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我爸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你还有脸问?给你买手机就是让你给那男的发消息?贱骨头!”
“我已经快二十了,我谈什么样的对象跟谁谈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了我!”
“啪!”
一个耳光。
我爸下手很重,我被打得歪在地上,可双手仍背在身后,护着手机。
他气急了,上前就抢,我拼命挣扎不给,他便飞起两脚,径直踢在我肚子上。肚子裂开一般的疼,我蜷着身子,手一松,手机滑了出去。
我爸不急不慢从地上捡起我的手机,端详了两秒,接着,狠狠地砸向远处的地砖,发出巨大声响。手机屏幕似乎是全裂了,掉下来一些不知是小零件还是机身的小碎片。他仍不解气,上前发了疯似的踩踏着手机,直到机身支离破碎,发出阵阵白烟,他才喘着粗气,将那堆破碎的垃圾踢了出去。
我的脸贴在地上,愣愣看着这一切,说不上是心更疼还是身上更疼,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泪。然后房门渐渐关上,残忍的灯光一点点重新泯于黑暗,接下来的记忆,便渐渐都模糊起来了。
第64章 二月十七日
二月十七日 晴 大年初五
自从年三十挨了顿暴揍之后,这两天倒也安生,我爸我妈没再为难我,更准确地说,是没再搭理过我。
大年初一他们没走亲戚,就将我在屋里关了一整天。临到晚上的时候,许是我妈动了恻隐之心,等到吃完饭后,我爸出去遛弯的时候,偷偷给我递了碗米饭,和一些留下的菜。然后啥也没说,就又将我锁上了。
我其实并没有饥饿感。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浑身恹恹的,头发昏,眼前发黑。
兴许是没吃东西吧,但我觉得其实是因为被打得脑震荡。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现在唯一忧虑的,就是当吕北看到我这些消息后,会如何心急如焚忧心忡忡。
他可能会开始疯狂地试图联系我,可能会不停给我发消息,但我甚至没法回他一句话。
他如果想来找我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啊!如果他问我同学或者室友呢?我想了一圈,刘熊,李猴儿,王狒狒……没人知道我家地址。
那么他压根找不到我,该有多难受多无能为力啊……
我不想让他难得的假期还要为我提心吊胆,过不好这个年。唉,想到这我的心都要碎了。
往年的大年初二是回姥姥家,年初三回老家。今年虽不用来回走动了,但是寒暄还是必要的。亲戚们能打电话的就打电话,会视频的就视频拜年,看似喜气洋洋一片。我侧耳听着屋外,我爸妈很努力地装出兴高采烈的语调,跟他们客套着讲废话。
偶尔遇到极个别问到我,且一定要看看我跟我说说话的长辈,他们便会极不情愿地将我从房里放出来。
我便会佯装无事一般满脸堆着假笑,来到屏幕前给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阿姨婶婶拜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而古怪,我们搭建出副美好家庭的纸糊架子,谁又能知道满目祥和之下,已然千疮百孔。
初四,我爸妈的几个同事来家里拜年,约着出去吃饭。
本来爸妈不想让我去,结果架不住同事们热情一直劝,只得叫上我。
我才终于能像出去放风的囚犯一样,出去透透气见见光,吃顿好的。
席间叔叔们满嘴吹牛觥筹交错,阿姨们家长里短叙旧八卦,我们几个小辈都附和点头陪着笑,低头不语抿饮料。
有个去年刚刚考研上岸的姐姐在座,看着就一脸学霸样,文文静静,说话轻声细语的。家长们提到孩子的学习,就以她为代表一顿吹,丝毫不顾及那姐姐看着尴尬的面色,起哄要她分享学习经验。
我估摸着她是有点社恐,脸色涨得通红,半晌都没说出话。
她父母便开口:“唉!孩子读书读傻了!都不知道出了社会怎么过。”
旁边有大叔开玩笑:“女孩子家,能找个高学历高收入的好对象,可比找个好工作靠谱啊!”
听罢,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小辈们的感情生活上。除了俩已经结了婚的一个还上高中的,剩下我们这些小青年都被盘问了个遍。
我本想着避开这个问题。毕竟“对象”这个词,现在在我们家敏感的高危词汇,我怕我爸妈当场发疯。于是,像怕老师抽人回答问题那样,我埋头干饭大气儿不敢喘,假装自己嘴里手上都很忙,不敢跟他们对上眼。
谁知还是没逃过,果然就被个年轻阿姨cue到了:“我们苟阗怎么样?在学校里有小女生追吗?”
