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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那里！”
“小心点！别被狗咬上！”
“日你妈个狗畜生！”
……
远远的喧哗传过来，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贴着地面的震动传到了徐三贵的耳朵里，村长家那张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徐三贵回头看去，蓝澄澄的天，冷清清的月，不远处的抡着锄头在人往这边来。
一只有着亮黑色油亮皮毛的畜生，咬下一口他腰侧的肉，“嗷呜”一声窜入夜色之中，随后跟着二十多只大狗、小狗，也匆匆撤退。
徐三贵没有力气了，眼睛都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村长的声音：“三贵兄弟，三贵？你醒醒？醒醒啊！你怎么了？”那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
三贵叔的葬礼举行得匆忙。
天色才蒙蒙亮，曾诚就跑过来通知徐中磊，村里徐三贵被狗咬死了，志平哥让他赶紧过去看看。
徐中磊和程昱铭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往营地那边去，曾医生已经一只手用被子盖住了徐三贵的脸。透过厚厚的被子，徐中磊只能看见一颗血肉模糊的头，空气中还有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村里人神情肃穆，如丧考妣，一个个脸上都是挥之不去的仓皇，仿佛死得不是这个六十多的大爷，而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按照传统丧葬习俗，人死要在家里停上七天的灵，至少要到第八天才能由孝子贤孙哭着喊着抬起棺椁，葬进村上的祖传墓地里。
但是两人到没一会，就被徐志平推着去挖坑埋人了。
谁都知道，村长原来那个屋子葬人的小山，现在变成了野狗们的家。徐三贵都是被狗咬死的，想是怎么都不愿意还要埋在那座山里去，所以徐三贵的坟地这挑了一个小竹林，七八个青年男人挥着锄头一下又一下，挖开冰冻着的底层，要把人埋进土里。
往常群体干活，甭管是干什么，至少还是有有个起头人在那边谈天说地，但是在气氛非常压抑，大家一锄头一锄头，像是要把怨气砸进土里。
“怎么回事啊？”徐中磊忍不住了，拉了拉边上中年男人的衣角，悄声问道。
这件事，徐中磊确实一头雾水，他大早上的知道才徐三贵被狗咬死，一过去就被拉到这里来挖冻冰了。
“咳咳。”那人看起来确实很有一番话要表述，说起来还特意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
“昨天半夜，我在屋里头睡觉了，听见外面有人在喊救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谁在开玩笑呢。后来那人一直在喊，我想着咋回事啊，穿上衣服去外边看。就听见村长那边出事了，好多人都听到了。”他顿了顿，“你不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畜生就都跑了。数着至少有三四十只，都往那边山上去了。”
那人指了指那座之前埋地震遗体的那座山，继续说：“就只有徐三贵躺在雪地里，那雪哦，一一大片一大片都是红色的。徐三贵的脸、手、还有半个头都没了，后颈上还有一个大窟窿，背上一片一片肉都没了，白色的骨头都能看见。诶，你知道吗？”
他低下头，以神秘兮兮地问徐中磊。
“知道什么？”徐中磊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曾医生检查的时候，还发现徐三贵他，下面，下面都被狗吃掉了。哎呀，你说徐三贵他造了什么孽哦！死都死不安生，没个全尸。倒是我觉得，村长，人家村长就睡在人家死的那地方面前，村长当时哭得，眼泪哗哗流，谁知道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那男人声音低了，扭头朝着一个人望去。
徐中磊也顺着方向看过去，正是徐望强。
“别乱说！我警告你！你再乱说老子打死你，喂狗去！”徐望强听见了，放下锄头，捏着拳头骂。
第62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感受：[为奶则刚]
这个冰太硬, 就算是几个大男人挖了一个浅浅地勉强能安放下一个成年人身体的坑，就已经累得人气喘吁吁。
这时天上已经慢慢地在飘雪，大雪又下起来了。小雪花落在人的肩头, 也落在刚挖好的那个坑里。
“走了, 还挖, 还要挖到什么时候去？我看这个地方埋人就差不多了。”
“散了散了吧，回去告诉徐志平说, 这坑挖好了。”
徐中磊也觉得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在这个村子里, 死去之人的身体还能安妥地被埋葬在地下, 其他地方的尸体说不定就要随地一扔, 做野狗的食物了。
