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就难办了。”刁书真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愁眉不展。
“这里面的水太深,竟然会有人抢着将沈欣悦的尸体给火化了。这样一来,可就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宋玉诚声音低沉。
年少中人往往意气轻狂,不惧死生,甚至不怕死无对证。可惜初入尘世方知,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无可奈何。
“你还记得当初卫子萌的事情吗?”刁书真忽然提到,“你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检验过了卫子萌的尸体,不是发现了奇怪的伤口么?”
“卫子萌是借了校园贷还不起,迫于压力自杀的。”宋玉诚扬了扬眉。
“仅仅只是如此?”刁书真很深地看了宋玉诚一眼,蓦地顿住了。
宋玉诚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在雨中走着,没有撑伞,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在她们头顶,在铁灰色的背景中仿佛是一曲哀婉送葬歌中两段阴沉的旋律,给这一终曲更添上几分凄恻之情。
“算了。”刁书真仰头看着天空,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落下来,将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光泽,“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学生能查得出来的,到此为止吧。”
刁书真似乎听到后面宋玉诚的脚步声一顿,那声若有若无的“嗯”声逸散在风里,飘飘渺渺很不真切。
似乎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正轨,沈欣悦的事情热闹了一段时间,终究是被各种各样的校园花边新闻,八卦趣事所取代。人总是近喜远忧的,在五十多个人的班级里,多那么少那么一个,好像也无足轻重地很。只是偶尔会有人提起沈欣悦的事情,不过总是为更新鲜更抢眼的新闻所取代了。
只是刁书真一日赛一日的沉默,她还是那般惫懒散漫,风流不羁,那双倦懒的琥珀色眸子里,却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偶尔扫视一番来往的人群。可再定睛看过去,那双眼睛还是那般眯起,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懒懒模样。只是她深夜时分,往往宋玉诚查完寝室之后,仍然还见到她在电脑面前不知疲惫地敲着键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那日,宋玉诚上、床一个钟头后,刁书真侧耳倾听着她的动静,那边悄无声息,呼吸浅而匀净。刁书真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面色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她轻手轻脚地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小袋子,在黑暗的隐藏下,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移动。
她触到了冰凉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外的风扑面而来,她正要大步出去,房间内的灯刷地一下子亮了——
她本能地抬手遮挡,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前是白花花的一团,什么都看不真切。
宋玉诚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子,一手卡在她的脖子根部,朝着她的袋子里望着一眼,冰冷道:
“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瓶实验室里拿出来的□□,还有这把刀是怎么回事?你要去见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是来源于人卫第七版妇产科学的,但我懒得翻书了
*现在非法交易人体器官已经入刑了感谢在2020-08-29 18:31:23~2020-08-30 00: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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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没想去见谁啊,楼道宿舍里有只绿眼睛黑猫老是晃来晃去,上次我给它喂小鱼干还给我挠了一爪子,这回看我不把它给逮到。”刁书真搓了搓手,讪笑道。
“不对吧。”宋玉诚逼视着刁书真的眼睛,抿紧了双唇,面色一沉,“逮只猫而已,用得着避着我偷偷摸摸的么?谁不知道你刁书真胆子大过天,我看你不是想摸只猫,你是想去见什么人吧?”
“没有!”刁书真避开她的目光,激烈地否认道,高亢的语调之下却潜藏着难掩的心虚。
“你擅长识别谎言,就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你,一旦你说谎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擦自己的中指关节么。”宋玉诚语气平静沉稳,仿佛胜券在握,幽深的目光依旧投在刁书真的身上。她冰凉的手轻轻地搭在刁书真的锁骨之上,修长如玉的指节慢慢向上移动,停留在对方搏动的颈动脉上。
“我、哎,我——”刁书真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子,显然是脑子里飞速闪过了无数的借口,却无一能搪塞过去。她急得额角沁出了一层的汗,耷在脖子上的马尾湿透,呼吸急促了几分。宋玉诚感到指尖底下的搏动加快了几分,显示出其主人紧绷的心绪。
“哎,好吧好吧。”刁书真举起双手过肩,做出了个投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垮了下来,“我是打算出去一趟,有点小事需要解决,马上就回来。”
“小事?”宋玉诚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她皮笑肉不笑道,“这把刀子、这块白布还有这瓶子乙、醚,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我知道你胆大妄为至极,别说校规,如果能达到目的,你甚至连法律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所以我的责任是看着你。”
“你!”刁书真瞪大了眼睛,她瞬间涨红了脸,踮起脚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狠狠道,“姓宋的,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您这种正人君子还是别来掺和这摊浑水,免得脏了您的手!”
