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铭翻来覆去地看,冷不丁说:“哥, 你这不是心血来潮?真想玩雪橇啊?”
“别说了。”徐中磊捂脸,无能哀嚎:“我原来也跟你一样有些大胆的想法, 但是,这些东西我看了之后我就放弃了。考考你,程昱铭你知道一支雪橇队最少六只狗, 要让他们跑起来,它们一天要吃多少东西吗?”
徐中磊比了一个六的手势:“一天两顿,要吃肉,要六斤肉!我靠,我要是每天能吃上六斤肉,我自己煮了吃不香吗?还费劲巴拉的种菜干嘛?”
“说实话,我还真想玩玩雪橇队的……”这个简单直白的数字简直就是最佳劝退方式,程昱铭收拾好这些资料,怅然地说。
“因纽特人养雪橇犬,都是一个村子养一支雪橇队。而且,人家捕猎,抓到一只海象、一只海豹就有几百斤,我们这里过去几十年,抓到最大的野生动物就是黄鼠狼,就那么一丁点大。”徐中磊把之前说服自己不去买上四五只雪橇犬的理由,又说了一遍,还拿手比划,那黄鼠狼就他手臂那么点大。
说起自己曾经的想法,徐中磊那话就多了,笑着追上来闲聊,开玩笑着说:“要是这些雪橇犬聪明一点,我就雇佣他们,坐一次车给一次肉,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我记得镇上就有好多流浪狗,你指望哈士奇能和你谈交易,不如把镇上那些猫猫狗狗都收编了。更现实一些。”程昱铭最后翻炒几下豆腐炒豆芽,出锅,他觉得徐中磊的现在的想法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人家那是吃人肉长大的,到时候我收编了就让你割肉喂狗!”徐中磊一边盛饭,一边不怀好意地往程昱铭下边瞟,“就割那块可大可小可伸缩的肉,反正现在没用。”
“我这块太大了,它们一口吃不下,容易噎着,我看你的更合适!”程昱铭秒懂并且跟上了车速顺便反击过去。
“太硬,嘣掉狗牙就不合适了。”徐中磊笑得嚣张。
“呵呵,我看你三秒差不多。别浪了,再浪就挨艹。”程昱铭一手端起菜,一手往徐中磊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徐中磊捂着屁股,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激动起来:“我靠!你馋我身子,你下贱!”
“行行行,哥,我馋你身子,我下贱。”程昱铭端上最后一个菜,“别再浪了,吃饭吃饭。”
***
大雪总算停了,对徐家老屋每一家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这场风雪来得匆忙,加上现在已经要四月份,按照农历节气都已经春分了。就算一直都在下雨,村里人也都在等着出大太阳、气温上升,种地种菜。
除了备上日常烧炕烧火用的柴火,大家都是隔几天去山上砍一次柴,家里不会存太多货。
这气温骤降,很多人就只能苦哈哈地冒着大风雪上山砍柴,寒冰把树枝冻得坚硬,要砍上十几刀才能勉强掰下一根树枝。过了几天之后,最近的山都砍完了,还得走上一段路,去东边的山上砍柴。
这几天村里咳嗽、发烧的人一群又一群,都是在外面冻的。
这么辛辛苦苦砍的柴,还不能直接用。每一根树枝都冒着潮气,烧起来会冒出呛人的烟雾,熏得人眼睛生疼。
为了能用上这些湿漉漉的柴火,得干柴火烘干,这么一算,砍再多的柴都不够用,又还得累死累活继续上山。
这二十多天的的大雪实在是折腾得人心神俱疲,全村男女老少都快跟这柴杠上了。
所以雪一停,徐志平的大棚就停工了。所有人,包括徐志平自己,都在紧赶慢赶去山上砍柴,大雪看起来还有得下,多存点燃料才是王道。砍完近处砍远处,好在村子附近都是小山,柴源丰富,现在还不至于闹出什么争抢的笑话出来。
“金叔?砍这么多柴火呢,够用了吧?你砍了这么多,让人家咋办呢?”徐天赐隔着厨房门看见前任“金老板”,现在“金老汉”,挑着一大担子的柴走过,忍不住出言嘲讽。
徐天赐到现在还是没有自己的小屋,他一直就带着女儿徐小云,住在村里烘干房配套的锅炉房里。
村里其他麻将天团成员徐望强早就搬出去,被他的本家老叔老村长耳提面命,棍棒敲打之后还顺走了另外一个麻将天团成员。两人帮着村长烧窑烧瓦,好歹自己建了一个容身之地。
但是徐天赐现在能够管他的人都已经全部入土了,要让他自己去盖个房子?想都别想。
他带着五岁的女儿原先是睡在烘干房里的,用的也是厨房里边留存的柴火,有锅有米有盐,生活还算舒心。
就是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趁他出门的时候,把三个烘干房都用大锁锁上了。他放在房子里面的东西都被扔出来,撒了一地。那人还把大门钥匙交给了徐志平。
