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怕你被人拐走呢……”房光霁嘟囔着,嘴角却是止不住地扬起来。
“什么……我又不是你!”花才警觉地抬头,瞪着他男朋友,说道:“少在这里倒打一耙!”
“是你先暗示我会红杏出墙的!”房光霁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他的鬼脸成功地把花才逗乐了,看花才忍不住笑起来,房光霁才说:“我们肯定不会分手的。你想,到哪去再找一个这么知根知底的人啊。”
“未来嘛,我都想好了。你去读大学,我去学汽修。以后你当大老板了,我当你司机。哈哈哈,还是会修车的那种。”房光霁把书包往背后一搭,心大地圈住花才的脖子,拖着他往家那边方向走,边走边说:“有啥理由会分开啊,害,快高考了,你多背两套题不比操这心强?你要还不方向,咱倆一起发个毒誓,谁提分手谁变成狗……”
“我不相信这些。”花才面无表情。
他妈妈天天在他面前赌咒发毒誓,搞得花才对这套敬谢不敏。
“啊,那咋办,发誓你也不信。”房光霁说:“算了不管了,总之男人嘛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说话!你走着瞧吧!”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关头,就是会多余的插入一段回忆过去的戏码。
花才冷着脸,把手机一丢,刚刚一头热想要出去追人的情绪已经过去,他现在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只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房光霁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嘴巴里能不能有句真话?
当初说不会走的人是谁?
结果害得花才把原本两年半就能结束的本科学习硬生生又拖后了大半年——都是因为花才耗费了好多时间和经历去找房光霁。
说要给他当司机的人是谁?
再一次见面,人都成大明星了,电视里怎么说房光霁的,霍,赚了好多钱,哪哪儿都有他的投资,大明星,隐藏的资本家,等等等等。
有空去当明星,有空当大老板,就是没空给他开车。
不仅没有兑现当年的承诺,还骗了他三万块钱。
——现在还没还!
花才眼下是气急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对母亲的极端失望,和对房光霁的又气又恨,夹杂在一起,酝酿成一种孤独而疲惫的情绪,这和电视里欢天喜地庆祝新年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电视里的人唱得越起劲,花才那张秀气的脸蛋就越是煞白。
花才觉得自己真是贱,一直一直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他老早就知道房光霁这个人,藏得深,心里不知道想什么,但他一直装不知道,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房光霁能少给他惹点事,就像电视里的,相知相爱的两个人,不需要别的什么东西,简简单单守在一起过日子,不好吗。
明明再次遇到房光霁的时候,内心就反复告诫自己,离他远点,但是身体先于理智,而后连理智也不复存在,他就这么飞蛾扑火地,再次栽倒房光霁挖的坑里。
眼下不知道房光霁和他妈到底在干吗,花才也不想知道,就算他们两个搞到床上去……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可以。
花才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猛地瞪大眼,又拿起手机开始打房光霁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片刻,忽然被接通了。
“才哥,我是任飞。”
对面一句话,把花才快冒出喉咙的一连串素质三连硬生生逼回嗓子眼里去。
花才决不承认这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在意识到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花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光哥确实和令堂在谈事情……啊哈哈……他不敢接你电话,所以让我接……”
花才气结。
“谈什么事情……这个……我也不方便透露,光哥只让我转告你,别瞎想,他等下来找你。”
花才磨牙:“现在就让他滚过来听电话。还有,我妈呢——操,你开视频,我要看视频——”
任飞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捂着手机转过头,对房光霁做口型。
房光霁摇摇头,回了个“你自己想办法”的手势,任飞只好满头冷汗地又转过身去,走到远一点的地方,点头哈腰地说:“才哥,这信号不好,视频不太行……我晚点儿让光哥给你打电话,哎,喂喂喂?听得到我说话吗?喂喂喂喂——”
花才冷笑一声。
咔。
电话被挂断。
对于对方技术性掉线的举动,花才除了一种被人蔑视智商的不爽如核弹爆炸般骤升之外,反而还多了一丝兴趣。
房光霁到底在搞什么鬼。
和花荣又有什么牵连?
