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小太医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萧冼皱着眉,嘱咐他,“日后有事儿不许憋着,一定要同我讲。”
陆世费劲儿的点头,在萧冼的目光里慢慢合上眼。
萧冼替他掖好被子,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路过门口,不放心的嘱托小太医,“侯爷有什么不好,立刻到景阳宫告诉我。”
小太医喏喏点头。
萧冼满腔忧虑,步履沉重的走进景阳宫。
宫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闻着正殿传来的宁神香,萧冼定了定心,拍了下自己的脸,整里好表情,准备叩门。
“……父皇的意思是寻个罪名直接把人关起来,逼陆白阳主动卸任盟主之位解散武林。”
“这不好,”殿内的顾云启咳了咳,“这么办你和侯爷就真的没机会了。”
萧冼收了手,他凝神屏气,靠在门口听着。
“父皇不喜我和阿世……”顾岑元的声音沉沉,“料想不会轻易松口。”
“我去和他说。”顾云启语气平静。
“你好好养身体,别烦这事儿,”顾岑元的声音有些烦躁,“我再想想……还有一日的时间,总会有两全的法子,总会有的……”
“呵,”顾云启自嘲一笑,“两全的法子?父皇就是在逼着你亲口和陆世说,你带他回京都就是为了把他关入大牢,剔了他父亲的身份,夺了他家的秘方,哪来的两全?”
殿内还在说些什么,萧冼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去找陆世!
让他逃离京都!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因为惊叫出声,双目通红,踉跄着转过身,却和云烈打了个照面。
“萧都尉?”云烈端着药碗从走廊一头走来,见萧冼神情异样,出声询问。
萧冼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想理由,殿内传来顾云启急促的声音,“云烈,抓住他!”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云烈立刻丢了手中的托盘,直直冲向萧冼,同时吹响暗卫集合的哨子。
萧冼用力抹了下脸,深呼吸一口气,拔出腰侧的刀。
心下苦道,总说他见色忘义,这下看清楚了,他可是丢了色,为了义奋不顾身了。
萧冼惯使巨斧,刀被舞的虎虎生风,轻易难近身。
顾云启扶着顾岑元走到殿门口,命令道,“攻他下盘!”
萧冼下意识护住下盘,却被云烈从背后扼住,暗卫们默契十足,上前钳制住他的双臂,将他压跪在地上。
顾云启走动急了些,喉头一痒,没忍住咳嗽两声,血色弥散在双唇之间。
萧冼心里一痛,偏过头不去看他。
“侯爷身体不适,皇兄先回去照看着吧。”顾云启松开抓住顾岑元的手,云烈和一旁站着的暗卫换了位置,走过去扶住顾云启。
顾云启眸色冰凉如夜,“萧都尉的话,近日就委屈一下,先在景阳宫住下。”
搁平日里,萧冼得乐上天,但他眼下五脏六腑被各种情绪淹没,疼的他直抖。
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位大翚皇子,萧冼唾弃道,“你们困不住我,我定要告诉阿世,你们居然是这种包藏祸心的……畜牲!”
大畜牲顾岑元脸沉如水,看了眼萧冼,走出了景阳宫。
小畜生顾云启没什么表情,他对一侧云烈道:“关进偏殿,”顿了一下,补充道,“绑紧了。”
顾云启喝完药,走去偏殿看萧冼。
云烈对命令的执行的很彻底,萧冼被绑在了床上,四肢用绳索紧紧栓在四个床柱上,口中塞着棉布。
见顾云启进来,萧冼剧烈的挣扎,喉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顾云启走近,坐在床边,冷冷的看着萧冼,“你都听到了?”
“呜呜呜!!!”萧冼眼睛瞪的像铜铃。
“呼——”顾云启长吁一口气,他突然凑近萧冼。
很近,鼻尖对着鼻尖,萧冼只要撅起嘴就能轻易亲到他。
顾云启没戴丝带,这么一汪碧蓝简直要了萧冼的命,他一滞,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云启。
“你不是喜欢我吗?”顾云启开口,说话间气息喷洒在萧冼的唇上,是凉的,他拔了萧冼口中的棉布,“留在景阳宫陪我不好吗?”