徐天赐当时看见那一片狼藉气得头顶冒烟。他自小就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除了他奶奶能骂几句,都没受过什么气。这么一套简直把他气昏头了,阴阳怪气在村里每间房子门口面前大吵大闹、拉屎撒尿,这么走了一圈之后,他被不知道是谁从背后,套上大麻袋狠狠揍了一顿,死狗一样扔回烘干房大门口。
徐天赐心里大概猜过,打他的人有好几个,但是具体是谁。他当时脑袋嗡嗡,也说不出名字来。挨打以后,他也不作妖了,乖乖搬到了厨房里。
父女俩睡着拼凑出来的木板床,盖着地震那时候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破被子,破衣服,那些东西多得很,现在还堆在工棚里,谁要,谁就去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次大雪倒是对徐天赐影响不大,厨房里堆着很多原来建房子的时候留下来的柴火,占了半个屋子,徐天赐也毫无心理压力地用。除了村里偶尔要用上烘干房,徐天赐说走就得走之外,没什么缺点。但是他这么个大活人梗在这里,另外两个烘干房能用,人家就不会过来赶他。
天上下着大雪,各家都冷,徐天赐也不出去串门了。
他就坐在厨房的窗台边,欣赏在外面辛辛苦苦砍柴的人怎么回家的。尤其是去徐志平那大棚帮工,累得路都走不稳的人,啊?政福总有一天会来的,都这么辛苦干啥呢?
越看外面他就越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聪明才智。人家都惨兮兮烧那湿柴,这里就有现成的柴火,生活就该好好享受,他多舒服啊!
尤其是那“金老板”徐金鹏,徐天赐尤其看不惯。
之前徐金鹏发达的时候,就是各种对他这样的乡下人冷嘲热讽。宝马奔驰一年换一辆车往他们这个小村子里开,好东西流水一样往他爹娘家里送,连他们家那祖传破屋子,都来来回回,修了三四遍,连最外面的茅坑都贴上的大理石瓷砖。
金老板回村一次,他就要被他奶奶骂好几次,整天就拿人家当例子教训他。
现在?哈哈。现在他也想叫醒自己坟里边的奶奶,让她看看什么就叫做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就是,人家金老板,在给乡下泥腿子打工!每天累得跟个狗屎一样还要上山砍柴,还抡着锄头炮开雪地挖土在自己房子里种菜!
连他这个金老板嘴上说过的二混子都比不上!
徐天赐和徐小云住着的这间厨房就是村子里的必经要道。每次一看见徐金鹏走过,徐天赐一定要嘲讽一番,有时候兴致来了,不是徐金鹏,他也会顺口骂骂,但是骂其他人容易招来一大串人和他对打。所以大多数时候,徐天赐还是喜欢盯着徐金鹏骂。
徐金鹏装作没听见徐天赐的叫嚣,担着柴走了。
他在村里没有走得近的人,也懒得跟这么个烂人掰扯。
繁重的劳动让他身心俱疲,担子两端的湿柴也格外沉重,还有家里的大火炕还要烧上,自己憋了好久的厕所得回家上,他忙得很!
再说了,就算是他过去跟这人打上一架,他五十多岁的身子骨也打不过人家三十多岁的。
喊人过来帮忙?他知道嫉妒的滋味,他之前就把全村人都得罪光了,现在除了徐志平他还能说说话之外,谁都喊不动。
再说,他坚信,灾难不是一时的,让这烂人逞一时强,占一时的上风又如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徐金鹏走远了,然后又回头,朝徐天赐的房子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日他娘的还是气不过!
第61章 觅食 体会:[互相觅食]
徐三贵一贯是个老实人老农民, 什么事都不喜欢掺和。听人家说八卦就在一边听,人家问他什么他就把嘴一咧,伸手一摆:不知道, 不知道, 别问我。
老婆子还在的时候他就不言不语种田养鸡种菜, 村里要是说起他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没得说。
但是, 他有一个说不出口的习惯, 他谁都没说过:过夜睡觉一定要撒一次夜尿, 还得一定要跑到人家门口撒。
这习惯是很有讲究的。
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总是跟他老娘说家里有人, 家里有人;他老娘就带着他去算了次命,那长胡子戴黑眼镜的算命先生一听到他的八字就连连摆手,喊着:“这命算不得, 算不得,这是水招阴的煞体。窥探了天机, 算命人那不得好死。”
徐三贵他老母亲一听就差点晕过去,连忙哀求算命先生指点迷津。
算命先生推让了好几次之后, 嘴角露出一丝笑,伸手比了一个“一”, 接受那时候的一张“大团结”之后,算命先生给出解决方案:
“他这体质在晚上尤其招阴, 鬼又比较亲附他身上的水。来,先喝了这碗符咒水, 能掩掉他身上一部分的煞气,晚上撒尿的时候,还得切记万万不能在自家屋子里解决, 最好也不要撒在自家门口,切记切记,这是避煞的关键!”
