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安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我到了。”
“你往右边,走过来。”那个声音开了口。
林蔚安捏着手机没有动。
这一片都是嘈杂热闹的,那人的声音却清晰,那边好像没有杂音。他左右看过去,试图“破译”那人的位置。然而很不幸的是,林蔚安左看右看,实在没有看出来哪里是绝佳的藏所。
“过去了吗?”那人有些不耐烦。
林蔚安依言走过去:“嗯。”
“我警告你。”疯子的声音阴恻恻的,“最好听话一点,我对你的耐心就多一点。”
“往前走,有个巷子,走进来。”
林蔚安皱着眉头看着黑漆漆的巷子。
“怎么?”疯子仿佛早已预见他的动作,“不敢进来了?”
林蔚安当然不会被他所激,只是今日这一遭,怕是也难躲过去了。
他定了定心神,打开手电筒,慢慢走进去。小巷子曲折,也不是一条通到尾,看起来像迷宫一样。
“左边。”那人有些冷酷地下达命令。
林蔚安走了几步,又听他说:“右边。”
如此七弯八绕,竟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四周静得厉害,林蔚安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重重落在神经上。
“手电筒关了。”
林蔚安没有照做,举着手机四处看。这地方黑黢黢的,也没有遮挡的地方,说不定到处都是死胡同,他跑都跑不出去。
“最后说一次,关上。”
那声音已经很近了,近到林蔚安下意识转身,结果被狠狠捂住嘴。
那人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朝他手机伸过去。
“唔,唔。”林蔚安拼命攥紧手机。这是他最后的筹码,绝对不能丢。那人也似乎只是想关手电筒,见手机实在拿不掉也不再强求,只是把手电摁灭了。
最后的光亮熄下去,周围静得毛骨悚然。林蔚安的后背贴在那人胸膛,几乎能透过一层薄薄的肌理感受到那种跳动。
他往前两步,挣开那个人。
疯子也不拦,估计是认定林蔚安再逃不出他掌心了。
“先生。”林蔚安尽量客气着,“我不知道哪里跟您有什么矛盾。”
“当然没有。”疯子声音还带了笑。
电话里他的声音稍微低些,林蔚安难以判断,可现在听来,竟像是个少年。
“你要钱吗?”林蔚安问。
“我不需要。”那人有些不耐烦,“林蔚安是吧?”
“……是。”
“我叫于将。”
这通自报家门出乎了林蔚安的预料。毕竟对方选的地点和方式,都不像是要让林蔚安知道自己的样子。
“于将。”林蔚安尽力心平气和,“我觉我们可以谈谈。”
“床上确实可以谈谈。”于将吊儿郎当的,居然还有闲情点了一支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林蔚安居然稍稍放松了,但脚下却是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高考刚结束,学校所有学生都放了假,不允许返校。于将高考最后一天考完被拉走了,宿舍还没有收拾。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那台单反了。那是姥姥送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他怕出了闪失,只能翻墙回去拿。
他不是什么多重情重义的,对那个教室也没什么留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爬上去准备最后再拍几张照片,以后跟他姥姥唠嗑的时候还能烧给她看看。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能撞见那样的场面。于将几乎是落荒而逃。
站在楼下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转而去了另一栋楼。
他撬了实验室的锁,躲在树荫背后像变态一样偷窥着这一切。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相机。林蔚安的每一帧表情,动作,都被无限的拉长,放大,在阳光下折进他的眼睛。
他P了一下照片,找人去查了一下这个人。
侦探给出的信息不多,但是足够了。于将也如自己所愿轻倚把这个人拉上了勾。
“这个剧本不错吧?”于将笑了一下。
林蔚安眼底有些厌恶,不过他没再话里表现出来:“于将,你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你成年了吗?”
“你是怕我未成年定不了罪吗?”
“不是。”林蔚安说,“我只是想劝你不要犯错。”
“啧。”于将说,“你报警啊。”他走近一点,把烟顺着林蔚安耳畔喷到脖根:“敢吗?”