好字已经到喉咙口了,萧冼想到陆世的病容,抿紧嘴,坚定的摇头。
顾云启视野中的萧冼只是一个色团,萧冼动作太细微他看不清,等不到回答,他想着回忆中的萧冼模样,福至心灵的印了下去。
萧冼眼中的坚定变成愕然,他木然的看着眼前之人,说不出话。
顾云启却像是找到了乐趣,他舔了舔萧冼的嘴角,没有经验,止步于舔舐。
萧冼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啊啊啊的乱叫,“你,你做什么!?!”
“嘘,”顾云启食指抵住他的唇,轻声道,“我不喜欢江小姐,我来陪你一起莫名其妙。”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萧冼听明白了,这是那次顾云启犯病时,萧冼问他的话……
顾云启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萧冼看着床顶,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在顾云启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压下心头的刺痛,却难掩话语间的委屈,“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要和阿世回望江城,京都和你们……真脏。”
顾云启步伐不顿,径直走了出去。
另一边顾岑元急急赶到东宫,进门时看见江瑶从里面出来。
江瑶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她后退一步,疏离的行礼,“殿下安好。”
顾岑元没理她,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走向正殿。
杜维正在门外等着,见到顾岑元,上前几步汇报,“江小姐近日都没有异动,除了今天来找陆少侠。”
自从榴花宴的事儿过后,顾岑元就让杜维盯住江瑶。
闻言,顾岑元皱眉问他,“她和阿世说了什么?”
“陆少侠没让人靠近。”杜维低头回道。
顾岑元冷声质问,“他不让靠近你就不靠近?”
杜维立马单膝跪下,低头敛容。
顾岑元正欲让他去领罚,陆世略显虚弱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你别罚他,是我逼他的。”
顾岑元挥退杜维,走了进去,陆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喝着茶。
“茶解药性,别喝了。”顾岑元夺过,给他换了一杯清水。
陆世笑了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好。”
“江瑶……和你说了什么吗?”顾岑元心里没来由的慌的很。
“她能和我说什么吗?”陆世反问。
顾岑元一噎,“我这不是怕她又胡说些什么,你又胡思乱想……”
“那倒不会,”陆世挑动眉梢,有了几分平日里的神气,“她来撂狠话,不过我说回去了。”
顾岑元揉了揉他的头,“好样的。”
“嗯!”陆世粲齿一笑。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官们支持,鞠躬躬】
第40章 青龙大街的侠士
顾岑元看着陆世小口啜着水,欲言又止道,“阿世……”
陆世恍若没察觉对方的不自然,“嗯?”
那一瞬间,看着陆世顾岑元几乎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但在触及他一如初见时清澈见底的眸子时,生生按捺了下来。
陆世朝顾岑元笑了笑,没追问,敛眸慢吞吞的喝着水。
“明日去青龙大街逛逛如何?”顾岑元突然出声,“上次被施大人搅和了,咱们去找补回来。”
陆世一愣,“可明日还未到休旬……”
“告假便是,”顾岑元说的理直气壮,“你身体还没好全,就得好好歇着。”
陆世失笑,“那你也告假?”
