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是成年人的心狠手辣,也可以说是成年人对人生的妥协。
早就过了没有爱活不下去的年纪。
不过是如此而已。
而故事的另一边,张宁显然不是这样想。
他还年轻,才22岁,他对生命还有巨大的期许,他期望有一个人用爱填满他虚无的人生。
那个人惹他不高兴了,他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对方。
因此,房光霁手里的本子就被卡住了。
他预计房光霁应该会亲自上门赔礼道歉,那样的话,只消房光霁说一两句好话,他就会笑着和他冰释前嫌。
等到十点,他还是没等来房光霁的电话。
张宁有些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擅自假传爷爷的话扣住别人的项目审核,是有时间期限的。
如果事后败露,一则爷爷面上不好看(尽管众人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二则他自己又要被家里人说教。
他在看台本的间隙,坐立难安地翻着手机,一遍遍确认房光霁有没有来电话。
他也怕自己万一把房光霁惹毛了该怎么办。
他还没见过房光霁发火,只是听说房光霁真的动怒起来,样子很吓人。
而房光霁此时却是正在发怒。
一方面的项目因为莫名其妙的私人原因,被暂时搁浅,压力一下子跟上来,另一方面是他打开手机,发现在自己被花才拉黑。
房光霁深呼吸,告诉自己,忍耐!蛋定!花才就是这样的人!张宁也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奇怪花才会把他拉黑。强上人家,虽然说半推半就四舍五入就是你情我愿,但认真合计起来,人家要说你是强健,你也无话可说。
但微信都删除也过分了吧!?是不给留个活路的意思吗?
房光霁一咬牙,披上外套,准备直接去花才家堵人。
也亏他上部戏刚刚杀青,眼下除了处理公司那点事,就是挑剧本,这才让他有闲暇时间,说出门就出门。
可他刚刚下到车库,开着车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影猛地从旁边窜过来。
刹车声猛地刺啦一响,房光霁双手暴出青筋,按着方向盘,国骂差点就彪出来了。
他按下车窗,看清楚来人,头更痛了。
张宁浑然不觉自己徒手拦车的行为很危险,他冲房光霁摇摇手,说:“好巧——!”
好巧?
怕不是故意在这蹲点吧!?
房光霁无语地先把车熄了火,而后下车,双手插兜站在车旁边,看着笑眯眯的张宁,无奈地说道:“你来这堵我。”
他口气其实正常,只是因为声音磁性,也是夜晚,在暖暖的灯光下,莫名被张宁听出一点旖旎温柔的味道,像是轻轻责难,却不带什么刁难。
张宁脸微微红了一下,说:“我路过。”
房光霁嘶了一声,头疼地摸出一根香烟,叼着,然后又去摸打火机。
他很少吸烟,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说明,他着实是对张宁感到头大了。
这家伙,是他得罪不起的小佛爷。
而且,是个不讲规则,喜欢照自己标准来玩的家伙。
张宁有些错愕地看着房光霁抽烟,说:“你不是……戒烟了吗。”心里暗道这个男人抽烟的样子好性感。
房光霁说:“没戒成,有些东西没那么容易戒。”说罢,他弹了弹烟灰,冲张宁笑道:“我正要出门,你去哪,我可以捎你一程。”
张宁哑口无言,半晌只得承认道:“好吧,我……是来找你的。想找你喝酒。”
房光霁说:“不喝了,我开车不能喝。况且今天也没空。我先送你回去。”
“——你生气了?”张宁忽然露出孤注一掷的表情,紧张地抬起头,问他。
房光霁一愣。
张宁说:“我……我已经让他们把那个审核批了,本来就是他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第29章
房光霁吐了口烟圈,说:“嗯。”
也不说信不信,就简简单单一个嗯字。
张宁本来就摸不准房光霁的意思,心里忐忑,现在见房光霁又是一点没有向他赔礼道歉的样子,想到自己大晚上屈尊还来找这个人,一时心里也毛了,冒起火来,张宁说:“怎么,你是大忙人,连和我说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房光霁明显正准备出去,这更让张宁觉得愤懑,他心想,房光霁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大半夜地要出去?甚至连自己来了,似乎都影响不了他的计划。
房光霁笑笑,淡然地说:“我是真有事,你上不上车?上来,我载你到大路口,你要不上,我就先走了。”
张宁恨得牙痒痒,房光霁这个态度越是这样拽,他的胜负欲就越是被激发起来,他说:“上就上。”说罢怒气冲冲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上。
房光霁没说什么,把烟头在路边垃圾桶捻灭,随即也坐到车里。
引擎发动,车子一下子飙出去好远,房光霁似乎没打算慢慢开车,反倒是张宁觉得车速过快,反而说道:“慢点,你想撞到人吗!”
