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落觉得自己脑子坏了,面对此刻穿着夸张剧服,碰一下就能弹出去好远,眼睛水灵水灵泛着灵气的钟夜,他居然觉得有一丝……可爱?
“我看江判别是真的疯了……他居然去拍钟大人的肩膀,还想和钟大人咬耳朵?!”
“不可能吧,是不是江判新研究了什么术法,在给钟大人下降头啊?”
前来上班的鬼官越来越多,被江雨落和钟夜堵在门口,都揣着手伸长脖子看起热闹,连老阎王都悄悄混入其中,满目慈爱地看着他俩胡闹。
“何事如此吵闹,耽误了殿下升堂。”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殿前祥和的看热闹环境,有些鬼官听闻此声直接缩起脖子,连江雨落都觉得他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黑煞大人,”
在场的不怕阴森森黑煞的也就只有钟夜,他颔了下首,已经从刚刚的慌张羞赧中恢复了过来,淡淡解释道,
“他们只是在和江判打招呼,并无喧闹之意。”
“如此最好,”
黑煞眯起眼笑了笑,拍了拍江雨落的肩膀,“看到百判之首与各位鬼官关系甚好,我想殿下也会觉得宽心。”
“那是自然,年轻人,和气些好,整天吵来吵去吵得我脑壳都疼。”
老阎王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招呼群鬼进殿开会,钟夜瞥了一眼江雨落,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其他鬼官们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都小心地避开江雨落,生怕江判脑子突然转过弯来了要杀他们灭口。
而江雨落则在他的小脑瓜子里细细打着小算盘,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个黑乎乎的跳大神的喊他“百判之首”,也就是之前钟夜口中提到过的那位首判,而钟夜现在一副和自己不熟的样子,结合此前他看过的鬼怪小说,江雨落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一定是掉入了什么幻境,他要做的就是唤醒失忆的钟夜,并且找到出口。
做了一番打算后,江雨落突然出手,其速度之快态度之果决无人能挡,于是只见正目往前走的钟夜突然顿住了——在地府百官的注视之下,江雨落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并且笑得十分乖巧:
“嗨,大哥。”
钟夜大骇。
群鬼顿时炸开了锅,不少下巴都直直磕到了地上,连黑煞也是顿了顿,略带疑惑地看着江雨落。
缓缓赶来的白煞:“糊涂!怎么能当着阎王殿下的面儿结党勾结!”
“没事儿,没事儿,年轻人嘛,”
老阎王呵呵笑道,招了招手让白煞把耳朵凑过来,小声道,“你等会儿去请一趟孟婆,让他来看看我们江雨落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大人,哪儿有那么蠢的鬼会往判官身上附身啊?”
“那他又没磕着又没碰着的,怎么会就突然傻了的?”
老阎王轻轻拍了拍桌子,“让你去你就快去,孟舟怜精通医术,也能顺便给江雨落看看脑子。”
“……是,下官这就去。”
白煞叹了口气,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一旁眯着眼的黑煞,应该不会是这家伙搞的鬼吧?
“哎,你记得悄悄去,别让江雨落知道我们怀疑他痴傻了,这孩子自尊心强着呢。”
老阎王不放心地叮嘱道。
殿前被江雨落死死拽住衣角的钟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想一掌把江雨落掀飞出去,但看着江雨落那双漂亮无垢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是下不去手。
可恶,江判果然一人千面,喜欢玩弄人心,说不定这会儿在心里笑话他呢……钟夜咬着牙想道,千万不能着了江雨落的道儿,对付他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善心,就该狠狠地甩开他,没错,狠狠地甩开!
半晌,钟夜支支吾吾憋出了一句话:
“我不是你大哥……”
“可是你亲口和我……喔,我知道了,”
江雨落机灵地挑了挑眉,凑到钟夜旁边,几乎是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差点让人误会我们结党营私,我知道,要瞒着他们对不对?”
钟夜:“……?”