我还没回答,余光就能瞥到我爸妈的脸色一瞬间便黑成了锅底沾上烧焦的干碳。他俩朝我投来了威胁的眼神,唯恐我失智说些不该说的话,让他们老苟家一世清誉扫地。
我尴尬笑了笑:“没有,谁追我啊。”
小阿姨夸张地扬声道:“我们苟阗多帅啊!怎么可能没人追!”
我干巴巴说:“真没。”
于是她又问:“那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了吗?现在女生还是挺好追的,你们男生要主动点,等到明年过年,给你爸妈领个儿媳妇儿回来!”
我在父母骇人的目光中,低头说:“没有……喜欢的人。”
旁边小叔叔拍着我的椅背哈哈大笑:“我们苟阗脸皮薄,还不好意思了呢!”他说:“上大学这会儿,感情都很单纯,就要多谈几次恋爱,这会儿的感情也不容易长久,以后就有经验了。”
我默不作声坐着,我连应都不想应一声。
这帮“长辈”说出的话油腻得让我犯恶心,一秒钟都不想坐这里了。
我爸终于开了口:“小苟才大二,还不着急呢!”
他对其中一个阿姨说:“等你们家娟娟回国了,可以让他们同龄人多玩玩多了解一下。”
阿姨喝的有点高,脸上浮出两朵红晕:“没问题,一定呀!”
我仍旧没说话,将面前的红烧肉戳得稀巴烂。
勇气总是像一闪即逝的火星,现在的我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无能深柜。
而其余在家的时候,我就成了不能自由行走的透明人。
被禁锢在小屋里,没有任何娱乐,不能对外联络,每天吃他们的剩饭。
我也曾试图挣扎过,跟他们说老早之前我就约好了要跟高中同学出去。让他们把手机还给我,放我自由。
谁知他俩就像看不见听不见我,丝毫没有理会。
连个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我彻底与外界失联了。
现在我在小房间里唯一的娱乐,就是找一些初高中不用了的本子草稿纸和笔,将我还能回想起的有关吕北的事情一点一点重新写下来。
人活着是要有盼头的,这点念想足以支撑我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写的时候也是又哭又笑,回忆起一些他的贴心举动我的高光时刻,更是快乐得手舞足蹈,吕北的样貌身影在我眼前不分昼夜地不停浮现……我好想他啊。
我也想艾尼了。
好想啊。
想得抓心挠肝辗转反侧。
……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啊。
我闭上眼,想象着柔软的被子就是他的怀抱,想象着鼻翼之间充斥他的味道,想象着他低沉的嗓音一遍一遍挠着我的耳廓,想象着他温软的肌肤寸寸绽在我的指尖。
脑海中的吕北一直在坚定地鼓励我,沉默地支持我。
我的眼泪在枕头上干了又潮,最后逐渐想清楚了,现在没人能救我。
只有我自己。
我是有机会的,等到十九号,爸妈就要复工了,他们都要上班,自然也没法一直盯着我。
虽然能预想到会把我反锁在家,但哪怕是翻窗户爬五楼,我都要出去。
这个主意兴许有点疯,但可能是我唯一的出处了。
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到吕北身边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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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二月十九日
二月十九日 晴 周五 复工
我等了很久的大好日子终于来了。
我其实一早就醒了,生生熬到了八点半,听着我爸妈都出了门,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一步肯定是奔大门,试着扭动门把手,果然,反锁了,打不开。
我扭头又去看厨房,还是我妈有点人性,给我在厨房留了俩馒头俩菜一碗稀饭,当作早中午饭。
我心里暗暗盘算着跑路的计划,一边又想,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更缓和的解决办法。
我也是怂,长到这么大连离家出走翘课去网吧这样的事情都没做过,更别说如此大胆地违抗父母直接离家私奔。
这件事的后果自不用说,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我爸妈暴跳如雷骂我打我是小,断绝我的生活费学费甚至跑到我学校来闹是大。
千万别认为我夸张,失去理智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我丝毫不怀疑我妈会在我们学校门口堵我教育我,撒泼打滚找我导员老师同学,发传单骂吕北勾引我……如果说中年泼妇有等级,她一定早已修炼成最高级了。
她兴许是爱我的。可她爱我,跟让我社死颜面尽失并不冲突。
爱我,也和恨我并不冲突。
越想我就越担心我就越害怕。可能我已经习惯了,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个也许是我本身的性格使然,也兴许,是因为我和吕北长年累月的打交道后造成的隐疾。
可我不停暗示自己,我对于吕北的爱比我的恐惧要强大。越是艰难的时候,就越是考验我对他情意的时候。比如说现在,这不就是小说中常会有的父母阻挠的桥段吗!