两人都没说话,房光霁把速度降下去点,张宁盯着车窗外,一时间车内安静下来。
在一个十字路口,车流因为红绿灯的缘故,被迫截断成两截, 房光霁的车停在等红绿灯的那一拨,除了干等着,也没什么事好做,这时候张宁忽然嘶了一声,说:“对了,我找你其实是有正事,刚刚差点忘记了。”
“什么事。”房光霁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方向盘。
“就被我压下来的那个剧本,我大概扫了两眼,那部戏,风险大。”张宁说。
“哪方面风险大?”房光霁问。
“你应该知道,去年上头倒了个大官,虽然没有公开报道过……我看你们剧本里倒有不少情节和他的事迹重合,不知道你们编辑是怎么想的……这个时间点,那些大单位里忙不迭地都在删除关于他的谈话、清理他写过的文章和刊登的署名稿件,你们这个剧出的不是时候。”
张宁说。
月色下,他漂亮得像个精灵一样。又因为他还小,脸上却是也有着一种天然的稚气。
不过家世原因,张宁的政治敏感性倒是格外高,这话,他同龄人大概是说不出,也想不到的。
房光霁一愣。
他对“京城里”发生的事知之甚少,绝不会比张宁这样的公子哥知道的多。
他虽然空有一些钱,但和煤老板并没有什么两样。众人都知道,大公司里,通常有些个对外秘而不宣的部门,好比“政府关系部”,那种地方,既不招花才这样的技术骨干,也不会找房光霁这样的“煤老板”,而专门找家庭背景深厚的富二代富三代。
他们不会读书没关系,业务能力不行没关系。只要有人脉,家里有双眼睛就行。
这些二代三代的父母们,也乐意把自己的孩子放在这样的大公司领个闲差事,对外说出去也脸上有光——自己的孩子那是千军万马独木桥,和985211出来的研究生博士生海龟竞争一番,才能留到这样的大公司里。
彼此心照不宣的是,真正有价值的,是那些二代三代背后的“关系”。
他们往往消息灵通,他们往往对政策的解读和预判最为正确,他们往往能和“上面的人”搞好关系。
严格来说,张宁不属于这种二代,他毕竟是靠自己的业务能力和脸蛋在娱乐圈站住了脚跟,但他本质上和那些二代三代一样,背后有很深的人脉网。
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房光霁之所以对他还和颜悦色,迟迟不愿意翻脸,正是因为看重他的消息灵通。
房光霁只是草根,哪怕爬上位,那也是草根。
他父母放在老家那种小地方,勉强算得上“读过书的人”,可哪里能够和外面大千世界的众多神仙菩萨相提并论?若要比起人脉,他父母就和千千万万工薪家庭的父母没有什么两样,帮不了房光霁一丁半点。
房光霁沉吟片刻,说:“原来是这样。我只知道上面倒了个XXX,也听过一些传闻,但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竟然逼得那些人开始和他做切割。你说得对,这种情况不明的时节,贸然把我们的戏拿上去,一不小心就是捅了天。”
张宁嗯哼了一声。
表情有点得意洋洋的。
房光霁说:“这部剧的情况我会再和投资人们商量商量,这次多谢你。”
张宁喜欢房光霁的性格,从不拿乔,也够坦诚,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他边拿指头缠着自己鬓角的头发,边带了点娇嗔地说:“那,你怎么谢我。”
房光霁沉默。
他知道张宁想要什么。
“……你这人,真是木头。”张宁倒是没有气馁,也许是压根不在乎房光霁心里想什么,反正按照张宁自己的想法,房光霁迟早要意识到他的好,迟早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打包,送货上门。
他唯一的那一丁点好脾气,不知道怎么,撞邪似的,全部都砸在房光霁这儿了。
车子在一栋大厦前平稳停下,张宁跳下车,说:“行了,就把我送到这儿吧。”
房光霁说:“为什么来公司?”
