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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一天都能有如此的夕阳，也不是每一天他都能在这个时间坐在书桌前。唐楼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这些问题上。
“教授，我是不是做错了？”吴狄将手撑在办公桌上，低眉顺眼，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样。他个子算不上小，整个人杵在唐楼的面前，直接就挡住大片的视线。
“吴狄，你没有错。你的担心，我理解。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处理问题的节奏。你明白吗？”唐楼字斟句酌，双手十指交叉，撑在下巴上。
吴狄往前探了探身子，长久未说话，然后颓然地发声：“如果不是替我的班，教授你就不会受伤。”
“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唐楼起身，揉了揉吴狄的头发，柔声说，“如果你背负着这样的假设，那需要去和你小叔聊天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你了。”
吴狄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嗯？你说什么？”唐楼已经开始收拾背包，没听清吴狄说了什么。
“没什么。车子到了的话，一定要去和他聊一聊。”吴狄懂得适可而止，不然唐楼一不高兴，自己可能连助教都做不成了。
唐楼遗憾地看了一眼窗户，夕阳正好，现在离开有点可惜。但现在不走的话，这个对话就没有理由结束了。
“送我回家？”唐楼拉开抽屉，拿出一提6连装的罐装咖啡递给吴狄，“这个当作路费，可以不？”
吴狄接过咖啡，提在身侧，轻轻叹息。
其实不用给什么路费，是我自愿送你回家的。
这句心里话当然不能让唐楼知道。有时，吴狄怀疑这么聪明的唐教授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呢？
吴狄走在后面，关上办公室门时，目光在衣帽架上的红色冲锋衣看了好一会，努力地记住款式。
一会要去户外用品店，看能不能买到同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冲锋衣，自嘲：“买到同款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穿到他的面前。胆小鬼。”
“想什么呢？走了！”唐楼在楼梯转角处，注意到吴狄还没有跟上来，大声喊道。
“来了。”吴狄一把拉上办公室的门，赶紧追了上去。现在能够自在地出现在唐教授身边，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唐楼当然不知道吴狄心里打的小九九，一坐上车，听着舒缓的音乐，吹着空调很容易就迷迷糊糊想打盹。
回到家，诸光荣一如既往地不在。
他打开冰箱，里面倒是塞的满满当当。诸老板不愧是坐拥大饭店的人，吃的喝的从来不会成为问题。
有几个食品盒子用丝带捆绑好了，贴了字条说是不让动。唐楼避开这几盒，挑了一份鱼香肉丝拿出来扔进微波炉，又拿了一根法棍，抹上黄油扔进烤箱。
他真的不擅长做饭，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了。
在等着微波炉和烤箱运作的时候，他站在厨房里，踮了踮脚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肩胛骨在打开的同时，后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疼痛。
应该是不会痛的，已经过了那么久。
但疼痛突入其来，而且来势汹汹，令他无法忽视，手一下子就撑在了厨房流理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久没有运动，抻到了吗？
绝对不是旧疾复发。倒也算不上旧疾，最多算是新伤未愈。
疼痛感没有如他预期中的很快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能感到眉头紧皱，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叮！
鱼香肉丝和法棍同时都好了，厨房里弥散着饭菜的香味，而唐楼狼狈不堪地冲到了卫生间。
他看不到自己背后的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整片后背火辣辣地疼，他脱下衬衣的时候，衣服布料蹭到皮肤，都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一道20公分的丑陋疤痕，如同蜈蚣一般横亘在他雪白的后背上，缝合的针脚不算细腻，有些粗枝大叶，杂乱无章。
被砍了一刀的他，能够拣回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的真的没有办法强求。
早就已经愈合的伤口，怎么会那么疼？！
旁边的皮肤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异样，怎么回事？
唐楼努力地偏过头，想要在镜子里看到更多，但确实看不到什么异常。
“唐楼！你的背上怎么了？！！！”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大叫起来。
唐楼回过神，慌忙地抓过架子上挂着的浴袍，胡乱地穿在身上，一边打结一边走向惊慌失措的思琪：“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家里没有人，直接拿钥匙开的门。上回阿浚有东西落在诸光荣的店里，正好来这附近，就过来拿了。”思琪赶紧解释。
她走进来看见客厅卫生间门没关，发现唐楼在家，本来想打招呼，却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伤疤。
