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鹄抬眸望了一眼天空,雾气已经没有之前浓郁,他侧头对沈陵渊道,“到时间了,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
说完盗鹄脚下一虚,已经先一步溜了出去。
沈陵渊先是一愣,然后看着盗鹄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那我怎么办啊?”
盗鹄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十分欠揍的声音在林中回响:“看你本事了!我在前面等你哦!”
忽然很想抓个大盗拿点赏金。
不过还是救花楼要紧,沈陵渊压下心中冲动,拔腿在密林中狂奔。
从东侧出林后,绿油油的半坡已近在眼前,红色枫林看久了,沈陵渊只觉眼前漂浮两团大红色,他甩了甩头正欲上坡,赫然瞧见了盗鹄正拎着一套黑色铠甲在等着他。
沈陵渊疑问:“这是……”
盗鹄没说话,他指了指地上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士兵。
沈陵渊不笨,马上明白了,这地方禁军也是派人看守了的,只不过……
“这地方视野如此开阔,禁军竟只派两人防守?”
盗鹄闻言摇了摇头,先是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挣扎的两人鼻子附近,只见那两个倒霉的士兵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盗鹄则在两人身上上下其手,摸出了一细圆柱形的物体,尾巴还带着一截线,“他们主要是靠这个。”
“信号弹?”
盗鹄点了点头,然后将信号弹别在了自己腰间,对沈陵渊道,“东西搞全了,我们走吧!”
沈陵渊此刻满脸黑线,感情您简便的连信号弹都是偷来的。
不过沈陵渊也没敢在此耽搁,跟在盗鹄后面上了半坡,刚踏上一脚,他就溜了下来。
……
怪不得这边没几个人驻守,这半坡看上去光秃秃的,实际上布满了青苔,从防御者的角度看,两人再加个信号弹确实足矣。
只可惜他们这回碰上的是盗鹄。
“你踩着我留下的铁掌就可以上来了。”盗鹄整个人仿佛一张纸伏在山腰,此刻回过头对沈陵渊说话,才能看清楚这是个人。
沈陵渊也才发现,原来盗鹄所经之处都留有一片一片的小铁掌,牢牢的钉在苔藓下的泥土里。
还挺贴心。
沈陵渊先将感谢的话藏进了肚子里,脚下一登,准确地踩上了一个铁饼,而后单腿一弯,一跃,又换脚踩上了另一个,踩稳后沈陵渊转过身将身后的铁饼收了回去。
盗鹄回首欣慰一笑,转而提速翻上了山坡。
很快铁饼的帮助下沈陵渊也来到了坡顶,他跟随盗鹄伏趴在铁饼之上,虽仍有残雾遮挡,但坡下之景大致能尽收眼底。
如火海一般的半月林坐落在半坡的西边,呈环抱之势将凉雾城拥在怀中,若不是这边有个光秃秃的山坡阻挡,怕是再过个几百年,凉雾城要改名为圆月林了。
正感叹自然力量之雄伟,耳边传来盗鹄一声轻呼,“他们来了。”
沈陵渊忙集中注意力观察刑场方向。
只见凉雾城朱红色的城门缓缓打开,勉强能看清成片的黑甲禁军从中鱼贯而出。
接下来就如盗鹄所说,禁军将花楼带到了行刑台上,而行刑官则是与林迁互相拜礼,转身到了亭中。
正当行刑官拿出圣旨准备宣读的那一瞬间,潜伏在树梢的十六名夜骑,动了。
他们纷纷从怀中拿出一个个小巧的弹弓,别看弹弓小,射程还真远,个个准确地击打中了禁军的铁甲之上。
一个人哎呦一声是特例,许多人一起哎呦就不对劲了。
随着叮锵锵几声,禁军之中有眼尖之人立马看到了一片红叶之中的黑衣,立时大吼:“有刺客!”
林迁闻言,立马从座位上起身,全然不顾身旁行刑官如何,从亭子中一跃而下,“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林子中藏了人!兄弟们给老子抓住他们!”
“是!”
随着禁军洪亮的吼声传来,密林中的十六夜骑却一点也不恋战,见禁军冲了过来,扔下弹弓便头也不回的后撤,四散离去,且每个人的方向都不相同。
而禁军大部队则是以压倒性的姿态向东侧枫香林中进发。
“林,林将军!”行刑官被这一声‘有刺客’吓破了胆,在亭子上左顾右盼直哆嗦。
“要是还有人劫囚可怎么办啊。”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这位行刑官说完,无形已然从亭子之下溜出,那么小个空隙,也只有他能藏在里边儿了。
无形动作奇快,不费吹灰之力将两个随从敲晕,而后一刀架在了行刑官脖颈。
刑台上两名屠夫见状具惊,正欲前往救援,只听身后一声娇喝,眼前一花,晕倒在地。
素娥做事雷厉风行,踹晕大汉绝不恋战,直接带起花楼跃下邢台。
届时,半坡上绽放了一朵黄色烟火。
“走,我们下去接应素娥!”