林蔚安捏紧拳头没有说话,厌恶地撇开头。
“说吧。”于将说,“多少钱?”
林蔚安脸色苍白,夹着难以置信:“滚。”
“你自己来的,现在叫我滚?”于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拇指用力抹了一下他的脸,“婊子还想立牌坊呢?”
林蔚安这下是知道这人没法沟通了。他想一走了之,却不敢赌于将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发出去。
“这样吧。”于将说,“给你个机会,报个警,怎么样?警察来了我就不难为你。”
“不报啊?”于将掐了烟,“还是很想被我操的嘛。”
“就在这儿。”于将说,“完事儿我就把东西删了,绝对不打扰你。”
“还是你想这个东西在购物中心的大屏幕上播放?”他满意地听着林蔚安急促紧张的呼吸声,手指轻轻游过他肩膀,慢慢地往下,享受般捏了捏他紧绷的小臂:“你爸妈,你老师,你同学,你同事,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高三学生的教室里干什么……”
“睡一觉而已,够划算吧?”
第22章
【受伤】
林蔚安始终一言不发,于将的耐心也终于告罄,逼近他,将他抵在墙上:“想好没?”
某一个瞬间自己大概是动摇的,想要妥协的。可是这种动摇和妥些立刻被更大的不确定因素压下去了。
“你能保证吗?”林蔚安问。
“保证什么?”
“把东西删了。”
“呵?”于将不太用力地掐着他的脖子,“我就是不能保证你又怎么办?”
怎么办?他要是不能保证又能怎么办?林蔚安在一瞬间脑子里想过千百个念头,也想起了自己的刀。
林蔚安沉默着没有动作。
只能,这样吗?
无所谓……清不清白,反正他都是一个要死之人了,就算以后的事情再糟糕,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了。林蔚安咬着牙偏过头,僵硬地靠在墙上。
“早这样不就好了?”于将哼笑一声。
林蔚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浑身都是冰冷的,粘腻的,后背的汗沾湿了衣服,贴在脊柱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像是把他从噩梦中唤醒,屏幕闪烁跳动着,他只看得见秦弋的名字。
秦弋?
林蔚安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腿软得想跪下去。
“谁?”于将要凑过来看,林蔚安猛地把他推开。
“我操你妈!”于将没有防备,险些崴了脚,疼痛刺激下往前冲两步一脚踢过去将林蔚安踹倒。
他是练体育的,力气比许多成年人还要大,林蔚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腰断了。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接通了,碰撞声和闷哼声都被秦弋尽收耳里。他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蔚安?怎么了?”
“没事。”林蔚安用尽量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我这里有点……啊!”
手机被于将一脚踢出去,疯子跨坐在他身上,狞笑:“这就是你那个骈头?”
“滚!”林蔚安着急得不行,压低了声音:“你下去。”
“怕他听见?”于将伸手扯他衣服,“我就还让他好好听一下……”
“滚开!”林蔚安伸手把他掀下去。
他不怕被于将上,可是他怕秦弋听着。
于将眼睛通红扯着他的衣领:“你还骗我!”他双手猛地掐住林蔚安的脖子,魔怔似的重复着“你骗我”。
“咳咳!”林蔚安被他掐得喘不上气:“你认错人了……”
“蔚安!”秦弋着急的声音不懈地传过来,“你在哪儿?蔚安!听得见吗?林蔚安!”
于将目光投向那亮着的手机屏,林蔚安趁这间隙,握紧拳头用力击在他肋骨下方。他闷哼一声,手一松,林蔚安趁机屈膝将他撞下去,狼狈地爬过去拿起手机。
“我操你妈!”于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惹得愤怒无比,拳头在他扑过去的同时落下。
林蔚安脸擦着拳风堪堪避过。
“林蔚安!”秦弋愤怒又紧张的咆哮震得他手心发麻,“你到底在哪儿!”