“你的背，怎么回事？”思琪举着手在面前，想要触碰唐楼，但根本不敢，整个人瑟瑟发抖，眼睛扑簌扑簌往下落，“是在非洲受伤的吗？怎么会这样？”
“已经好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唐楼忍着后背的疼痛感，露出自以为轻松的笑容。
第23章 好长的一道疤
思琪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她从来不知道唐楼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这两年发生了什么？
出国前，唐楼还和他们一起去过海边。那时的唐楼，后背上毫无瑕疵，打沙滩排球时，挥舞的手臂带动着好看的蝴蝶骨耸动，绝对是一道风景。
“其他人知道吗？”思琪坐在沙发上，头低着，嗫嚅着嘴角问。
她心存一丝希望。
或许只是自己不知道，或许唐楼害怕自己担心。
出事的时候，有人陪在他身边吗？
“不是什么大事。”唐楼紧了紧浴袍的衣带，手插在浴袍口袋里，慢慢地攥紧拳头。他能感到指甲触到掌心，一阵阵钝痛。
“他们也不知道？阿浚？诸光荣？还有唐总？”思琪报了一连串的名字，幸亏没有把周虞也说出来。
唐楼看向她的眼神很克制，然后闭紧嘴巴，摇摇头。
“都不知道！！！”思琪一下子拔高了声线，“唐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过了好几月才联系我们。好！就当你出差，条件太差，通讯不畅。可你受了那么大的伤，也不吭一声！！！”
“思琪。”唐楼想要伸手去安抚她，但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无力地叫她的名字，“别这样。”
“别怎么样？你知道之前你突然就走了，音讯全无，我们有多担心。周虞哥甚至还找到了你们学校。”思琪站起身，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要不是他直接去找了你们院长，我们都不知道你出国了。”
唐楼一滞。
“你出意外，学校知道吗？为什么不通知家属？这么严重的伤！”思琪突然想到，“周虞哥知道吗？你告诉他了吗？”
“学校知道我遇到意外。但当时情况比较特殊，等到联系上学院的时候，基本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伤疤很难看，但只是皮外伤。没事的。”唐楼仍旧希望息事宁人，“周虞哥……应该也不知道吧。”
“你可真够狠的。”思琪推开唐楼，气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火气从脚底心直往头顶冲，快要冲破天灵盖。
“我们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是不是？！”她开始在客厅里的抽屉翻找，已经不再看唐楼了。
眼泪还是止不住，如同断线珍珠一颗颗往下落。
“不辞而别就算了，还什么都不说。我们招谁惹谁了。你爱说不说吧。”
翻过两个抽屉，思琪终于找到了唐浚上次遗漏在饭店里的手表。
她只是为了拿回手表，其他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现好了。
“我走了。”思琪直到出门，都没有看唐楼一眼。
“思琪。”唐楼伸手想去拉她，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对不起。”
思琪没有回头，直接关上门离开。
直到刚刚那一刻，她都当唐楼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从认识的那天起，两人都是一路相伴着走来的。
学生时代，熬夜备战考试，一起徒步旅行；工作后，她做了唐浚助理，唐楼还特地去探班，就怕她受不了剧组生活。她也在唐楼野外考察的时候，时不时去探望。
他们之间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是彼此相伴的战友。
但没有想到，这些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思琪是个不起眼的女生，她不懂打扮，也没有其他要好的闺蜜。还在学校的时候，她认真听讲，以老师的话马首是瞻，常常位居成绩榜单之首。
平淡无味的学生生活，家到学校两点一线的往来，她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孩。
唐浚的出现，让她枯燥的生活，有了一丝光亮。少年成名，舞台上行走在镁光灯下自信的模样，让她怦然心动。
她成了一个追星女孩。
可唐浚是高高在上的星星，她碰不到，只能仰望，成了心底支撑前行的信仰。
就在那天，教室里走进一个男孩，他的长相和唐浚一模一样，连微笑的弧度都是如此相似。
“我叫唐楼。”他成了思琪的同桌。
虽然不想承认，可唐楼还是告诉她，自己是唐浚的双胞胎哥哥。
思琪大喜过望，她一眼望到头的阴暗生活如获新生，阳光普照。
她承认自己最初和唐楼搭讪，是因为那张与阿浚相似的容颜。
可那只是最初的印象。
唐楼的博学，沉稳，克制又要强的性格，才是深深吸引自己的地方。
学不下去的时候，她看到唐楼依旧托腮在冥思苦想，就燃起了斗志。
要是没有唐楼，或许自己早就放弃了。
最难学的时候，她曾经提出一个说来很惭愧的请求，能不能让唐楼摘掉眼镜，祝她高考顺利。
“因为喜欢唐浚吗？”唐楼按照她的请求，和她说完后，问她理由。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万分感谢：“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做朋友的。我只是顺带是他的粉丝。”
“没关系。”唐楼善解人意，后来还介绍唐浚和她认识。
如果没有唐楼牵线，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认识唐浚。
这样想来，自己似乎欠唐楼更多，而唐楼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和自己汇报所有事情。
只是，她以为两人之间关系会更好一点。
起码......