他们一行人回了村子，就看见徐三贵的尸体已经用他自己的破被子包裹好了，就放在村口, 也没人看着。大家伙都呆在烘干房里，坐的坐、站的站, 挨挨挤挤，声势喧哗。
看见他们回来, 徐春娟连忙站起身招呼。
“回来了！进来烤烤火！”
徐中磊和程昱铭跟着人流进了屋子，默契地站在最后, 听着村里人说话。
“人就丢在村口那里？狗又回来了咋办？”问的人是徐望强。
“畜生昨天晚上都能跑，咱们白天这么多人, 就怕它不来，来了就是找死。”
“你说, 三贵叔大晚上的，去村长那边干嘛？什么事白天不好说？”
“哎呦，畜生就是畜生！咬人都挑着要紧的地方来。”
此话一出, 在场男士都觉得自己下边凉飕飕的，一阵闷疼。
“好了，好了！安静！”徐志平用铁皮卷了一个大喇叭，站在屋子最中央，示意他有话要说。
“我带着几个人，去了三贵叔他们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他们家菜地那边，屋子侧面，那里，有很多狗脚印，这几天咱们都去山上砍柴了，侧面基本上没什么人走，那边狗脚印一层叠一层，我们猜，村里那些狗，盯上三贵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我靠！这狗成精了啊！”
“我得去看看我家屋子……说不定也被狗盯上了……”
此言一出，在场每个人都是一片哗然，连徐中磊和程昱铭都对视了一眼，想回家看看自家有没有被狗盯上。
“别吵了！”徐志平提起了声音：“有！都有！我们去咱们村各个房子四周都转了一下，或多或少，都有几枚狗脚印。就是说！三贵叔就是倒霉催的，第一个被狗盯上了！但是那些狗，这几天，来来回回也在各家屋子都看了一遍，那些畜生看起来早就有吃人肉的打算了。”
一想到自己一睡觉，就有好几十条狗监视着。它们准备随时钻空子，从暗处扑出来，吃掉自己，大伙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后怕。一些单独居住的人，都开始左顾右盼，看看能不能和人一起住。
“咱们村子养狗的人不多，这里粗粗估算了一下……”徐志平继续说。
众人视线都投向了站在最后边的徐中磊，徐中磊尴尬一笑：我靠，老大和小纸怎么这时候被拉出来了，不一样，它们真的不一样。
“别看石头了，他那狗都没怎么出过门。我说的是之前咱们村子里地震死掉的那些人，他们养的狗都活下来了，一共算起来就有三十多条，都是大狗。那时候咱们尸体都堆在哪里，它们没人养，没饭吃了，都吃了不少人肉，那时候他们就是个祸患，只不过那时候凶性没那么强，但是忙着盖房子，咱们也谁都没想起来，要去把这些狗给剿了。”
徐志平有点后悔，祸患微小的时候没想起来，现在真出大事了，还要受更大的罪。
“它们一直就呆在那山里，这么几个月，加上咱们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小狗。保守估计，咱们村现在盯着咱们的狗，超过五十条！狗是杂食动物，啥啥都吃，饿急了，人也吃。现在天下大雪，冷了这么多天，估摸着应该是它们饿了几天，想下山找吃的来了。”
“这就盯上了咱们村里人，不过咱们有网有叉子有锄头，真要是白天干起来，咱们肯定赢。所以它们这是踩了好几天的点，最后挑了软柿子三贵叔咬，还是在晚上作案，就是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三贵叔大半夜的往村长家那边跑干什么？”徐志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大晚上的不冻啊，就这么出去！
“人家说不定想找村长聊聊天呢？俩单身老汉！”那是一个年轻促狭的声音，“聊聊天”加重音，听着就不是那个味儿。
大家伙没接话，但是徐中磊看着，人群中还是有人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不是什么场景都能被狗咬咬到关键部位上的。
村长满脸扭曲，双眼通红，老脸皱得跟陈皮一样，但也没出声反驳。
“你他娘的别放狗屁！”徐望强从人群之中跳出来，一拳打到那好事者脸颊上，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他娘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嘴里喷粪，老子给你洗洗嘴！”徐望强是村长本家，村长之前帮了他不少，现在村长被骂，徐望强自觉颜面无光，暴脾气就上来了。
两人互殴，拉架、劝架又是闹腾了好一阵。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徐中磊正在看热闹看得上头，突然感觉到，谁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他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牵着孙子的余娭毑。
余娭毑不怎么高，非常清瘦，又喜欢弓着身体，徐中磊感觉自己在居高临下看着这位老妇人。
“徐傲，来，这是你石头叔叔，叫人！”余娭毑把手上的小孩子一提溜，推着小孩到徐中磊面前。
“石头叔叔好！”这小孩是个丹凤眼，还喜欢斜着眼睛看人，这句问好说得不情不愿，徐中磊还能看见这小孩翻上天的白眼。