大翚官员十日一休,每旬最后一天休假,但皇子没这待遇,日日都要跟着理政。
“我和父皇说了你生病的事情,想去陪你散散心,”顾岑元顿了一下,笑道,“他同意了。”
陆世再没法挑出问题,点头,“好”
崇德帝对他和顾岑元之间关系的态度很暧昧,但表面上一直任之随之。
陆世坚定拒绝了顾岑元让他今日宿在东宫的请求,强忍浑身酸痛,跟着小内监出了宫。
是夜,陆世躺在床上,盯着窗外京都漆黑的天幕,彻夜未眠。
天边泛上鱼肚色的时候,陆世干脆不睡了,他打开衣橱,想起上次顾岑元说他穿亮色好看,放下拿着的靛蓝衣袍,转而去拿那套月牙白的长袍。
陆世低头看了看自己,感觉差了点什么。
转头看见前日随手放在桌上的大理寺佩的长直刀。
他走到床尾,拖出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是柄剑。
是柄看着唬人但陆世知道它只是当初自己为了配少侠白衣随便买的花架子剑。
甚至没拔过。
说起来,他就是带着这柄剑在长槐山遇到了顾岑元,那会儿他还叫郢椂,自己叫路亦。
陆世想着顾岑元耍宝的往事儿,嘴角没忍住上扬。
他将剑挂在腰间,走出了房间。
“侯爷。”管事躬身问好,手中端着洗漱的水盆和布巾,水盆中的水还冒着热气。
陆世看了眼还不算亮的天,收了笑。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今日要早起,管事为什么会知道……
陆世侧身让出空间,让管事把水盆端进去。
“管事如何知道我会早起?”陆世洗漱完,把布巾丢在水盆里,尽力不动声色问。
管事笑着解释,“老奴起夜时看见侯爷的窗户没关,以为侯爷忘了,便想去关上,谁知道正好和侯爷对上了眼,侯爷应在想事情儿,没注意到老奴。”
说到这,管事讨好一笑,“老奴斗胆,就站在侯爷门口守夜,以便侯爷有事儿找不到人,寅时听见屋内有动静就猜侯爷许是要起了,就备上了东西,热水换了三趟。”
话说的滴水不漏,陆世淡淡道,“劳烦管事了。”
“不敢当不敢当,”管事端起水盆,垂首道,“早膳也已经备在前厅,侯爷可去用些。”
陆世不置可否的应了。
他摩挲着腰侧的剑柄,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怎么办,顾岑元……
我要信不了你了……
陆世在府内打了会儿拳,感觉身体轻松了些,才去前厅用了些粥。
昨夜无星,今天果然也阴蒙蒙的,陆世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牵了匹马出门了。
赶到青龙大街的时候,因着天色不好,路边的摊贩稀少,陆世站在上次顾岑元等他的街道边,驻足远望。
到了午时,雨滴积攒了一夜,终于噼里啪啦的落下。
顾岑元还是没出现。
陆世一动不动,雨水打湿他的肩头。
背后的酒楼开始关门,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二瞧着陆世打扮和气度飒的很,既不像公子哥又不像寒门学士,壮着胆子上前搭话,“这位……侠士,是在等人吗?”
陆世思绪飘散,顿了片刻才回过味儿,轻声道,“嗯。”
“侠士是初次来京都吧?”小二皱着眉,“你等的这人也忒不地道了,青龙大街地势低洼,街道雨天是要淹过脚踝,没人会来的,侠士还是早些回去吧。”
来京都的也几个月了,可旁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和京都的格格不入。
陆世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再等等……他不是那种人。”
好话点到为止,小二也不强求,劝道,“侠士,要不站在屋檐下等着。”
陆世回头看了眼客栈大门处的宽厚挡板,摇了摇头,“他若来了,在远处看不见我,就会以为是我没来。”
小二没话说了,叹了口气摇着头进了客栈。
顾岑元可能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他从来没食言过,不是吗?
陆世站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还是不受控制的去想江瑶说的话。
东宫寝殿内,江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她说,“陆世,没人的目的是单纯的。”
陆世甚至清晰的记得说这话的时候,江瑶面色平静,平静到带着一丝怜悯。
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
他知道除了萧冼在京都里每一个接近他的目的都不单纯。
顾岑元一开始也是,但后来……后来陆世也分不清了。
突然,身后客栈内小二颠颠的跑出来,在陆世没反应过来时,他把手中的伞塞到陆世手里,然后嚎叫着跑回客栈,站在廊上隔着雨帘大声道,“侠士!掌柜的本来不让我给你伞!”
客栈里飞出一个东西砸在小二身上,他接住一看,是个包子,乐呵呵的咬了一口,继续说,“可我看着你总想到话本子里头的白衣少侠,飒的很,我喜欢侠士,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当个侠士!
客栈内传来呵斥声,小二三下两下把包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侠士你撑着伞,莫着凉了!”
说完不等陆世道谢,进了大堂。
陆世捏着伞柄,还有些温度,他心中一暖。
看吧,江瑶说的也并不全对。
小二没骗人,没一会儿,街道上的积水就没过了脚背,雨水溅起的泥点把袍角污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陆世头又开始昏沉,昨天退下的温度被雨水一激,又烧了起来,他动了动脚,鞋中的水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世惊喜的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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