“放心吧大哥,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江雨落字字铿锵地做出保证,如果钟夜早知有这么一天,十年后的他肯定不会为了口头上占个便宜而去骗江雨落大名鼎鼎的首判是自己的小弟的。
阎王殿高级公务员们的一天在江雨落惹出的一个又一个惊悚笑话中开始,进入内殿前众鬼嘻嘻哈哈,连带着老阎王都跟着热闹,可内殿的大门一关,四壁的幽冥青灯燃起的那一瞬,江雨落便直观地感受到了鬼官威严,阴森恐邪。
虽然他本应该是其中最让鬼惹不起的那位。
“江判啊,”
老阎王坐在高堂之上,看着站在钟夜身后的江雨落,无奈道,“你的位置在那儿呢。”
“啊?”
江雨落探出头看,发现老阎王指的是最前头的位置,旁边就是长得非常吓人的牛头马面,连忙摆手道,
“我就站这儿吧,和钟夜站一起挺好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钟夜小声咬牙切齿道,“你还讲不讲规矩了?”
“大哥就是最大的规矩,我当然要跟着大哥混。”
江雨落耸了耸肩,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钟夜的衣角,表示绝对不愿意挪窝。
“你……!”
钟夜被他气到面色发青,想揍他一顿却又无法下手——他俩虽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每一次如果不是江雨落率先出手,钟夜是绝不会对他动手的。
老阎王鲜少见到钟夜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心里觉得有趣,便默许了江雨落的任性。
其他鬼官忍着惊诧或是笑意,逐一向老阎王汇报了工作进度,讨论要解决的问题,江雨落就站在一旁像在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那些阴阳怪气和老阎王抱怨他的话都和他无关似的。
“说起来,今日是正月初五,”
杂琐事宜处理完后,老阎王点了点桌面,其他鬼官都悄悄看向江雨落,感受到这些不同寻常的目光,江雨落疑惑地抬起头。
“又是陈莫地狱的惩罚之日,江判你既负责降罚,今日下班后便不要再饮酒。”
虽然一个字都没听懂,但迫于老阎王慈爱却又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江雨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一直到下班,江雨落都在低头琢磨老阎王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该干些什么事情才能糊弄过去。
“你该松开我了。”
钟夜语气阴沉,陈莫地狱总能将他心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对江雨落的些许好感摧毁殆尽。
“那么凶干什么……”
江雨落松开手,思索片刻后悄悄跟上了钟夜,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土生土长的钟天师肯定什么都知道,这个时候只要抱紧钟夜的大腿就好了呀。
“喂,钟夜……不是,大哥!”
江雨落屁颠屁颠地追上他,谄媚一笑,“如果你晚上不忙的话,介不介意和我一起去一趟那个什么陈莫地狱?”
“……”
钟夜凝眉,他用法术确认了好几次,面前站着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江判江雨落,可是整天防着别人探查陈莫地狱都来不及,江判怎么会主动邀请他……难不成这家伙良心发现,决定向他坦白什么?
“去不去?”
江雨落看钟夜没有直接拒绝,觉得有戏。
“去。”
钟夜淡淡开口,同时念下言灵咒语,只见一道金色的细绳若隐若现地牵连在他和江雨落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
“地狱危险,防止你和我走散。”
钟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其实这就是一道锁链,为了防止江雨落突然变卦跑路。
“喔,大哥想的真周全。”
江雨落抬手,对自己腕上的金锁很是满意,早上他醒来之时发现手指上的钟馗印记不见之后还有些慌神,这不就来了一道新的保护咒嘛。
在钟夜的牵引下,江雨落非常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归他管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地狱入口,熊熊鬼火组成的屏障之中有一道符咒一样的锁。
“我来开?”
“嗯。”
江雨落看钟夜一言不发地等着自己开门,尴尬地笑了笑,他哪知道什么开门的咒语,只能依照直觉拿手指按照屏障上的符咒画了一道。
霎时间鬼火泯灭,狱门洞开。
出入符咒落笔成形的那一刻,江雨落能够明显感受到钟夜视线中的急切和紧张。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道符咒和之前要教自己画符时,钟夜拿来说是可以测他法力多少的咒文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根本不是要测他的法力,而是从他手里骗走了钥匙。
第38章 陈莫地狱
“小心脚下。”
钟夜走在前面,默许江雨落拽着他走,陈莫地狱之中四处皆是岩浆烈焰,刀锯如林,雷声交飞,第十八层地狱之下便是往生深渊,布满了难以被超度的阴邪诅咒,邪气至极。
“钟天师,”
江雨落盯着脚下,生怕被突然长出来的利刃刺破腿脚,“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变成人类?”