徐傲话说完，挣开了他奶奶的手，流窜进人群中，很快就没见影子了。
“唉。”余娭毑作了个揖，小声道歉，又说：“石头伢子，徐傲这小孩子，算起来也是你侄子，都是村里人，你外婆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呢。他脑子聪明，就是小孩子有点调皮，你要和他讲道理，他还是听话的。”
徐中磊不知道余娭毑要说啥，但这熊孩子经典洗白话术，徐中磊还是略有耳闻，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没做声，想看看这老妇人的目的。
“石头，老徐家现在就这一根独苗苗了，我今年都六十五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徐傲带大，到时死了才能有脸去见祖宗！去见他爷爷！”余娭毑一脸沧桑，一脸坚毅。
“徐三贵那事一出来，我就在我家屋子前后来来回回走了三四回，哎呦！我们家屋后头，也有好多好多的狗脚印，你说说，我们就这么一个老婆子，一个小孩子，要是狗找上我家里的门！我哪里能打得过！”
“徐傲也是你本家人，算起辈份来就是侄子，我就像问问，能不能让我们祖孙俩住你家去？你家有围墙，我老婆子好歹能安心一些。”
懂了，又有人盯上徐中磊的房子了。
“余娭毑，我屋子里除了有个围墙，里面还有两只狗哪！要是你家小孩子被狗咬了，说不定还更不好过，这年头疫苗也不好找呐。”徐中磊推辞着说。
他不习惯跟老年人打交道，尤其是各种不择手段的老年人。之前余娭毑抢曾医生药的事情还没解决呢，真要把这“老宝贝”请到自己屋子里来，那就是纯粹找罪受。
“哎呦！这狗都要吃人了你还养着它？”余娭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声音大了一倍，周围很快有人朝这个角落看过来，余娭毑赶紧低下声，“石头诶，不是余娭毑说你，年轻人，想养狗养猫，玩玩都行，可是现在，你看没看见徐三贵那个样子！更别说，狗还吃得多，你要是有多的饭够狗吃，还不如分点给人吃呢！”
“我看啊，趁着现在赶紧就把狗杀了，还能吃上几回肉！”徐娭毑笑了笑，“刚好徐傲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还能跟着吃点肉补充营养。余娭毑我啊，杀狗利索！”
“诶，不是，她不是要来住咱家的吗？怎么还要杀咱家狗啊？”程昱铭一直在旁边听着，勉强听懂了，忍不住戳了戳徐中磊的肩膀问。
“你问我，我哪知道？感情这是要杀了老大和小纸，给她孙子补充营养，顺便腾地方呃。”徐中磊低声回。
“太不要脸了吧？还有这样的人？”程昱铭感慨。
“咳咳，余娭毑，这么说，我家房子是我的，一砖一瓦都是我的。那两只狗我暂时还养得起，就算是要杀了吃肉，那也得我们自己来。您自己的孙子，自己好好带，您要是不放心，跟人一起住也行。我养两只狗、两个人已经费力了，多养不起太多人。”徐中磊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自己这段话，余娭毑能够听得见。
“你这小子书都白读了，尊老爱幼我这个六十多岁的人都晓得！你自己有围墙，自己住得好，我们这些老人家，小孩子在外面死了你都不看一眼的！”余娭毑脸色大变，一丝笑模样都没了，“你一个狗屋，有什么了不起的？里边真的有搞不完的东西吃？我就要看看，你那屋子，是个什么狗玩意，我到底能不能住得下？”
程昱铭看不下去了，好好说着话，怎么就骂起人来了，拉着徐中磊往身后，自己跟余娭毑对线：“你这个老人家不能乱讲话，你要住石头哥家里来，同意是情分，不同意也是本分，你可不要随便骂人！”
“我哪里骂了人，我们村里遭了这么大的事，住一住他的房子怎么了？要是不让我们住，到时候，咱们全村人都死在你们俩面前，你们就好了？啊？我们谁不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谁不是他的长辈？长辈说话，有这么说的吗？”
余娭毑这是破罐子破摔，声音越发大了，她原来想自己一家两人偷偷住过去，但是这人好话听不进，只能闹得他下不来台了。
余娭毑有着丰富的吵架撒泼经验，这一手闹大，玩得手到擒来。
那边吵架刚好偃旗息鼓，不少人的目光转到了这边来。
第63章 暴躁的程昱铭 发出：[痛快一巴掌]……
余娭毑一看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越发得劲，用一种老年女性特有的嘶哑又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大喊道：“咱们这里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狗又回来了！石头家里有围墙！他家里有地下室, 有火炕屋, 咱们都去他家避避风头啊！”
烘干房不大, 大家伙又都在一堆，这话, 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见, 不一会就想起窃窃的讨论声。
“同意！石头家确实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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