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判是他们逼你当的,可你明明能胜任,为什么要当四处树敌的佞臣?”
后脑勺被钟夜轻轻揽着,口舌又被侵占卷弄,江雨落在恍惚之中微张着唇,“佞臣”这两个字如同坠入海底的古钟,嗡的一声砸开了他铸造了上百年的外壳,真相和委屈像是吞没天光的墨,来势凶猛地将他淹没。
最初的最初,他是想过要好好当首判,尽职尽责,为冥界谋福祉、做贡献的。
直到他发现这所谓的百判之首不过是黑煞养出来的傀儡,是泷天将来操控地府的保障,是老阎王与九重天勾结的工具,他发现自己所谓的官运通亨都不过是建立在他人欲念之上的垫脚之石。
孤身一人深陷黑煞监视的江雨落那时只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愿意变成一个靶子,亲自激起钟夜这样正直之人的不满与反抗,逼他们推翻自己身后那一片肮脏不堪的泥沼。
从那时开始,百判之首江雨落开始变得狂妄放肆,变得不可理喻,变成一个亲佞远贤、玩弄权势的不学无术之臣。他四处树敌,将地府能将全部换成奸佞废物,默默为将来的一场楼倾翻覆添砖加瓦。
只可惜无论他如何肆意妄为,黑煞总能替他平复众怒,而一直到陈莫地狱事发,他和黑煞撕破脸,计划中的翻覆都并未发生。
钟夜的亲吻像是比酿酒更加浓厚的醉意,肆意顺着他的神经攀爬侵占,江雨落终于躲在钟夜怀里将沉淀了多年的委屈悉数化作沉声软语说给了钟夜。
“我想让你讨厌我……但我又那么喜欢你,”
“从在墨海堂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江雨落咬着唇,勾在睫毛上含着委屈的眼泪被钟夜轻轻擦去,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钟夜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他是曾经怀疑过江雨落冤枉他父亲,曾经不满过江雨落的骄奢淫逸,也曾经真的被江雨落的肆意妄为气得跳脚,但从始至终,他的这份复杂情绪中都未掺杂过一分一毫的厌恶或是恨意。
他一直都想将他从泥沼之中拉起,做他温柔强大的后盾。
更何况原来江雨落所做的一切荒唐,都不过是来自他对自己的不甘,来自替钟夜的不平。
“我很高兴,你愿意说给我听。”
钟夜蹭了蹭江雨落的头发,“高兴得想再亲你一会儿。”
他的江雨落是浑身破绽的佞臣,亦是无人能及的神魂。
“你……你、你之前亲得还不够多吗?”
江雨落失语,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钟夜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就等他这个冤大头愿者上钩。
“不够。”
钟夜俯下身去咬住江雨落的耳朵,“因为我没想到江判哭也能哭硬。”
“不、不知羞……唔!”
江雨落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他像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一般被钟馗神钩钩回了钟夜怀里,隔着布料感受到了坚硬的韧性。
“论硬好像还是你钟天师更胜一筹……”
江雨落习惯性地、不知死活地挑衅出声,果不其然,钟夜看着他的眸子渐渐变得比夜色还要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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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草莓硬糖
高达盼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钟夜他们给盼回家,一开门就瞧见江雨落被钟夜打横抱着,整个人裹在钟夜的外套里,鞋子被钟夜拎在手上。
“啊这……你们这是出去下斗了?挖着啥值钱东西了没啊?”
蒜瓣儿和高达一起探出好奇的小脑瓜,高达看见江雨落脚腕上遍布的红痕时才恍然大悟,像一个老母亲一样投去关切的目光:
“要不今晚外卖点个羊蝎子,给你们补补?”
“他不需要!”
江雨落闷在衣服里,嗓音有些沙哑,约莫是哭多了或是被顶狠了。
“我带他先去洗澡,你帮忙打个电话让人来把这些衣服送去干洗,顺便叫份粥来,”
钟夜一路抱着江雨落进了浴室,将高达安排得明明白白,“家里的清火药放在哪里?”
“电视机底下最右边的抽屉里……你们玩什么花样怎么还玩上火了?”
