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白眉心动了动,江允善继续道:“我们家被抄的如此突然,温玄这时候跑的远远的,说明他早就知道皇上要如何对付我们了。他不想接这块烫手山芋,只好离开天渊城,这样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温白也在刑部,他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江季白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石头,他没好气道:“他原本知道的就不多!”
“那他为何跟温玄离开天渊城?”江允善质问道:“都知道他和温玄的关系不和,总不可能是温玄担心他才把他带走的吧?”
江季白语塞,会吗?温白是早就知道吗?
“分明就是怕你连累他,他才离开的。”江允善一针见血地指出道:“让你平日少跟温家人来往,你偏不听!你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江季白心浮气躁起来:“你能不能别迁怒旁人,就算他知道又如何?明哲保身他有错吗?你不也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若不是进了这里,你和爹是不是打算买瞒我一辈子?!”
“我那不是为了让你可以安心备考吗!”
“行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江昀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叹气道:“秋猎前入宫行刺的帽子也扣下来了,这次怕是…”
这时,牢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个衙役不屑一顾地进来了:“王爷,我们大人有请。”
江季白闻言,一下子冲到了江昀面前:“你们要带我爹去哪里?”
“呦!江小世子!”一尖锐的声音传来,江季白看过去,看到了内侍监的总管连公公,他捻着兰花指掩住口鼻,嫌弃地看着江季白:“在这里面,不死也得脱层皮,咱家劝你骨头别那么硬。”
“你提审我爹?”江季白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连公公古怪地笑了下:“咱家不过是来盯住大理寺的人。”
江季白挡在江昀前面,沉声道:“不行。”
第35章 囹圄
“世子,还没轮到你呢。”连公公不耐烦地挥了挥拂尘:“还不将他拉开。”
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把江季白拉开了,江季白冲江昀叫道:“爹!”
江允善也拽住了江昀的衣角,眼神焦急地摇了摇头:“爹…”
江昀缓缓站起来,他拨开江允善的手,看了眼正在跟人争斗的江季白,对连公公道:“我跟你走,别为难他们。”
连公公不上心地恭敬道:“还是王爷识大体。”
“爹,别去——”
“不能去啊!”
江季白使劲挣扎,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理寺多的是给人屈打成招的法子。
江昀从容不迫地跟连公公出了牢门,江季白难过地看着他,无力启唇:“不能去…”
江昀透过门栏对他们两个人笑了笑:“乖一点,等爹回来。”
江允善泪水簌簌而下,点了点头,笑道:“好…”
济安寺
温白安静地站在一个摊贩前,仔仔细细地挑选着平安符,不停地问东问西的。
“哪种的是保佑平安的?”
“哦,都是保佑平安的。”
“那哪种是保佑科举必过的?”
“这个魁斗星君啊?哎,太丑了吧!”
“那哪种是求个好姻缘的?”
最后,温白挑了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无关科举,也无关姻缘,纯属好看。
蓝色的绳结中间有一朵白玉菩提雕刻的莲花,大拇指左右大小,下面坠有青色的穗子,十分美观。
常文政晃了过来,揶揄道:“你挑夫人都没这么费心费力吧?给谁的?心上人?”
温白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美滋滋道:“去!才不是,我给江季白买的,刚好他快生辰了,正好把这个作为他的生辰贺礼。”
常文政听到江季白,神色有些异样,刚刚传来消息,御贤王府被抄了,温玄不让他告诉温白。
温白心情有些低落道:“不过我还不知道他生不生气了。”
刚好,温玄和住持方丈也踱了过来,住持方丈法号“皆圆”,性子潇洒不羁,喜欢与小辈玩闹与温白十分谈得来,看到温白脸上愁容,不由得打趣:“温白施主,老衲见你眉头紧皱,心情郁结,可是心中有什么挂念之人?或是有什么思慕之人?”
