青黑色色素沉着。脸色发青,面颊上布满了趴着睡觉压出来的红痕。头发乱糟糟的,估计这几天都没洗过,油得发亮。如果在她面前摆上一只破碗,都可以现场表演讨饭了。
宋玉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干他们这行的,就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不说,案子没破的时候,如山的压力与责任沉在胸口,累到无法呼吸。
“你枕着我的腿睡一会儿吧。”宋玉诚搬了条椅子坐了下来, “趴着睡时脊椎会呈现不自然的弧度,日积月累容易造成颈椎病,而且也会造成颈部肌肉劳损。而且你那样睡压着面部神经与血管了,会很不舒服的。”
刁书真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茫然地看了宋玉诚一眼。塞满了凶案现场的大脑呈现出一种卡顿的状态,不能完成从血雨腥风到醉卧美人膝的转换,在极度的疲惫中有些弄不懂眼前的状况。
宋玉诚弯起嘴角,摸了摸刁书真的脑袋。说来也奇怪,刁书真已经是个成年人,可她的头发又碎又软,有点像是小朋友长出来的那种黄毛绒发,摸上去手感极好。
宋玉诚轻快道,“完蛋了,案子把我的书真宝宝给整傻了,都不会撩小姐姐了。”
刁书真望了一眼宋玉诚那紧身牛仔裤包裹下的长腿,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突然恢复了狡黠的光芒,活像是一台老破车加了油,拖着老旧的发动机在新路上飞驰起来。
“怎么可能。”刁书真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向上(注1)。再傻也会不忘初心,怎么可能会忘记撩小姐姐呢!”
“哦,是吗?”宋玉诚似笑非笑,笑里藏刀。
“那当然不了!我那个——我只是欣赏小姐姐,就像欣赏春花秋月一样,我不会和她们有什么实质性的交流的!”刁书真嘿嘿笑了几声,从善如流地答道。
她躺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搁在宋玉诚柔软的长腿之上,似乎又回到了高中时期枕着小姐姐大腿睡觉的青葱岁月之中,有着青涩而朦胧,不含半点□□的滋味。她将蜷缩已久的酸麻四肢伸展开来,舒服地轻叹一声。宋玉诚身上独有的冷香将她包裹,她像是重回母体,有种奇妙的安心感。这些天来紧绷过度的神经不由地松弛下来。
放松下来的刁书真反而就不困了,她不由地又说起了案子:“这几天我除了重新整理线索之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叶玖而复仇的话,那个人与叶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宋玉诚轻轻地替刁书真按摩太阳穴,以为她缓解疲劳。时值午夜,哪怕是省城,也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像是流离不定的萤火。省厅有几个房间倒是灯火通明的,估计同样有同事像她们一样,在为了其他的案子而呕心沥血。
“在犯罪心理画像之中,一直有几个疑难的问题,即对于犯罪人的年龄、性别、智力水平验证。”刁书真不由地蹙起了眉,低声说着,“其一,按照传统犯罪心理侧写的观点,如果一个人在实施犯罪的时候具有明显的意识障碍,侧写师往往会认为他的是个成年人。但实际上来说,随着心理疾病的高发以及犯罪行为的年轻化,复杂而残忍的案子,同样完全有可能是未成年人所为。”
“其二,对于凶手的性别认定,侧写师很可能因为性别刻板印象而犯下错误。女性,往往被认为是柔弱的,不会采用暴力攻击手段,也缺乏复杂的幻想性动机。然而,仅仅因为性别就把某些人排除在外,往往会使得真正的凶手成为漏网之鱼。”
“其三,关于犯罪者的智力水平推断。高智商、高学历的犯罪人,照样会因为犯罪经验不足,计划不周祥严密犯下低幼愚蠢的错误。而一个智力水平不怎么高的犯人,在积累犯罪经验之后,完全有可能展现高超的犯罪技能(注2)。”
宋玉诚默默地听着,在刁书真全部说完之后,才问,“现在困扰你的,是犯罪者的性别认定吗?”