高达被吩咐得手忙脚乱,只顾着帮忙收拾,转眼间就把孟舟怜来过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先备一点,免得你的崽清醒过来之后气得上火。”
钟夜帮江雨落放好洗澡水,结果软乎乎的江判扒着浴缸边缘要糖吃,他经不住磨,才又穿上衣服出来给江雨落找甜的东西。
“你、你不会是把他强上了吧?”
高达瞪大眼睛瞧着钟夜,“我能理解你气血方刚可能忍不住,但是我们崽的脾气……”
“行夫妻之事当然是你情我愿。家里怎么一颗糖都没有了?”
钟夜义正言辞地打断高达的幻想,高达“哦”了一声,在钟夜的瞪视下将她自己私藏的草莓软糖上缴了出来。
等钟天师仓促地拎着一袋子软糖回到浴室里时,江雨落已经靠着浴缸熟睡过去,看来是真的累的不轻。
被洗香香的江判正一丝不挂、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面前——钟夜脑海中闪过成千上万的野蛮想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激烈思想斗争后,他决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钟夜屏住呼吸蹲下身来,紧张地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江雨落的脸。
“嗯——”
江雨落嗯了两声,分辨出这是钟夜的气息,像家养的猫狗一样迷迷糊糊地往他手上蹭了蹭。
著名爱猫爱狗人士钟夜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耐心细致地帮江雨落做好清理,擦干净后才又裹着浴巾抱出去。
“我糖呐?”
高达守在门外,追着钟夜问道,“那么大一包,十几颗呢,你不是怕他长蛀牙吗怎么还让他吃完了……不对啊,江雨落睡着了,怎么吃的糖?”
钟夜低头抹去江雨落嘴边洇着的糖渍坦然道,
“我喂他吃的。”
“你喂他吃?你……你……!!”
高达反应过来是怎么个喂法之后差点当场捂着脸尖叫,怪不得这个澡洗了这么长时间!她不该在屋里,她该抱着蒜瓣儿被吊在屋顶,当那两颗最闪亮的大灯泡子。
又折腾半宿,等钟夜躺上床抱着江雨落入睡时已经接近天明,没过几个小时,被打工生活锻炼出了较为严格生物钟的江雨落便打着哈欠转醒。
随着钟夜的睡颜一起涌入他脑海中的还有之前种种融着醉意和爱意的绵绵翻覆,江雨落一个激灵坐起身来,飞速在脑子里盘顺他被钟夜顶着的时候迫不得已都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再睡一会儿?”
钟夜抚上他脖子上还未消退的吻痕,俯下身去亲吻江雨落的额头。
“真想把我养成猪啊,”
江雨落笑了一声,在钟夜吻到别处之前翻了个身起床,“我这腰得算工伤吧?钟老板今天能不能批我一天带薪假。”
“你想休几天都行。”
钟夜顿了顿,又补充道,“要不把医务室搬到顶楼,设在我办公室里,顺便把那张病诊床换成大号双人床。”
“别给周红秘书本就糟糕的工作体验雪上加霜了。”
江雨落果断拒绝,难得温顺的笑意掩盖住眼底的心事重重,他破天荒地早于钟夜起去穿衣服洗漱,钟夜紧跟着他,一路跟到了洗漱间门口,抱着手靠在门框看着他刷牙。
“你干什么?”
江雨落咕噜噜漱口,觉得钟夜比往常更加黏人。
“我在想要不要今天就去买对戒指。”
钟夜抬起手,给江雨落展示昨晚上他在情欲和醉意的共同驱使下抓着钟夜的指头咬下的戒指印,“人类都觉得戒指是能锁住爱意的环。”
“有这个就够了。”
江雨落垂眸拒绝,摩挲着他无名指上那个存在已久的钟馗印记。
钟夜见他兴致不高,便也没有再提,转而问他想喝什么粥,“我让高达叫了各色外卖来,你看想吃什么我去热。”
“你会使用人类如此现代化的厨具?上次那锅鬼物差点把我的锅煮坏。”
江雨落擦干净脸,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钟夜,
“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高达原本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早间新闻,跟着钟夜一起看了许多天,连她都学会了该如何跟着财经节目分析经济形势。
看到江雨落如往常一般推门出来,甚至还极其少见地进厨房挂上了围腰,高达见鬼了一般跳起来飘到他身边,小声问询道:
“钟夜没把你怎么样吧?他不是强迫你的吧?”
“你觉得呢?”
