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瞅,吕北那边却沉浸其中,他惬意地开了瓶红酒,倒了半杯小酌,手边还放着现做酥脆的爆米花,专心致志盯着屏幕,看起来心情颇好。
于是我的话到嘴边绕了几圈就又咽了下去,不想坏了他的好兴致,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这人就老这样,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不知道着急。总想着以后以后,却没想过我们还会有多少个以后。
第62章 二月七日
二月七日 周三 阴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我已经整整三十九年没看到过吕北的活人了。
呜呜呜,我好想他啊!
而且这杀千刀的,总是跟我说他们公司的人拉他去饭局酒局泡吧团建,光说这三四天,就已经出去应酬两次了,总回来的很晚。看他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再跟他提晚上打电话的事,就只跟他随便聊两句,谁知给他发了消息也没时间回我,话题零零散散断断续续,根本聊不起来。
他跟我解释了,说他忙,有时还会给我拍他们应酬时酒桌饭局的图,来证明他确实没骗我。
我当然也相信他,可我就是很寂寞。
晚上连跟他聊聊天的那点慰藉都没了,日子变得更难熬。
我又开始翻他的各种动态,什么微信朋友圈微博的更新啦,他的每一条转发点赞啦,甚至他同事告白男的动态……来窥得他生活的蛛丝马迹。
没辙,他没告诉我的东西,那只能我自己去找,这样才不会完全跟他的生活脱轨。
后来我开始有点烦躁,为什么吕北不能像我一样,生活彻底围着伴侣转呢。
有发微博朋友圈的时间,就不能给我多发两条消息吗?
我本以为离开我之后他的日子会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并且因此而格外心疼,可现在发现,他其实整天热热闹闹快快乐乐,跟觊觎他的同事打得火热吃香喝辣。
并没有多寂寞。
也并不需要我。
我愈发烦闷起来了。
啊啊啊我也知道这样不对,是我钻牛角尖了,我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呢。
心魔,心魔……我本以为拥有吕北后就可以心里踏实,然后人生从此改变,为了他勇往直前积极向上……却没想到,现在连最基本的日子都过不好了。
虽然理智拼命压制自己不要犯傻,可我心里总会忍不住想,要是能将吕北禁锢在某个不为人知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就好了,敛去他一身光芒,扼住招蜂引蝶的花香,让他独自颓靡的绽放,让我单独静默地欣赏。
但怂如我,也只能是想想。
年关将至,我爸妈都还在单位上班,买年货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我头上。一边还要线上挂着兼职,一边还要一袋一袋鸭货卤菜往家里提,一箱一箱饮料果奶往屋里搬。
真的感谢政府号召不远行不走亲戚,要不然我的工作量可是现在的好几倍。
今年不能回姥姥家了走亲戚了,但是奶奶家还是同城,要买东西送过去。俩老人的年纪都大了,我妈舍不得让他们花钱自己出去买东西,就让我去跑腿。
其实,买年货也不全然是个苦差事啦,比方说,我报账的时候就可以偷偷昧下一点。我是个实诚人,也不会多要太多,我知道多了他们也没有。就是凑个整,拿点零钱。
过年嘛,唯一的意义就是多捞些闪闪发光的money,这是唯一能想到慰藉我的地方,再过几天我就能享受拿红包的快乐了!
然后还掉贷款,交上房租……
我前两天跟吕北说,这三个月的房租我会马上给他,只是可能要迟一些。
吕北也是会疼人,果然就告诉我,二月我又不住,没必要给二月的房租了,交两个月的钱就行。
可正是因为他这样说,我才更不能让他多花钱!
我算了一下,加上价兼职手里有两千,我再凑两千,房租钱就有了!
最近跟吕北那么远,又不能多聊聊,日记的确也没啥好写的。我无所事事待在家里,开始盼望着过年,等大年三十晚上,能拿钱,还可以跟吕北同步看春晚!之后,消磨几天就是元宵节,然后就快开学,我就可以回去找吕北了!生活终于有点盼头了!
而今天还枯燥无聊兴致缺缺的我绝对没想到,后来的几天,会发生如何惨绝人寰终身难忘的事情。
第63章 二月十一日
二月十一日 阴 除夕
srds,我果然还是对过节无法抗拒!