林蔚安咬了牙,一边躲着于将一边喊:“查里路,月升酒吧旁边的小巷子死胡同里。”他不知道小巷子里有多少个死胡同,可是他现在完全分不出来精力来想自己来时到底怎么走的。
林蔚安身子单薄,以前学的半吊子功夫空有架势,遇上于将这种绝对压制的力量型对手实在不堪一击,没几招就落了下风,咬着牙避开要害,胳膊和腿上挨得拳脚都分不清了。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手,再听不见秦弋的声音。也不知道秦弋最后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今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身子空得不行,腹部狠狠挨了一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阵阵的白烟,耳边都是轰鸣。
没想到自己想了那么多种死法,最后竟然是这样离开的吗?
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秦弋的笑脸,林蔚安只觉得恍然。
秦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心焦过,也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从被偷了井盖的下水道口飞跨过去的时候,连流冷汗和唏嘘一声的空隙都没有。
他满脑子都是林蔚安的惨叫和嘶吼。
林蔚安到那里干什么?他遇到了什么?
一连串糟糕的念头几乎要把人逼疯了。
巷子幽黑,他连绕了两个死胡同,最后干脆从一块又一块的围墙上跃过去。
“林蔚安!”
他的声音在巷子里阵阵回响。
“林蔚安!”
“林蔚安!”
他还在吗?他听得见吗?
有人在喊他。林蔚安耳朵极其敏感地捕捉到声音。
他摸出口袋里的刀,极快地将锋刃亮出来,顾不得看准,用力朝前扎去。
“啊!”于将惨叫了,林蔚安抽出刀,借机踹开他往前跑。
“秦弋!”林蔚安用力喊了这一声,就止不住咳嗽,踉跄往前摔下去。
于将被疼痛激发的兽性几乎吞噬理智,他一巴掌拍开林蔚安的刀,狠狠扇了他两个耳光:“婊子!贱人!”
林蔚安眼冒金星,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生出认命的悲凉。
沉重的眼皮忽然强烈的白光猛的一刺,轻巧的落地声和身上骤然消失重量感几乎就同一瞬间。林蔚安眼睛强睁着,闷重的骨肉撞击声听得人心惊。
“……秦,弋?”
秦弋的理智被这微弱的呼声唤了回来,他连忙走过去,把林蔚安抱起来。
看见他胸前湿漉粘腻的液体时,眼睛猝然瞪大:“你……”
“不是我的。”林蔚安微弱地解释,“他的血。”
“他呢?”林蔚安又问。
秦弋手机电筒照过去,让他看见不省人事的于将。
“你怎么样?”秦弋抱着他不敢擅动。
“我没事。”林蔚安想扯出一抹笑,结果牵动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秦弋立刻打电话:“喂,月升酒吧旁边的巷口,救护车马上过来!”
“哪儿疼?”秦弋仔细摸着他。
“手机。”林蔚安说,“我的手机。”
秦弋把他扶起来靠着墙,打着电筒给他找手机。
手机是白色的,在黑漆漆的泥板上还算明显,秦弋拿起来擦了擦递给他:“手机。”
“短信……”
“什么?”
林蔚安没有再说话,薄薄的唇瓣微阖着,血液从唇角边渗出来,已经昏死过去了。
秦弋赶紧抱起他往外走。
救护车闯着红灯,飞快抵达巷口。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等着。
叶老三也跟着,看见秦弋和他怀里抱着的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里面还有一个人。”秦弋冷着脸说,“找人抬走。”
叶老三懵得厉害,怎么个说法呢?那人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秦弋没再理他,跟着救护车关上门走了。
叶老三很无语,他就是坐着救护车来的,这会儿人走了他怎么回去?
秦弋眼神紧紧盯着林蔚安,问旁边的医护人员:“他怎么样?”
“目前来说,没有骨折。”医生很严谨:“没有致命伤。至于内脏肺腑,要等检查结果。”
“他都吐血了。”
“初步判定是嘴角开裂以及舌根出血。”
秦弋沉着脸坐在一边,其余人等也不敢说话,生怕这尊大神把车掀了。
林蔚安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九哥?秦弋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林蔚安,接了电话。
“喂。”一道磁性的男声传过来:“蔚安,出什么事了?”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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