温白抬头,看见了皆圆方丈,反过去调侃:“看来大师也是过来人,至情至性。”
皆圆大师不怒反笑,对温玄道:“温施主,令弟真是巧舌如簧,老衲自愧不如。”
温玄礼貌点头:“大师说笑了,舍弟年幼无知,冒犯大师了。”
皆圆大师意味深长地看向温玄,道:“年幼是年幼,并非无知,温白施主可是个聪明人。”
“您谬赞了。”温白笑着摆摆手。
皆圆大师道:“温白施主不必谦虚。”
温白一手挠了挠头,一手甩着穗子,笑的神采飞扬:“我也不是很聪明,就是有些大智慧罢了。”
常文政:“……”
温玄早就习以为常了。
皆圆大师哈哈大笑起来。
天渊城
“进去!”
江昀伤痕累累地被扔回了牢里,牢门又被“咔嚓”锁上了。
“爹!”
江季白和江允善同时挪了过去,江允善把江昀的头放到腿上,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昀,轻轻叫道:“爹,你怎么样?”
江季白跪在旁边,颤抖着声音叫道:“爹…醒醒…”
江昀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血迹斑斑,江季白不敢动他,手足无措地跪坐在旁边,急得一身冷汗。
“真是的。”连公公从一旁走了出来,轻蔑道:“王爷自己找罪受,这可怨不得咱家。”
江季白迅速挪到门栏处,死死抓住栏杆,怒道:“是你把我爹打成这样的?”
连公公退了几步,掩住口鼻,嫌弃道:“认罪就好了,王爷不认罪,咱家只能让他吃些苦头。”
“连谌,你狗仗人势!”江季白胸口不断起伏,被气得不轻,破口大骂道。
闻言,连公公脸色变了,他直勾勾地看向江季白。
看到连谌的眼神,江允善慌了,故作镇定道:“阿衍,过来。”
连公公甩了甩拂尘,冷哼一声,吩咐道:“把江世子拉出来,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江季白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怕你不成?”
“不怕最好,不然,可就不好玩了。”连公公阴阳怪气道。
“阿衍!”江允善目光一紧,她迅速赔礼道:“公公,舍弟年幼无知,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他。”
“阿姐,求他作甚!他不过是个…”
“你给我住口!”
江允善颤抖着声音打断江季白的话,她一把将江季白拉了过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内侍监的手段你不知道吗?”
“小小年纪便口出无状,咱家今儿个就替王爷好好管教一下世子爷。”连谌不阴不阳道。
江允善完全无措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人带了出去。
江季白咬着牙一声也不吭,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眼睛通红,指节被攥的咔咔响。
连公公看着江季白从上刑到现在一声不吭,冷冷道:“叫啊,世子,您不是嘴皮子很利索吗?”
“狗仗人势的东西。”江季白一字一句道。
连公公凉嗖嗖道:“世子还是太舒服了吧。”说着,夺过侍卫手中的鞭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对着江季白抽了上去。
“啪!”
“啪啪!”
江季白眉头紧皱,闷哼几声,他痛苦地扬起脖子,目眦欲裂,但还是一句痛都不叫。
连公公扔掉鞭子,走近江季白,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阴冷古怪地看着他,江季白头往后扬了扬,想挣脱连公公的手,不料连公公扼地十分紧,江季白感觉到了从下巴处传来的痛意,不甘示弱地瞪着连公公。
连公公尖细的嗓音笑道:“都道御贤王世子才貌双全,辩才无碍,谁能想象到如今成了这个腌臜样子。”
江季白剜了他一眼,不发一语。
“你以为皇上这么多年如此疼爱你,真的是因为对你父亲怀有愧疚吗?”连公公对于摧毁江季白的心理防线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偏执。
江季白目光闪动了下。
连公公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皇上要真的疼爱你,就不会把你抓牢里了。”
“他忌惮你父亲,连带你,他这些年之所以这么宠你,是因为他知道把你捧得越高,你就摔得越惨!”连公公面容扭曲地笑道:“哈哈哈哈…怎么样?江衍,你还有高高在上的资本吗?”
江季白埋首肩膀颤抖起来,连公公心情颇好地看着他:“这就哭了。”
“呵…”
江季白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竟然是笑声。
江季白猛地抬头,嘴角带着讥诮的弧度:“你就是看别人痛苦来缓解自己的痛苦的吧?”