“是啊。”这种有人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感觉相当好,仿佛积压多日的疲倦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刁书真嘴角的弧度变大,“智力水平的认定,我还是有信心的。但是这个年龄与性别——实在是头痛得很。”
“按照我们还原的犯罪过程来说,凶手是一名女性。”宋玉诚说,“如果不是多人作案,凶手必然为女性。只有女性才可以诱骗出后两起案子的被害人。那两个人,如果看见约会对象是个五大三粗的男性,肯定早就跑了。”
“没错,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与叶玖又是什么关系呢?”刁书真喃喃道,像是说给宋玉诚听,又像是在单纯自言自语,“亲人?不会。朋友?为了朋友杀人,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情人?既然叶玖会被李平给PUA,叶玖应该是直女吧。”
她不自觉地绞紧了自己的手指,面上呈现出纠结而焦虑的神色。每次遇到疑难问题,她都是这么个样子。
宋玉诚将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声安慰她:“也许你并不需要知道凶手与叶玖是什么关系,你只需要预测凶手下一步将要做什么就好了。”
刁书真猛地一拍掌,兴奋地弹了起来,激动道:“老宋你说的太对了!凶手是在为了叶玖报仇,如果真的有下一个受害者,那么他很可能会是伤害过叶玖的人!啊,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刁书真从椅子上蹦下来,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奋笔疾书,宋玉诚在一边看着她认真工作的侧颜。认真起来的刁书真仿佛是这个邻域的王者,自有一种非凡的魅力。
宋玉诚那双幽深的眼瞳里倒映着刁书真,盛满了那个人,像是溢满了全世界的光辉。
就如同我与你,不需要世俗用浮浅而又狭隘的词汇定义我们的关系。不论是搭档还是室友,挚友亦或者情侣,支配者与服从者。我不能像你一样理解那些幽微难辨的感情,厘清错综复杂又暧昧难分的关系。
可那种强烈的,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感情,就算死人那样迟钝麻木的心,也会为之觉醒。
“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刁书真搁下笔,满意地弹了弹写满了笔记的纸张,龙飞凤舞的笔记上墨迹未干,“凶手肯定是个成年人,无论是从身量还是外貌上来说,扮成一个初中生是不是有点困难?”
她旋即摇了摇头,放过了这个疑问,继续说:“算了,时间紧迫,不能过多纠结于细节,只能抓大放小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看了一眼手表,才刚刚过了凌晨两点,似乎还可以赶在明早八点之前的专案讨论会之前回家睡上一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疲倦感如同潮水一般要将她吞没。睡了几天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铺,只要一想起家里柔软的大床,她就觉得浑身瘫软,走不动路了。
她这般想着,忽然身子一轻,她本能地搂住了宋玉诚的脖子,才后知后觉宋玉诚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自己,而她满脸通红地依偎在对方怀里,活脱脱一副弱受的模样。
她推了推宋玉诚饱满的胸口,鼓起腮帮子像是条受到刺激的小河豚,“嘿,让我自己走嘛,不要你抱嘛。”
哼,别拿哄小女生的那一套来哄我,姐姐玩着一套的时候你还在解剖室里摆弄死人骨头呢。我是攻我不要面子的吗?被人看到了我攻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宋玉诚温热的呼吸扑在刁书真耳垂上,那洁白的耳垂像是清澈的酸液遇上了石蕊,晕开鲜艳欲滴的红色。
“乖,听话。”宋玉诚稳稳地抱着刁书真,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刁书真将脸转向里侧,埋在那一片柔软之中。她本来是想掩盖自己腼腆害羞的神色,以免被宋玉诚取笑,没想到脸颊上的热度似乎更高了。
该死的,我好像还比宋玉诚大上几个月吧,为何胸前的发育差这么多啊!天道不公啊!
糟糕,我好像要窒息了。
橘黄色的路灯孜孜不倦地工作着,驻守在那里,为夜归人点亮一盏心灯。树上蝉鸣阵阵,仿佛和着小星星的曲调在演奏着,讴歌着即将来临的夏天。修长影子的怀中横着另一条小影子,彼此交融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浮士德
注2:特维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 : 行为证据分析入门[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5.