想到这,花才忽然脸上神色恢复如常,甚至还挂起一丝惯常的,嘲讽的笑意。
那是他在和团队一起去竞标时,看到对手们在招标会上胡吹时露出的了然的,居高临下的嘲讽表情。
花才去厨房里给自己叮了杯热牛奶。等微波炉叮地提示牛奶热好时,客厅里的花才刚刚好把电脑架出来。
有什么事是能难道技术宅的?
只花了几分钟时间,花才就黑进了房光霁的手机。
——那也不奇怪,原来他就在房光霁的手机里装过一个后门系统,还是当着房光霁的面儿装的。
第62章
明明正值万家团聚齐庆新春的节日档口,花才却一脸凝重。
从他的笔记本电脑里,很快传来了房光霁的声音。
手机的摄像和录音权限都被暗中调用了,花才此刻能够很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
——所以说,刚任飞那套“信号不好”的借口,在科学面前简直是一秒钟被戳破。
只听电话那边,房光霁说:“明人不说暗话,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也能让你少坐几年牢。”
花才:???
花荣的声音响起,虽然乍一听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还是她儿子最熟悉她,不知道怎么,竟然从花荣满不在乎的口气里,听出了一丝害怕的味道。
只听花荣说:“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可以无所谓我的死活,但是你别忘了,我儿子和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是一件极为隐秘的陈年旧事,这其中涉及到了几个早已死去的人。
花才的父亲是杀人犯。
花才因为这个原因,从小被其他人排挤。花才父亲杀人的理由也很荒唐,发现自己被老婆戴了绿帽子,这个文化程度不高,脾气火爆的男人,第一反应是提着一柄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斧子,上门抓人。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还把自己儿子一起拖了过去。
在那个鸡飞狗跳的晚上,和花荣搞婚外情的那家人,一下子死了老公,死了父亲,死了家里的顶梁柱。
而或许是那个睡别人媳妇的男人命中该有这一劫,偏偏就那天晚上,他约了花荣到自己家私会,因为他婆娘一家都去镇上赶集,因天下大雪,没来得及回来。
空荡荡的几间自建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不知道心向着谁的花荣。
没有人会帮他。
在老屋子里雕花床上的花荣,当听到那熟悉而暴躁脚步声的一刻,就已经知道坏了事。她想跑,可是她那姘头鬼迷心窍,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魔怔了似的,扯着她纤细的脚腕子不让她从后面溜走。嘴里还说着要死一起死之类的鬼话。
两个人衣不蔽体正拉扯着,大门被人撞开,拿着斧头的男人,见到如此场景,一下子血压飙升,挥着斧头便砍上来。
这并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因为偷情的男子原本就是镇上做屠夫的,一身臊子肉,体格粗壮。花才的父亲虽然拿着武器,体格却小一些,在女人的尖叫声中,两个男人越发地杀红了眼,谁都再没有余裕去考虑为了这件事丢掉性命值不值得。
在混乱中,花荣哆哆嗦嗦地裹了见衣服,把已经懵掉的儿子拖到一旁,母子两个躲在院内放腌菜的大水缸后面,直等到屋里渐渐地没有了声音。
“花荣……花荣……”若有似无的,凄惨的喊声,那是花荣的老公在喊她。
“小荣……荣姐儿……”那是花荣的姘头,边吐着血沫儿边呼唤自己的“爱人”。
花才已经吓傻了,他还是个孩子,今晚所见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而他那个惯常软弱的母亲,眼下却忽然变了个人一般的,忽然强硬起来,她推着花才,把他赶到门外去,用平时那轻浮又温柔的语调对花才说:““囡囡,你来的路上被人看见没。”
花才眨眨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母亲,下意识地说了真话:“没被人看见。”
花荣舒了口气,笑起来,说:“那你就按原路回家去,今晚的事谁都不能说,你看院子里那两个枉死鬼,都是做了坏事活该,被老天爷降下惩罚了。”
花荣说着,忽然吐出舌头,翻起白眼,做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花才被吓得一下子瞪大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你要是不乖,也会变成他们那样……”花荣轻柔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他说:“回去,回去,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等明天有人问起你今晚的事,你就说你不知道,你一直在屋子里写作业。不然,你也会变成枉死鬼。”