“好!”
沈陵渊应声起身,同盗鹄一起直接从坡上滑下,向素娥所在位置靠拢。
按照正常的计划,应是所有人全部向临近半月林撤退,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林迁识破了调虎离山之计,已经带着人从凉雾城东侧的林中杀了回来。
军中弓箭手密集的羽箭落地,素娥三人只能向西方逃跑,可这一路均是平地,凶险异常,因此盗鹄才决定同沈陵渊一同接应,两方呈一弧形向西北边的半月林狂奔,意图在其中会和。
两人滑下山坡速度非常快,虽满身黏腻却也是顾不了那么多,再见花楼,沈陵渊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将全身力量都用在了奔跑上。
然而,事实却没那么简单,沈陵渊抬首习惯性扫视凉雾城的一瞬间,看到了城墙之上,一点闪光。
“不好!快趴下!”
沈陵渊脑内极速运转,大吼一声,改变方向向三人奔去。
可就连盗鹄的第一反应也是回头看他,更别提另外三人,显然他们都没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一支极其有力的弩、箭随沈陵渊一声大吼破风而来,耳边风声鹤唳,素娥惊异的回过头,只见那箭如精准定位一般,直冲她而来。
劲弩速度之快盗鹄自问也要受重伤,偏生素娥还是个用鞭子的毫无防身之物。
已经来不及再躲闪,素娥当下能做的唯有一把推开花楼。
“素娥!”
闭眼之时同伴的喊声近在耳边,泪水漫过女子的眼眶。
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她不甘心!
咔!嚓!
这耳边劲道的一声唤回素娥的神智,她睁开一双杏目,泪水随之夺眶而出,惊慌之际四下探看,只见那三指粗的弩、箭在她身旁一尺之距被拦腰折断。
而她身前掉落了一根极为熟悉的精致铁箭,箭头已然扭曲,但不难认出正是她的得意之作,精铁箭。
素娥惊魂未定,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盯着那箭身,在无形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立。
这精铁箭她甚少予人,而这次出行唯一一个身负弓弩的人。
素娥明知答案,却不愿相信。
盗鹄此时已经赶来主动接过了花楼,无形在后警戒,除了林迁那群雄赳赳的土匪正向他们赶来,再无重型弩、箭出现。
想来是城墙上之人已经错过了奇袭的时机与距离,放弃了。
素娥面具下一双美目,终于向不远处那黑衣少年望去,心中的某些芥蒂,松动了。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窜至密林,虽都是狼狈不堪,但好歹无人受伤。
花楼虽不清楚这些人是谁这么做是趋于什么目的,但她知道这女子相当于舍命救了她,理应问候。
于是花楼上前一步,对素娥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虽然心有余悸,但好在人还活着,素娥望了花楼一眼压下自己的情绪,“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按原计划会和。”
“好。”
说完,无形默契的接过盗鹄手中花楼,与素娥点头示意后,两人飞快的向不同方向狂奔。
沈陵渊这才赶来,对等待他的盗鹄说·:“我们往哪里撤?”
盗鹄面色凝重,侧目道了一句:“如意山庄。”
-
当五人分三队离开后,黑压压一队禁卫军这才入了密林,林迁却忽地抬手,整军叫停。
近卫狐疑地上前问道:“老大,咱们还追吗?”
“追个屁!”林迁一口水喷在了那小近卫脸上,“老子昨天叫他封锁密林,他偏偏不干!非要搞什么引蛇出洞,这下好了,人犯跑了主谋也没抓到,看他如何同陛下交待!”