江雨落随便挑了一份粥点,熟练地倒进锅里点火加热,趁机还往里面多放了好几勺白糖。
“你看你看,我早提醒过你,钟老板接近你的目的非常单纯的就是想睡你。那你们的关系……现在该怎么算?”
高达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比江雨落这个当事人还要爱操心。
“不怎么算,和以前一样。”
“一样?!”
高达震怒,“睡过了能一样吗?虽然你们之前就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现在有、有了夫妻之实,那怎么能一样呢!难道你……你不喜欢他?你只是单纯馋他身子?”
“喜欢,”
江雨落淡淡承认,关了火将锅中的热粥盛入两只成对儿的碗里,“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把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毒药留在他身边。”
“你你你给钟老板下过毒?!”
高达没听明白江雨落所谓的“毒药”指的就是他自己,手舞足蹈地压低了声音惊恐道,“你小心变成小寡妇,快把解药放碗里给他喝了去!”
“我哪里弄得到能毒死他的药。”
江雨落挥了挥手示意高达往旁边站别碍事,端着两碗皮蛋瘦肉粥到餐厅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高达一眼:
“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会收留你吗?”
“你、你不记得了?”
高达愣住,一时间又把钟夜可能被毒死的事情抛到脑后,“崽啊,你是不是嫌我吵,嫌我只会看电视,嫌我是个电灯泡,准备把我超度了?”
“高达姐,对自己有点信心,”
江雨落被她这副紧张不已的样子逗得笑弯了眼,“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喔……”
高达委屈地点了点头,帮他回忆道,“当时你只是个能看见鬼魂的人类,上班路上捡到了我,发现我无处可去便收留了我。”
“嗯,有点印象了,本来以为捡了只天珠准备去卖钱,结果还给家里多添了一张吃饭的嘴。”
“拜托!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和蒜瓣儿都不用吃东西的,是你非要把我们当活物喂好嘛!”
高达抗议道,她想,江雨落哪怕最开始害怕她们,也依旧每晚回家和她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甚至不顾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带着她和蒜瓣儿一起去逛超市……江雨落实际上一定是一个特别害怕孤独的人吧。
“我和钟夜回来前,还有人来过家里吗?”
江雨落试探问道,关于孟舟怜的旧疾,他之前查自己的身世时曾经了解过一二,因此对于他那所谓不治之症的解法也有一些猜测。
“啊!我差点忘了!”
高达猛地一拍手,把江雨落和刚刚从卧室里出来的钟夜都吓了一跳,
“前天家里来过客人!你们都不在还把我吓了一跳,我昨晚上就想和你们汇报来着,都怪钟老板突然闹出什么吃糖的幺蛾子,把我恶心忘了!”
“什么客人?”
钟夜忽略高达的抱怨和不满,直接问重点。
“就是你那个小……”
“叮咚——叮咚——”
公寓门口几乎从来没人会按的门铃发出刺耳的响声,打断高达的话语,屋内的两人一鬼俱是一怔,齐齐看向大门口。
江雨落这间公寓一般只有鬼怪造访,直接穿门而入便可,甚少有人会礼貌地按门铃。
“我去开门。”
钟夜朝江雨落看了一眼,江雨落会意,脱下了身上的围裙。
大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只见屋外站着一个探头探脑的男人,架着一只黑边眼镜,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当然说白了就是看着有点呆头呆脑。
“您、您好,”
男人紧张地伸出手,悄悄歪了歪头看向屋内的江雨落,小心翼翼道,“请问是你之前、呃,折了我爸种的腊梅送给我妈吗?”
“……?”
江雨落和钟夜同时顿住——之前送位被车撞死的老人家回家时,确实是江雨落折了人家的梅花。
“你是林业局的?”
江雨落站起身也走到门前,自然而然地躲在钟夜后面警惕地看着门外的男人,
“来要罚款的?”
“不是,不是……”
男人慌忙摆了摆手,推了推眼镜吞吞吐吐地想办法解释。
钟夜悄悄戳了戳江雨落的腰,贴着他耳朵问,
“怎么会被发现的?”
江雨落耸了耸肩,“忘记我是人类的身体就没有用法咒遁形,估计被监控拍到了。”
“……”
眼镜男似乎终于组织好语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别紧张,我是来向您道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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