“啊呀，好烫！思琪！”唐浚突然打开她拿着吹风机的手，凶巴巴地埋怨，“去叫Cindy啦，你不要吹了，头皮都要烧起来了。”
赶着上节目，妆发忙不过来，思琪正在给唐浚吹干头发。
“对不起，小楼。”思琪赶紧把吹风机移开，关掉电源，放在化妆镜前。
“你叫我什么？”唐浚熄灭手机屏幕，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思琪，“再说一遍。”
“……”思琪一脸疑惑，心不在焉地回答，“阿浚？”
“你刚刚叫的是唐浚吗？你今天是不是见我哥了？”唐浚心窝子里酸溜溜的，脸蛋气鼓鼓，“你们怎么三天两头见面？”
“碰巧遇到的。”思琪回想起自己可能叫错名字了。刚刚吹头发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唐楼的事情，有些分心，没有在意。
“我怎么碰巧遇不到？”唐浚气得一把抓过吹风机，呼呼地对着头顶直吹，“你还愣着干嘛，去找Cindy啊！还是你想去当我哥的助理？”
一天到晚，就是唐楼唐楼，看不到我在你面前吗？
思琪乖乖地出门去找化妆师，唐浚气得跳脚，又喝住她：“你等一下。”
他随手把吹风机扔在桌上，走到思琪面前，用手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你眼睛怎么红了？又要哭了？”
思琪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去叫化妆师。”
“你是我助理，眼里只需要看到我。”唐浚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思琪的眼角噙着泪水，知趣地点点头。
唐浚看她如此乖巧，总算是消了气，声音柔了一些：“去找人吧。”
思琪立刻跑了出去。
唐浚换了个位置，躺到一旁的摇椅上，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你这么凶！不怕思琪哪天辞职了？”周虞路过唐浚的化妆间，敲了敲房门，好心劝道。
“哪里凶？”唐浚嘟囔一句，不肯承认。
“上回弄哭她，是谁去贿赂小猛去找私房蛋糕？随便差使我的人，不用报备吗？”周虞上身倚在门框上，意有所指。
“哼。”唐浚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她是我的助理，上班时间是不是就应该围着我转？还能叫错名字？我是唐楼吗？我是唐浚！”
这时思琪已经带着化妆师Cindy回到休息室，她显然已经听到了唐浚说的话。可她心情也不太好，不想哄唐浚，而是问了句：“你们知道他在国外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他是去工作，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还能怎么过？”唐浚现在说话，脑子转的比嘴巴快，“你那么心疼他，就去找他啊。上回也是，是我邀请他来首映礼，你那么积极地一趟趟跑出去，凭什么……”
化妆师拿着化妆刷，左右环顾，插不上话，无比尴尬，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思琪将卷起来的采访大纲从口袋里掏出来，塞进唐浚的手里，“采访大纲你再看看。”
“你等会，我还没讲完呢？！”唐浚一跳而起，可怜的采访大纲咕噜噜地滚落下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潘思琪！你给我站住！”
门口的人早就不在了。
思琪走过长廊，转进员工电梯间，看见电梯口等着好几个人，又低着头推开了消防楼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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