“骄傲的人总是惹人生厌。”连谌厌恶道:“你还有资格骄傲吗?”
“比从你有资格,”江季白冷冷道:“你就是个阉人,权力再大也只是只阉狗!爬的再高也只是个阎竖!”
闻言,连谌抓起一旁的烙铁往江季白身上戳去。
江季白猛抬起头,他咬紧牙关,眉头抽动,冷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又落到地上。
连谌丧心病狂道:“疼吗?咱家有千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来啊!”江季白攥紧拳头,低吼道:“当我怕你不成!”
连公公恼羞成怒:“连你姐姐,你也不在乎?”
江季白猛地挣扎起来,被绑住双腕的手拽住连公公的领子,目眦尽裂地警告道:“你敢!”
“哼!”连公公后退一步,摆脱了江季白的束缚,道:“将他带下去,把江允善带上来!”
“连谌!你敢——”
没过多久,江允善就被带上来了,看到眼前琳琅满目的刑具,江允善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有她父亲和弟弟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连公公似笑非笑道:“郡主,世子刚刚把这里的刑具试了个遍,咱家给你个面子,你选一个,如何?”
江允善轻轻笑了声,淡淡道:“公公可知何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连公公愣了下:“郡主何意?”
“横竖都是死,我父亲宁愿多受些皮肉之苦也不愿认罪,公公可知这又是为何?”江允善双手轻叠放置腹前,端庄肃立。
连公公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允善就又开口了:“因为我父亲知道,他若是认了这谋反的罪名,我们一家必死无疑。若是不认,顶多父亲一人赴死罢了,他想要我和弟弟活下来。”
“公公此时翻脸不认人,未免过早了吧。”江允善淡淡道:“除非您保证我和弟弟必死无疑,眼下您如何侮辱我们都行。若是不能保证,公公不妨给自己一条后路,毕竟我父亲旧部不少,而我一介女流,心眼儿更是小的很。”
连公公想了下,抬了下眼,示意侍卫把椅子给江允善抬过去,道:“郡主先坐,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江允善没有推辞就坐下了,道:“若我猜的不错,公公是和许文远一个阵营了吧?”
连公公眯了眯眼,心道,这都猜出来了?
江允善的城府果然比他弟弟深得多,在被抓的这段时间里,还能把事情理清,果真不容小觑。
连公公讳莫如深道:“咱家与许大人是很谈得来。”
“公公该是知道,朝堂之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真正的朋友。”江允善语焉不详道。
第36章 归来
连公公有些迟疑道:“郡主是说,让咱家救你们?”
“不。”江允善干脆利落地开口,清浅一笑道:“我想请公公将许文远如何陷害御贤王府如实道来,其余的允善不敢奢望。”
连公公犹豫不决,江允善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连公公思考了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近两年,许丞相与御贤王矛盾很深,最初是因为御贤王秉公办案,斩了许丞相的侄子,许丞相记恨在心,经常给王爷使绊子。”
“前几个月,王爷又查封了河道,把许大人的财路给断了,所以,许丞相才会想把王爷除之而后快,他知道王爷在江南地区素有民心,就怂恿当地民众为王爷修建生祠,他贿赂江南地区的县令秘密联名将王爷有二心的折子递进了朝中,又向圣上透露出王爷有私兵的消息,这样一来,王爷此次必然不得翻身。”
江允善目光深沉,仿佛一潭幽深的死水让人捉摸不透,果然!就像自己所猜的那样!
连公公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子深不可测,带了些恭敬,他道:“郡主,咱家该说的话都说了,只请郡主日后若翻了身,给咱家个面子。”
江允善施施然站了起来,对连公公轻轻颔首,讽刺道:“公公言重了,面子不敢说,允善当下就有话想要提醒公公。”
“郡主请说。”
“公公不会真的以为许丞相才是罪魁祸首吧?”江允善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连公公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江允善转身离开,准备回牢里,顺口道:“公公与我父亲有过节吧?内侍监如今势头低下,与我父亲分不开关系,所以,公公是恨我的父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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