尤其是,今天终于过年啦!咱们老百姓儿啊真啊真高兴啊!红红火火过大年啊好运全都来呀!
我一大早就起来了。这是我跟吕北在一起后第一次过年,虽然遗憾没能一块过,但是毕竟小别胜新婚,如今相隔两地也别有一番滋味。毕竟以后工作了同居,想不一起过年都难啦!
哈哈哈哈哈!日子长着呐!
俺俩约好了,晚上同步看春晚,一起守夜!因为最近都没能跟他好好说过话,所以我更加期待了!
吕北他们公司大年二十九开始放假,但是刚一放假,公司就先组了个年会,又来了个年终饭局,让他忙得不亦乐乎。
我也看了他朋友圈发的图,大家包了个包间,围着大桌子坐了一圈,桌上大碟子大碗都是美味佳肴,大家冲着镜头纷纷友好微笑比耶比心积极营业宛如相亲相爱一家人。
吕北左侧是个小姐姐,打扮朴素,气质文静,右侧,就是臭名昭著的告白男。贴得他很近,在他身旁歪头抿嘴假笑,比出个非主流的“耶”的手势。
吕北微微侧身,面对镜头,眼神莫名闪出坚毅的光芒!嘴角微扬,看着整个人的状态有些许疲惫。
嚯!不愧是他!尽管不在C位,但还是人群中最吸睛的那个!
我妈还在给家里大扫除。
昨天打扫我卧室的时候还问我:“你看你有啥不要的书或者本子,我就拿去收废品那卖了去。”
我就乖巧地收拾了一下午高中时候的资料,整整齐齐码在旁边。
谁知她又不满:“你这些学习的东西怎么能扔,还能送给我同事他们的小孩呢!”我妈看了一眼书架:“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啊漫画啊报纸啊都整理一下。”
这我可不能同意:“我好不容易攒了那些,都是从零花钱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舍不得呢。”
我妈果然就接嘴道:“惯的你,给你那么多零花钱都买这些破烂了。”
大过年的,不想争执,我便说:“好吧……你要是想卖什么就卖吧,我能整理出来的就地上那些资料了。”
于是只见我妈撸着袖子一边抹桌子,一边碎碎念着:“让你爷俩干点事真的要了你们的命一样!”她瞪我一眼:“懒得很!”
今天基本上也没什么活好干了,我闲适地跟我爸坐着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唠着闲嗑,我妈躺在沙发上,时不时去厨房盯一眼馒头,蒸好了最后一笼,就让我给爷爷奶奶家送去。
我提着俩沉甸甸的大塑料袋,心情极其放松,走在路上哼起小曲儿。这是一年当中少有能肆意放空自己的时候,也就只在这几天,可以什么都不想,给自己放个假。
不过,如果此刻吕北能在我身边,跟我手挽着手,一起走在去爷爷奶奶家的路上,该有多好啊。
我隔着口罩吸溜着鼻涕。如果吕北能突然给我个惊喜,不远万里出现在我面前,该有多好啊!
可惜奇迹不会发生。
我一路坐公交车送完馒头,直到回家,吕北那高大的身影都没出现在我面前,甚至人群中连与他相似的背影都未曾闪过。
有点扫兴,我想,他那么经验丰富的老手,咋不说给我个极致的浪漫让我好好surprise一下。
害!他忙,他累,我知道,我体谅!我是五好小对象!
回了家,一进门就感觉家里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我没多想,给我妈说:“我给他们送过去了。”
放下钥匙,走过玄关,却见我妈我爸却沉默地并排坐在沙发上,任凭电视里喧闹的采访灌入耳朵,俩人就像石像一般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仿佛突然之间我家被要债的追上门,或者大过年的出了什么丧事似的。
这怎么,我前前后后出去不到两个小时,跟变了天似的。
我摸不着头脑,站在门口发呆,天马行空想着自己是不是到了啥平行时空异世界了,他俩好端端的是咋了?
“妈?”我喊道。
我妈这才像是终于回了神,她表情严肃:“你过来。”
我愣愣走过去:“咋了?”
谁知话音未落,我爸便狠狠给我一个耳光!
“啊?”
我捂着脸,不可置信。
“你这是……什么?”
我妈的声音都在抖。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桌子上放着的,赫然是我的日记本!!!