“你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钟夜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问题,“如果你变成人类,这些被你枉判入地狱的冤魂一定会直接把你撕得四分五裂。”
“那你会去救我吗?”
“……”
钟夜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地府里随便找一个人拉着问,我保证,他们的回答一定都是‘钟夜赶去给你补一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救你?’。”
“所以我问的是你,我不要别人的答案。”
“江雨落,你知道即将被你降罚的人是谁吗,是我爹,”
钟夜再次回避了江雨落的问题,“你觉得我的回答会有什么不同吗?”
“你爹?”
江雨落愣了愣,钟夜这个骗子,说什么江判是他的小弟,简直满嘴跑火车,早知道他们之间有这种杀爹的仇怨,他说什么也不敢脑子一热喊他一声“大哥”啊。
“城隍鬼官说得没错,你的脑子的确是被酒泡坏了。”
钟夜面色不善,江雨落明知这是他的痛处,却还像傻子似的一个劲地猛戳,在他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挑衅一样。
“你就当我是的吧,”
江雨落深知钟夜这副表情就是不开心了,之前陈莫海请吃饭他答应时,钟夜就是这个样子,考虑到现在的钟夜身上似乎并未背负要护他性命的任务,江雨落决定要做一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千万别惹恼了这位大腿。
“那你想见见你爹吗?要不然我给你打个掩护,你和他老人家再唠两句?”
“他的灵魂早就被你破散,地狱里留下的不过是碎片一样的乱魄而已,”
钟夜冷冷道,“能弥留在此处的东西既没有记忆也没有理性,有的只是执念和冤屈。”
“你别说了,我害怕。”
江雨落打了个寒颤,钟夜觉得他莫名其妙。
二人越走越深,四周的红光已经开始暗得发黑,呲呲传来灼烫的炙烤声,毒气濛濛,霹雳起伏,江雨落习惯性地往钟夜身边缩去,钟夜皱了皱眉,但并未呵斥他。
走到路的尽头之时,钟夜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奉命降罚的人是你,你能不能不要像一个白痴一样什么都等着我来做?”
“实话告诉你吧,”
江雨落心想让他开个门他还能糊弄,这什么降罚他是真的不会啊,“其实昨晚上我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床头柜,有点失去记忆。”
“别胡闹了,”
钟夜简直没眼看他,“你的卧房中根本没有床头柜。”
“……这样吗?”
江雨落恍然大悟,同时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可你怎么知道我卧房长什么样?”
“如果你少喝点酒,就知道我为什么……”
“轰——!”
钟夜后半句话说的什么江雨落一个字也没听清,刚刚还一片沉寂的陈莫地狱突然山摧地折,血岩翻涌,一阵伴随着阴风猎猎的摇晃过后,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涌满刃齿的地岩像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活活将他们二人吞入其中。
“唔,钟夜,钟夜、?”
江雨落揉着后脑勺奋力睁开眼,在视线恢复前四处乱摸乱找,突然想起手腕上的金锁链,连忙顺着锁链拉了一把。
“别慌,我在。”
钟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江雨落的视线也渐渐恢复清明,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摔下来的时候钟夜垫在了他身下。
“虽然知道这点程度应该摔不死你,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决定还是问你一声,摔得疼不疼?”
“你快滚下去就不疼。”
“伤者为大,”
江雨落听话地从他身上翻下去,同时也注意到了钟夜受伤的肩膀,“你胳膊是不是摔脱臼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会正骨。”
外科医生江雨落终于回想起了他的本职工作。
“不需要。”
钟夜皱着眉起身,一掌扳去,自己将错位的筋骨扳回原位,他们摔入了陈莫地狱的深处,但奇怪的是,比起外面的血海滔天,这里只有一片蓬松微黄的芦苇荡,以及蔓延在四周的属于钟继阳的气息。
“父亲……在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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