所以我要支棱起来!
当然,我的忧虑另一大部分主要来源于经济方面。
钱,就像联系我和吕北的纽带。
我原先本就欠债累累,只要一次还不上钱经济断裂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我就算再怎么努力打工也没法填上的大洞。可要是说让吕北去承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甚至债务,就更不可能了。
没了钱还反而让他倒贴,吕北一定会嫌我太累赘。
我这个人向来如此,做事之前就会瞻前顾后,美名其曰计划好后来的很多步。有些时候可能这的确是个优点,但有时候反而会让我更加审慎小心犹豫不决。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要这么冲动不要这么冲动,结果都不是两败俱伤,而是我单方面的尸骨无存。可我现在顾不得许多,我怕我要是一直无法与吕北联络,他会着急上火太难过。
这时候,就应该有BGM 响起:“这辈子,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是的,我拼命的时候,到了!
不试一次,不勇敢一次,不反抗一次,怎么能叫做热血好儿郎呢!
当然我仍旧认为,跑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必备四大件:衣服,证件,手机和路费。
衣服好说,证件我妈也没有特意收起来——谁能想到我真的就疯批出逃了呢!
第一问题是手机,要是没有手机没有健康码,我连小区大门都出不去,别说坐车买票了。
而至于路费就不用说了,有了手机路费自然就有了。
我目前的初步计划是,偷家里值钱的东西,能换个几百块钱就行。然后买个勉强能上微信的智能机,一切迎刃而解了。
我开始在家翻箱倒柜,企图找找我妈有什么首饰物件,或者我爸的私房钱。
结果翻了半天,只找到我妈跟我爸结婚的时候的彩礼,有条金项链,还有个金戒指。除此之外,还有块看着就像塑料的玉吊坠。
我看着这堆东西好久,最后还是全放回去了。
这么多年了,我妈竟然连一件多的首饰都没有。
我爸的私房钱自然也是没找到,我翻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一无所获。
不过妙的是,我在他们的衣服兜里零零散散地还是搜出来了一百二十几块钱。
又一想,现在是过年大好的机会,我妈肯定在家里备了准备给人的红包!
能想到这个,我简直是聪明至极!
我赶紧去搜,可最后能找到的红包都是空包。
又或许,在我家专门放贵重物品的地方锁着呢?
我拉开床下的柜子,将里面乱七八糟的报纸杂志都清了出来,赫然可见一个上了锁的大铁盒子。
钥匙在我房间衣柜里左手边的衣服下面压着,这个我知道,我妈老早交代过。
我去一看,果然还在原处。
打开这个铁盒子,里面有房产证等贵重的证件,还有些现金,我大概数了数,有个两三千。
旁边放着四个红包,里面都是两百三百。
我想了半天,拿了一个红包,又抽了五百块钱现金。然后原模原样地将一切归置回去。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家贼难防啊!
家门不幸,怎么就摊上我这么个倒霉玩意儿了!
这些倒是够了,但是既然出逃,钱就要多多益善。我又回去翻箱倒柜看看还有什么值钱东西,最后只能找到我往年生日他们送我的些礼物。
没金子,只有玉。但是金子有价玉无价,我也不懂玉,只知道我的也不是什么尖儿货,换不了几个钱。还有个值钱的,是我考上大学后,我爸奖励我,给我买了块一千二百块钱的卡 X 欧电子手表。这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我索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了,能多一块钱是一块钱。
其实但凡是个狠人,我就该把家里那点现金和红包洗劫一空,解决我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经济问题。但是我实在下不了这个手,倒不是说孝顺,就是单纯不忍心。
我虽说不爱他们,但也不至于要害他们。
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我家的情况呢?这点家底怕是他们用来过年的全部储备了。
下一步,出门。
我更倾向于不从五楼窗户翻出去的出门方法,毕竟,高啊。
于是等爸妈下班回家,我跟他们说了一下,我想回爷爷奶奶家住段时间。
我爸当我死人,不吱声。
我妈想了半天,说:“也行。”
毕竟锁我在家,她还要每天早上提前起一个小时给我做一天的饭,估计也嫌费事。索性送我回去,还有饭吃,还有人管,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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