“顺便去上个形体课呗,过两天我也该开工了。”张宁冲他摆摆手,随即蹦蹦跳跳地朝公司大楼走去。
灯火通明的娱乐大厦,是张宁所在的大公司,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的业界龙头,这么晚的时间,还有很多人没下班,摩天大楼里处处亮着灯,那里面也有很多还未出道的歌手,演员,训练生,在加班加点地上专业课。
每个人都活得很不容易。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过饱和的努力。
这点一直过苦日子的房光霁和花才都明白,但其实,这么晚了还去上形体课的张宁,也很明白。
房光霁的车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走了。
他来找花才。
虽然路上被张宁耽误了一段时间,但房光霁心想没关系,他还有大把大把时间和花才在一起。
花才的地址他早就摸清楚了。对普通小区来说,外来人员想混进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门禁如同虚设,大门口的保安正在玩斗地主,房光霁跟着一个外卖小哥,一起进了被铁栏杆围起来的小区大门。
夜晚的风吹得房光霁很舒服。
他心里那点,刚刚偶然间升起的,对张宁的淡淡歉意,一下子被这风吹散了。
他长舒口气,然后志得意满地向花才家发起进攻。
如果现在是在游戏里,房光霁就是那个拼命按“发起进攻”按钮的二笔。
电梯在二十一楼停下。房光霁刚刚在下面就确认了花才在家——灯是亮着的。走到门口,房光霁嘴角抽搐,看着花才不久前才贴的那张恐吓兼警告的“友情提示”
“再来犯贱就报警”
花才是这么写的。
房光霁嘴角继续抽出。
他留了个心眼,观察四周,果不其然发现了至少两个摄像头。
怎么说呢。武装到牙齿。
很符合花才的性格。
……
房光霁深吸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门里没人应答。
鉴于他电话微信统统被花某人拉黑,房光霁也没办法用文明手段提前告知自己要来,于是,此刻他只能微微提高了嗓门,边敲门边喊道:“开门,花才!”
过了一会儿。
房光霁支棱着耳朵,努力辨别着门板后的动静。
他感觉自己听到了桌子腿拖地板的声音。
于是,心里得了希望的男人,敲门敲得更起劲了。
哒哒哒。他又扣了好几下门。
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内开的大门忽然被拉开,还没来得及躲闪——也想不到会被这样“迎接”——一盆水扑头盖脸地冲他浇过来。
房光霁:……
花才:“你他x还敢来?信不信我现在就用你那破相机打断你的……腿……房光霁??????”
”房光霁莫名其妙被他淋了一头冷水,在这种还需要穿夹克的天气里,这着实有些令人难受,但他还是扬起笑脸,笑得颤巍巍地,对花才说:“……嗨~”
“……”花才砰地当着他的面摔上门板。
被拒之门外的房光霁咽了口唾沫,有些费力地把湿透的棒球帽从头上摘下来,而后靠着墙坐着。
他就是在卖惨。
他希望花才能看他一眼。
看在他这么卑微的份儿上。
……
可是花才没有。
房光霁在门外等了半小时。
花才连一条毛巾都没递出来。
就好像泼水的人不是他。被泼水的不是房光霁。
就好像房光霁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阿——嚏——”房光霁颤巍巍地打了个喷嚏。
再这么下去,号称在片场搞铁人三项,什么滚泥巴爬山沟下海裸泳都玩过的房光霁,可能要被一桶冷水制服了。
但房光霁还没走。
他还在堵花才会不会心软。
会不会……开门,让他进去。
第30章
等房光霁觉得自己饶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住了,准备去弄身干衣服换上,门鬼使神差,碰地一声,凶猛地被拉开。
房光霁:……
花才说:“滚进来,快点。”
房光霁说:“你别是坐在门口听我动静吧?我没打算走,我就是准备去下面便利店买件换洗衣服。”
“我数三下,三二一。”花才说。
眼看着门又要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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