她眼睛发红,喘着粗气怒视着对方,仿佛是一只发狂的母狮,正在恶狠狠地冲着闯入自己领地的人咆哮。
“你看看你。”宋玉诚墨色的眼瞳波澜不惊,刁书真的怒火像是一颗陨石落到了浩瀚的深海里,虽然掀起了一时的风浪,却又很快为幽深广袤的大海所吞噬,“当初找我验尸和我一起合作怎么就不提了?现在事情有点眉目了你就打算抛下我自己去干了吧。你把自己也说得太无辜了吧,明明撇下朋友的是你,查出了线索独吞的也是你,偏偏还要口口声声说着是在为我考虑。”
她放开了搭在刁书真颈动脉上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心口,淡淡道,“你这里,真的能过的去吗?”
“你听我说,这件事情真的很危险,你刚刚才勉强能学习法医学,守护住了你的理想,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你的手上沾上任何污点,影响你的前途。”刁书真放软了口气,轻轻叹了口气道,“至于我,那没有什么要紧的。”
“你这么说,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宋玉诚抿紧了唇,仔细捕捉着刁书真面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你都不怕脏了自己的手,难道我就可以装作清正无辜,漠然旁观?你搞清楚,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你别想一个人全部都揽住身上!朋友,不就是荣辱与共么!”
她白玉似的面上染上了一层罕见的薄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示出她心绪震荡,愤怒不已。她重重地戳在刁书真的心口,每一下都仿佛是直接撞在对方心上。那双墨色的眼瞳里写满了为朋友背叛的愤怒,欺瞒的恼羞和心甘情愿相信对方的赤诚。
刁书真终于在那双眼瞳里拜下阵来,她无可奈何道:“是的,我今晚是去打算见一个人,想从她口中问出点东西出来。这个人与卫子萌和沈欣悦的死存在关联。”
宋玉诚松开了她的手,幽幽地看着她,皱眉问道:“这个人是介绍卫子萌和沈欣悦给人体器官买卖组织的掮客?”
刁书真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于宋玉诚的对于案子的敏锐。她决定不再隐瞒,沉吟道:“可能是的,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除了她给沈欣悦的转账的那笔不明巨款,以及我查到那个账号所绑定的手机号还在卫子萌死前前一周联系过对方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很明显的证据。”
“时间不多了,我等会儿在路上再和你慢慢解释。”刁书真看了一眼表,神色间有些焦虑。宋玉诚点了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外面的漆黑蜂拥而至,瞬间吞没了她们的身影。
“你知道我是如何查到这蛛丝马迹的吗?”刁书真诡秘一笑,指着电梯间里被涂抹而去的那团黑色印迹说,“我将卫子萌和沈欣悦的账号信息翻来覆去地查找过无数遍,除了沈欣悦的那笔不明汇款之外,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两人的生活交往圈子都十分简单,社会关系相当简单,除了家人就是老师同学恋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宋玉诚点了点头,目光仍旧是落在那团漆黑的印迹之上,她缓缓道:“我记得这里曾经写着各种租房信息和四六级的小广告。”
“是的,而我无意间发现,卫子萌曾经接到过一个广告推销的电话。而那个电话——前面写的卖卵请拨***。我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竟然惊讶地发现这个号码注册的微信就是给过沈欣悦不明汇款的那个!”刁书真微微笑了笑,露出那对尖尖的虎牙,显现出几分诡谲之气,“于是我装作想进行交易的无知少女与其取得了联系,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她的IP地址,还摸清楚了她的活动轨迹。”
宋玉诚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回来起来,种种征象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刁书真带着一身混浊之气晚归回来,像是在火车站里睡了一宿;或者是神色诡秘地盯着电脑,露出了猎手一般的胸有成竹的笑意。
而自己差一点就没能盯住她,任由她默不作声地去完成一些危险的事情。宋玉诚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不动声色,一脸不染俗尘,暗地里却恨恨地磨了磨牙齿,恨不得在刁书真的脖子上拴根绳子才好。
“你打算问些什么,这买卖见不得光,又牵涉到自己的财路饭碗,你想问出点什么,怕是与恶犬口抢肉一般困难啊。”宋玉诚看了正在风驰电掣开着车的刁书真一眼,开口道。
“我已经有布置的,剩下的,就成事在天了。”她瞥了宋玉诚一眼,仗着自己年长几分,老气横秋道,“你真要和我一起去么,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回寝室歇着,当做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好当你风纪委管一管那群小孩子。案子的事情么,你过个十年八年再说吧——唔!”