第36章
她伸了懒腰, 优美姣好的身体曲线沐浴在晨光里, 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峦披上了金红的凤冠霞帔, 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店主立在门边,屏住了呼吸,像是要把这一刻铭刻进心底。
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张扬又骄傲,是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繁花中最骄傲鲜艳的一朵。
“你来了?”她面上有着刚睡醒的薄红, 见到来人,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是我来照顾你,结果你生活得那般规律自在, 还天天做饭给我吃, 弄得好像是你来照顾我一样。”
“最后的日子能有你陪我走一程, 就很好了。”店主无声地笑着, 感慨道,“说是人生如逆旅,天地一孤舟。或者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 谁都逃不开生死, 总是想方设法来宽慰自己。可是到头来, 还是放不下爱意,受不了别离,逃脱不了纠缠不清的怨憎。”
店主的声线干净又纯粹,说着这样话, 像是在飘风骤雨之中,枝头摇摇欲坠的樱花,平静地迎接零落成泥的命运。那般淡然而安静,恍如蒲团上修行数年的僧侣,在极度的平静之中,微笑着拥抱死神的到来。
“真的要放弃治疗吗?”她的眸子里有不忍划过,随即又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我——”
高谈理论容易,她可以罗列出选择保守治疗种种好处,比如可以节约资金、提高病人的生命质量、免遭过度治疗的痛苦等等,她可以足足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但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关切的人身上,明知治疗毫无用处,可还是想要拼命抢救。
无他,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关心的人的生命一点点消逝,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能活生生把人逼疯。哪怕是单纯为了缓解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想要做点什么。
店主像是一阵风,扑进了她的怀里,面上是得逞的笑意。“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抱一抱我吧。”店主脸上是小女孩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清亮。将死的阴郁从未占领过她的心,反正愈发凸显了那澄明淡然,又无私无邪的本性。
她不习惯友人突如其来的亲热,有些紧张而手足无措,给了店主一个拥抱,动作生疏。她坐在床边,看着至交好友将脸埋在自己的大腿上,肩膀抽动着,如同一束花枝在雨中轻颤。
好朋友是在哭泣。
这样的事实令她六神无主,不知从何应对。
一向冷静看淡生死的友人忽然流露出脆弱悲伤的一面,更令她不知道从何安慰。她手足僵硬,只能学着父母安慰孩子的样子,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脊。
“我冷静又坚强,哪怕快死了我也那么积极乐观,可我那么年轻,我难道不想活着吗?”她哽咽着,泪如泉涌,“春天的时候,我想和你们一起放风筝,看金灿灿的油菜花开满整个山坡,像是遗留在人间的阳光。夏天,我想在荷塘边吹吹凉风,看着摇曳生姿的荷花,步步生香。我们可以一起喝着甜甜的果酒,微醺时就能摘到天上璀璨的星子。秋天,我们去果园里摘桔子,碰运气看谁能摘到最甜的那一棵。冬天,外面冷风呼啸,阴雨绵绵,我们围在火炉边挤挤挨挨的,等着香气四溢的烧烤慢慢变熟。”
“我想活着啊。”好友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地说,“我想活着啊。”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手背之上,如同天心里落下来一滴雨,她这才惊觉自己落了泪。那颗已经燃为灰烬的心久违地湿软起来,她擦干眼里的泪,发狠道,“老天不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我给你!”
她扣住好友的手腕,带着对方出门。店主茫然地跟在她后面,面上却满是欣喜之意,像是个等着过年的孩子。
她开着店主的车,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一个做工粗糙、图案花哨的风筝,又去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一袋那种学生们喜欢喝的廉价果酒,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烧烤架子,塞进汽车后尾箱之后,汽车盖子都合不上了。
好友这才明白她想做什么,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用那种轻快的、热情的、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的声音说:“好了,现在翠绿点亮了大地,在冬日连绵的阴雨过后,初春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小朋友们开始放风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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