……
我一下就懵了,像是被人用重物击打了后脑勺,脑子里空白一片。
“不是,不是的……”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微弱地说。
怎么会,怎么会……
事发太过突然,我甚至没有一个编好的说辞!
“这是不是,你写的啥,小说啥的?”
我妈眼眶红着,不停搓着双手:“是不是你们学校有啥作业要求你们写这个……”
“放屁!”
我爸恶狠狠打断:“哪个学校布置这样的作业?我去找他们校长!”
他咬着牙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爸提着我的领子,费劲地将我拎起来,捏着拳又是一拳:“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变态玩意儿!”
我任由他将我打倒在地,脑中划过无数个念头:
说是我朋友寄放我这里的?但字迹是我的啊!
说是我编出来的文章?但凡是个直男都不会去YY这种东西,况且我写了很多细节……
我没有别的理由,我也不想撒谎了。
我只能认。
我妈在沙发上浑身都在抖,像是随时要晕倒:“怎么可能,我儿子,不会喜欢男的……”
她抬眼向我看来,眼神里全是愤怒和恨意:“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样!”
我挣扎着爬起,想夺走本子:“你们凭什么翻我东西?”
我爸眼疾手快将日记本一把夺走:“凭什么?!凭老子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别的男人送钱!你贱不贱!”
我妈的眼泪落了下来:“我本来,就是想收拾一下你不要的书啊……”
她起身,含着泪,顺手操起蚊拍抽了过来:“我以为这是你的笔记,我以为你留在学校是学习,我……”
发泄似的打了几下,她终于捂脸失声痛哭:“我以为你这么努力,是看到我跟你爸辛苦上班不容易……”
我的泪蓄在眼眶,热辣辣的,但是我没让它落下来。
“我喜欢男的咋了?喜欢男的不犯法!”
“你说咋了?”我爸听了更是气急,他到处找不到能打我的东西,便举起本子劈头盖脸向我砸来:“喜欢男的就是不正常!就是变态!就是神经病!”
我躲开几步,便见他喘了口气,转头发了疯一般撕扯日记本。
来不及了,我眼睁睁看着,凝聚我所有心血一页一页密密麻麻的纸化为碎片。
“你他妈的够了!”
我怒吼着上前抢夺,将他推倒在桌子上,试图去抢。
我当然能打得过我爸,但我不是个畜生,还有点良知,没法下那个手。
我爸被我压制,作为家长的尊严被触犯,一甩手,将被撕的四分五裂的本子从窗口扬了下去。
没了。
纸张纷飞,像祭奠的之前一般从楼上打着旋儿往下落,洒了漫天。
我的爱情,我大半年的酸甜苦辣,我的纪念,我的努力,我的精神支柱,都没了。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我妈哭着扑上来将我们拉开,推我进卧室里,然后将门反锁。
我听见,不一会儿,客厅就传出了熟悉的哭喊谩骂和互相指责。
这场争吵持续了十来分钟,然后他们一齐出门,不到半个小时又回到了家,然后就是股很浓很呛的烧东西的味道。
我跌坐在地板上,甚至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好好的大年三十,好好的过年,怎么就顷刻之间全完了?
早上我还是喜气洋洋快快乐乐的,怎么不过才五六个小时,就都毁了?
幸好手机还在手边。
我失了主心骨,赶紧给吕北发消息:“怎么办,我家里人好像发现我喜欢男的了!”
“我爸妈吵架了,把我写的东西撕了。”
“刚才跟我爸干架了,我被锁了。”
“你在吗?”
“我有点怕了……”
“对不起,大过年的给你添堵了。”
“可能今晚没法掐着点跟你说了,新年快乐。”
……
没有得到回复。不知他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我便开始不停不停给他打语音电话视频电话。
但直到天色渐沉,一个都没接通。
我抓着手机心烦意乱,又恐惧又难过。吕北,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守夜的吗?一起看春晚的吗?
吕北,你快回回我啊!
突然,房门被推开,屋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被冷酷的灯光侵蚀。我抬头看过去,引入眼帘的是我爸那张强忍情绪,却平静到扭曲的面孔。
不知他这次是想打还是想骂,我毫不畏惧直直对上他的眼,只听他说:“手机给我。”
我赶紧锁屏,将手机藏在身后。
“给我!”
他怒吼道。
我咽了口唾沫,梗住脖子:“凭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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