花荣的声音柔柔的,但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在小花才的眼里,他母亲是个奇怪的人,他不止一次看见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的母亲,不言不语地,坐在方桌前嚼那炸得焦干的鸡骨头。
——有时母亲脸上的血都没擦,那女人就那么静静坐在那,嚼鸡骨头。
仿佛是嚼她老公的肉。
那晚之后,公》an果然来人问了情况,花才又惊又怕,但他妈妈做的那个鬼脸实在太吓人,他便只敢摇摇头,大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九几年的时候,又是比乡镇还不如的小地方,没有摄像头,没有监控,大雪封山的天气,雪一化掉,脚印都没留下。
什么都查不到。
花才依稀记得他走的时候,那两个人都还有气,但后来戴大盖帽的人告诉他,他爸把别人砍死了,他爸伤了腿,人没事,所以仍旧被送到牢里去了。
花才不经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两个互砍到谁都没办法弄死对方的男人。
和一个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
如果当时打电话报警,两个人可能都还有救。但如果就放着他们不管,要么两个人都失血过多而死,要么活下来的那个,也注定要吃一辈子牢饭。
只有一个人全身而退。
只有花荣。
花荣究竟是有目的地设了这个局,还是出于巧合,连警察都没有查出个头绪。这件事之后,花荣不过是名声更臭了一点,但是她终于摆脱长期家暴自己的男人了。
“我们家阿才是个好孩子。”
电脑音响里传出那熟悉的,柔弱又轻浮的女声,花才的神经一下子绷得很紧,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说话的时候,通常就会从大家眼里那个没用的菟丝子,变成难以捉摸的画皮美女。
花才如此防着房光霁和他妈接触,正是不想房光霁被他的妈妈惦记上——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被惦记,都是很可怕的事。
花才这么多年没有能够彻底摆脱他母亲,可能有单薄的亲情原因,可能有花才性格里天然的善良作祟——尽管那善良怎么看都不像遗传自他的父母,而更多的,可能是来自于他母亲的一种情感和精神控制。
他母亲就像一只蜘蛛,不知不觉间,编织了好大一张网。
花才深陷其中。
许多年了。
逃得掉吗?
每当想逃的时候。
那个雪夜。那弥漫在寒冷空气中,腥臭的血腥味,和花荣拉长了脸,吐着舌头恐吓他的表情。
一切都成了一种禁锢花才的力量,一种精神上的暗示。
要听妈妈的话。
不然,下场就会和屋子里的那两个人一样。
……
花才这当然属于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但他毕竟是在这种畸形环境下长大,一切的不正常,在他的生活环境里都可以被视为正常,以至于他似乎能够把这一切藏在心底,装作不去看,就不存在。
花才没有想过去医院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他觉得没必要。
哪怕读了再多书的人,在这方面恐怕都很业余,越是有必要的事,越是被他轻视。一转眼到了现在,他仍旧活在被他妈妈控制的恐惧之中,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别再打他主意,差不多得了。”
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花才的回忆,花才猛地清醒,像是被回忆中的雪夜冻到似的,浑身哆嗦,他随手把空调开到30°,然后又继续偷听出租车上的这场交锋。
花荣是个画皮美女。房光霁呢?
大概是个画皮美男。
两个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德性。
“你和你姘头在高考前骗了别人十来万,就计划把自己儿子推出去抵债。”房光霁说:“这些年你从花才拿哪了小一百万了吧?真好,偷来的便宜儿子,不仅任打任骂,还有钱拿。”
“你什么意思。”花荣神色一凌,语气也头一起变得认真起来。
“你偷了你姐的儿子,还用我多说吗。你早年被打得怀不了胎,便想了个损招,把自己姐姐的儿子偷过来,以为这样你老公就不打你了。”
房光霁说:“你姐那家已经很久不和你来往,怎么想得到自己家丢的儿子,却是被你抱走了?也难怪大家觉得你和花才长得像,姐妹两个一个模子出来的,花才像你这个姨,也不奇怪。”
花荣沉默了一下,聪明的女人从来不在无用的地方挣扎,显然她判断在这件事上撒谎已经没有意义。房光霁既然能查得到这个,那亲子鉴定报告肯定早就在他手里了。
“你知道这车开往哪里吗。”
房光霁问。
花荣冷笑一声,说:“我不管这车要开向哪里。我只告诉你,如果今天晚上我不能平安回家,明天我就告诉媒体,你就是那个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所以下海拍片的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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