近卫抹了把脸毫不嫌弃,反而嘿嘿一乐,“老大英明,夜麟如今闯了祸,看他们夜麟以后还敢不敢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就你精明!”林迁嘴角一咧,“你赶快派个骑兵去通知二队撤出密林,将那掉队的小丫头看牢了,必须由我们禁卫献给陛下!”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晚九点更新~
第27章 萧陈
东凛帝都,刑部大牢。
沈晏清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在狱中粗鄙不堪的石头椅子之上,神色淡然地望着眼前焦头烂额的刑部尚书—萧陈,嘴边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萧陈此刻被一小辈盯的发毛,他总觉得自己应当做点什么来挽回朝廷重臣之颜面才是。
萧陈思虑片刻后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端起茶杯上前走了一步,谁知刚要开口,却是见沈晏清身后的黑衣人也跟着他向挪动了半步。
萧陈全身一凛,又恹恹退了回来,探着头打量着沈晏清背后的影子。
确定这人不会动手了之后,萧陈才哆哆嗦嗦地将茶杯放在了石桌之上,张口道:“侯爷,您,您请喝茶。”
沈晏清也是没见过如此胆小的,只能应声:“多谢大人。”
声音很轻,生怕吓到萧陈。
萧陈见沈晏清还算配合,呵呵一笑,只不过那模样比哭还难看:“侯爷,这都三日了,您来我这刑部到底想要作甚么?您好歹给下官点提示,不然陛下那边下官着实不好交代啊。”
“萧大人不必着急。”沈晏清拿起茶杯,指腹在杯口摩挲,一触便知是上好的茶具。
沈晏清又凑近闻了闻茶香,上好的雨前龙井。
“下官哪能不急啊,我除了上朝以外,已经在这牢里陪您两天两夜了。府里还有不少事务等着下官处理!”
萧陈一脸的为难,却见沈晏清仍不为所动,最后一咬牙道,“侯爷,你要是为着那燕雀街的案子,老臣我就斗胆直说了,虽然自杀结案确实有些草率,但这件事情下官已经上奏给了陛下,陛下准奏老臣全权处理。所以您放心,就算韩奇石那小子再怎么上奏翻案,都是已成定局!”
沈晏清嘴边弧度消失,他放下茶杯,悠悠地道:“萧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用权势打压了你一般。”
萧陈心中一惊,忙俯身:“下官不敢。”
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晏清也无意为难萧陈,他掀了眼皮,接着道:“这案虽已定,但晚辈实在架不住韩大人之心如磐石锲而不舍,他日日来我府上看望,着实是太过热情,唯有你这刑部大牢,能让晚辈得上片刻的安宁。所以啊,本侯不得不过来叨扰几日,还望萧大人勿怪。”
萧陈闻言,这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才将将放下。
沈晏清双眼微微眯起,将萧陈的神情尽收眼底:“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晏清之错。敢问萧大人,这种情况,倘若按凛律,会怎么处理?”
“这……”萧陈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他看看沈晏清背后的影子又看看沈晏清,十分跼蹐。
沈晏清微微一笑,“萧大人无需顾虑,是本侯让你说的,断不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
“那下官便说了。”萧陈吞咽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大理寺卿,朝,朝廷正三品官员,若是犯了此等昏庸之罪,按凛律应当,应当。”
萧陈眼睛一闭,“应当贬谪苦寒之地蜀遗坡,无召不得回京!”
萧陈认命地说完,本能的缩缩身子,可他等了半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他睁开眼,就见沈晏清眉毛一挑,淡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戏谑。
萧陈忙咳嗽一声缓解尴尬,“不,不过侯爷千金之躯,陛下绝不会让您去那么远的地方……”
“呵呵,萧大人又不是陛下,怎的还能替陛下做决定。”望着萧陈已经快要脱水的面容,沈晏清回头与影子对视了一眼。
时间刚刚好。
沈晏清起身对六神无主的萧陈微微回礼,“这几日多谢萧大人的款待。那罪臣就先回府收拾东西去了,到时候还请您在陛下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莫要让我在那边等太久才是啊。”
沈晏清说完不等萧陈回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牢,路过狱卒无人敢拦,反而是一窝蜂地涌向牢房,送水的送水,送布的送布,什么也没拿的则一脸关切地望着萧陈。
萧陈连灌了三杯茶,将沈晏清未动的那杯也一口气灌进肚子这才恢复了点人模样。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且风雨云经常约好了一起串门。
这不萧陈刚坐下歇息半刻,一家丁模样的男子急匆匆地赶来,边跑边喊着:“老,老爷不好了!”
萧陈虚弱地伸出两指,指着那小厮:“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什么了!”
“老爷,重犯花楼在凉雾城行刑之时被人劫走了!”
“你说什么?”蔡葵眼睛瞪的滚圆在一众簇拥下走出牢门,捉住小厮的肩膀来回摇晃,“你可确认?”
“确认啊老爷,公子都已经入宫请罪了,您看您要不要赶紧进宫同陛下求求情啊。”
萧陈身子一震,后退半步,眼前一花,险些晕倒,他扶着小厮的胳膊勉强站起,缓了片刻,压声道,“快,备马,我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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