宋玉诚飞快地凑近,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啃了一口。刁书真手一抖,差点没把住方向盘。
“我开车呢!捣什么乱!”刁书真恼羞成怒道,她的脸迅速涨红起来,和熟透的小龙虾差不多,“小孩子跟来做什么,你要恭恭敬敬地叫姐姐——”
宋玉诚点了点头,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车里格外清晰,语调谦恭:“姐姐,我想——你。”
虽然中间那个音节是含糊过去了,刁书真焉能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她的脸是彻底熟透了,在往外腾腾冒烟。宋玉诚安静笔直地坐在那里,连头发丝儿都分毫未乱,就像刚刚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只是那双黑瞳里一闪而逝的笑意全然是出卖了她。
那辆小而破的奇瑞QQ驶离了大学校区那人烟荒僻的地方,到了省城市中心老城区里。刁书真把车给停在了个偏窄的胡同里,提着那个袋子,两人都穿着一声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行动迅速地下了车。
宋玉诚跟着刁书真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眼前硕大的霓虹灯是愈发闪亮,空气中酒气混杂着刺鼻香水味的味道是越来越来浓,阁楼上隐隐传来的男女缠绵的黏腻语调近在耳边。黑夜里,女人一闪而逝的花白肉、体像是漆黑河面上翻起白肚皮的鱼,某种糜烂的味道令人恶心。
宋玉诚隐隐变了脸色,皱起了眉头。刁书真拍了拍她的肩膀,戏谑道:“小朋友就该好好学习,跟来做什么。”
宋玉诚拍开了她的手。
刁书真小声嘘了一声,拿出包里的望远镜递给宋玉诚,耳语道,“那个二楼房间里正在换衣服准备下班的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等会儿,等她出来经过这条小巷子的时候,我去伏击她。”刁书真布置道。
宋玉诚点了点头。两人蹲在巷口的垃圾桶后面,将身形藏得严严实实的。
二点一刻,不远处小楼二楼的灯光终于咔哒一下熄灭了。女人蹬着高跟鞋走在楼道里的声音哒哒作响,接着门口出来一个纤瘦窈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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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那女人拖沓着一双高跟鞋, 步履疲惫而沉重地朝着巷子口走来。明月姗姗来迟,一轮血色的弯月高悬在苍穹之上。借着菲薄的月色,刁宋两人看见女人面上松垮的肌肤与眼角细密的鱼尾纹, 卸去了招摇的浓妆之后,更显得这张脸老态而疲惫。
刁宋两人埋伏在巷子口的垃圾箱后面,顾不得垃圾酸腐的气味扑鼻而来。她们隐藏在阴影里,宋玉诚瞥了刁书真一眼, 恰逢风吹开了云雾, 古铜色的晦暗月色照在这张熟悉的面上,却显出几分她不曾了解的诡谲阴暗之色,仿佛潜藏在清秀可人画皮之下的恶鬼,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露出了致命的獠牙。宋玉诚轻轻摇了摇头, 将这些奇诡的念头逐出脑海,却依旧是打了个寒噤——她此时此刻方才觉知, 两人看似一同出生入死,同榻而眠, 共享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自己, 对刁书真所知甚少。
刁书真猫腰潜藏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两人是过于谨慎了,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巷子, 就算是有人直愣愣地站在巷口,都未必会被人察觉得到,更别提两人是将身形隐藏在那高大的垃圾桶后面了。
嗒、嗒、嗒、哒哒哒哒哒,女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了,刁书真屏住了呼吸,拿起包中瓶子里的乙、醚浸透了白布, 悄无声息地尾随在那女人后面。惨淡的月色投照在墙面之上,勾勒两条不断晃动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女人的呼救声和挣扎声微弱得像是奄奄一息的濒死病人,纵然声嘶力竭,却很快消弭于无形。
刁书真扶着陷入昏迷的女人,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寂静的小巷里,粗野如同一只狩猎的猛兽。宋玉诚望着刁书真,迟疑了一瞬,依旧是伸出手接过了女人,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刁书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她为何不多问,随即自顾自沉默地向外走去,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宋玉诚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宛如她的另一条瘦瘦高高的影子。
巷子越来越深,越来越崎岖,脚下的路面越发不平,在这样黑暗完全包裹了一切的情况下,想要不摔倒,只得加倍小心。宋玉诚好几次都怀疑刁书真是不是完全走进了死胡同,对方却又拐进了更为狭长漆黑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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