之前徐三贵还从来不撒夜尿的,自从这符咒水喝下去之后,晚上睡觉睡到一半,那就哪哪都不舒服,膀胱简直就是要爆炸。
一尿到床上,他就要大病一场。病了好几次之后,徐三贵悟到了:算命先生的话还是得信。
这个半夜起来在邻居家门口撒上一泡尿的习惯,徐三贵已经坚持了五十多年。
连地震那几天,大家都住一起,没有了邻居之后,徐三贵都会半夜爬起来,走上大老远去大水塘边解决一下。
这几天下大雪,晚上出门能冻死人,出来的水柱能直接变成冰块,但是徐三贵就算是半夜起来穿上衣服,也要去自家邻居村长家大门旁撒上一泡尿,才能一觉睡到天明。
就是这几天,他半夜出门的时候总是觉得毛骨悚然,就像后边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一样,但是他猛地一回头,后面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的雪地,连个脚印都没有。
天上的星星照常闪烁,打呼噜的,说梦话的村里人依旧吵闹,一切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跟过去五十年的村庄一模一样。
徐三贵搓了搓自己快要冻僵的手,照着月光快步转身回家了。
澄亮月光下的阴影处,几个黑影闪过,悄无声息离去。
***
大雪已经停了三天,徐三贵撑着自己六十岁的老身子骨也砍了三天柴。
这天实在疲劳,他回家匆匆挖了几口饭就躺炕上睡觉了,半夜,那熟悉的膀胱炸裂感袭来,徐三贵勉强起来,累到眯着眼睛穿衣,穿鞋,开后门,然后重复着他走过了几十遍的路。
右转。
穿过他开出来的一小片地。
左转走六步。
就到了村长现在住着的房子,大门口刚好对着他。
他熟练地解开裤腰带……
“哗”的水声连绵不绝……
“啊!”
刺耳的嚎叫穿透了这个小小的聚落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从哪里跃出来的几只生物凶狠地扑上来,尤其是跳起来扒着他后背的那东西,让徐三贵支撑不住重心,直接倒在雪地里。
更多的阴影从四周围过来,徐三贵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腰腹,还有那个没有穿衣服露出来排泄的部位都在被尖利的牙齿嘶哑、拉扯。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差点撅过去,他只在倒地的一瞬间发出过声音,然后瞬间,什么东西就直接压在他的头上了,他还想大声呼救,但是一张嘴就是一大口毛,声音都被结结实实捂住了。
天气严寒,除了那个露出来的部位,其他地方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忍着一瞬间在他脑子里炸开的疼痛,他勉强能够感受到那些东西正在扒扯他身上的衣服。
压着他脑袋的这东西,在他胸腹部位撕咬了几秒钟之后,已经快要摸索到他最紧要的脖颈处,那里没有衣服,一咬致命。
徐三贵发出来的求救淹没在毛发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那牙齿直逼他脖颈的一瞬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把盘在他身上的东西一手甩开,双手也挣开压迫。
他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全身朝下匍匐在雪地上,艰难的调转方向往村长家爬,他不能回家,他家只有一个人,他要喊人来帮忙!
徐三贵一边爬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
“啊!”
“杀人了!”
寒冷麻痹了他的神经,疼痛已经变得麻木,他不知道自己下半身是不是已经缺了什么,但是刚刚那种炸开的疼痛已经没有了。
往左边一瞟中,他那模模糊糊的老眼还能看到一张毛发粘着血迹,牙齿正在嚼着一块肉的大嘴!
他看清了这个袭击他的东西!
是狗,是狗!狗要吃人了!
狗群看见到手的猎物逃脱,动作更加凶狠!两只狗直扑他的脸,徐三贵只能用双手捂住眼睛额头,脖子全部缩回衣服里,一边扯着嘴巴喊:“救命啊!”那两只狗也不管,一次又一次往他的后颈、双手、头皮上面撕咬,鲜血的腥气在雪地里弥漫开来,响起一大片此起彼伏的狗类吸气声。
那些撕咬他的鞋子和裤子的狗更加兴奋了,在他的露出来的后背上咬下一口又一口血淋淋的肉。
徐三贵用双肘撑起身子,艰难的一点一点往前挪。
一步、两步……
他还在求救,还在嘶喊,身体的一阵阵失血让他的理智渐渐消亡,瞳仁开始涣散,他大声在喊,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了。
耳边狗类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浓重的畜生异味越来越浓,村长的屋子越来越近……
他爬行的痕迹下氤起鲜红的血色,那些畜生红着眼睛在雪地上舔舐。
“村长!你开门!你开门哪!救命啊!………”徐三贵哑着嗓子求道。
就那么平常时候几步的距离,就是那么一张粗劣的木门,徐三贵他透过手指缝那模糊的红色,却没有人把门打开,或者递给他一根棍子……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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