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远看就能判断这些躺伏着的是尸体,是因为除了在他们身周随处可见血迹外,这些人还全身发黑,死状极其可怖。
整个街道,除了他们几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外,鸦雀无声,再配上满街可怖的尸体,和渐渐弥漫过来的尸臭味,宛如地狱。
二傻看着那一具具黑色的尸体,脑袋犹如被大棍猛的一击,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病了。
哪里是什么恶性呼吸系统传染病,这…这是黑死病!肆虐欧洲数次,几百年间造成数亿人口死亡的黑死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传染性、致病性、死亡率如此之高,是啊,什么恶性传染病比得上黑死病?这是病么?死神的镰刀还差不多。
也怨不得二傻现在才想起来,黑死病对他来说,更多的存在于书本中,以他所处的医疗和生活条件,黑死病基本已经绝迹了,少数的耳闻,也在抗生素的治疗下很快好转,所以即使书本描述的再细致,二傻也如隔靴搔痒一般,体会不到这病的可怖之处。
可如今,看着漫街的惨状,二傻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他在何处。
这期间,阿尔曼和雅格紧张的看着二傻,只见他忽然清醒般看看四周,接着,他像是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说:“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了。这个病极其可怖,若放任不管,你们彩发,将国不成国。”
阿尔曼:“果真如此严重么?”
二傻:“嗯,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传染病,此病的传染性、侵蚀性之强,你们无法想象,短时间内,这里的人会死伤无数,所有的城池,将会变成空城。”
雅格:“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二傻:“你们信我么?”
阿尔曼:“信!”
二傻:“你们是否真心挽救彩发,甚或整个世界。”
雅格再向二傻一个深揖:“此种状况,我们身为掌权者,自当责无旁贷,二傻你只需发号施令,我们自当全力配合。”
“好!”二傻深吸了口气,发布命令:“从现在开始,封锁所有出现疫病的街道,任何人不许再入内。”
第91章
玄夜,你在玄暨还好么?我现在不太好,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
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看天上的月亮,彩发的月亮有大又圆,而且特别清晰,我甚至能看到那上面一个个圆形的火山,那时候,我就在想,在遥远的史可,你是否也在思念我,也因为思念我,在看天上的圆月。
想到同样在看这轮圆月,我会觉得,或许,我们是离得很近很近的。
近的,只要我伸出手,就能碰到你的肩膀。
可是…玄夜,我还是好想你啊。
想的心都要疼死了。
玄夜,我从来不知道,心可以这样疼的。
像有个人,一直拧,一直拧,拧毛巾那样,在绞紧我的心脏。那时候,我的胸口,就又酸又疼,疼的厉害的时候,我连腰都直不起来。
玄夜,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想你想的,还是我的心脏真的出现了问题,我真的不知道。
玄夜,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在这里,每分每秒,都很害怕。
我不是怕死,我怕的,是那一条条封锁的街道,是那一座座堆积成的尸山。
呵…尸山,这个对我来说,只出现于书本里的词汇,现在却经常的出现在眼前。
曾几何时,那些还是活生生存在的生命,转瞬间,虚弱、吐血、痉挛、死去。他们黑色的尸体,被改装过的马车铲过来,堆在一起,越来越高。
而我,只能假装冷漠的让人在旁边堆架木草,焚烧。
漫天的火焰直冲云霄,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成为灰烬,随风散去。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太普通了,救不了他们。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玄夜,今天就先写到这儿吧,我一会儿要去桑启尔街道看看,虽然我能力有限,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事情太多了,我也太累了。可我也不想休息,因为一闲下来,我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想你。
我不想想你了,每次都心疼。疼的厉害的时候,我会忽然很恨你。
如果,没有认识你,该有多好。
我一定还在甜水巷的香香蛋糕坊,悠闲地卖着麦德劳和蛋糕,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我后悔了,后悔认识你。
我恨你,玄夜!
……
这几天,阿尔曼跟着二傻,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天从贝克街出来后,二傻立刻让阿尔曼集齐王城所有有医学知识的人,开始讲授这次的疫病,阿尔曼和雅格旁听。讲课时,所有学员被要求带上口罩,烈酒洗手,大家相距最少一米,听二傻详细介绍这场疫病。
于是,大家知道,这一切惨剧,并非来自于魔鬼的诅咒,而是一种极其危险恶劣的细菌(阿尔曼不懂何为细菌,二傻就用毒物代替),它们由野鼠携带,经鼠蚤噬咬人类,再在人群中传播。人类对这种细菌,基本没有抵抗能力,所以中招者几乎药石无医,只能依靠自身与之斗争。
另外,这病的另一类型,肺型鼠疫,是可以籍由空气传播的,所以,当务之急,是全员配备口罩,烈酒消毒,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以及最重要的一点,灭鼠。
雅格作为掌权者,一声令下,全王城的人立刻行动起来。
当然,抓捕鼠类时,更要极其小心,二傻为此连夜设计了防护服,虽然材料有限,但总好过裸身上阵。
事关整个彩发国的生死存亡,大家在见识到这种毒物的可怖后,都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如迎接战役般,迎接这场天降横祸。
之后,二傻制定了第二步行动,建立隔离区,把可疑感染者送入其中。
这所谓的隔离区,并非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而是配备了受过专门培训的人,他们或是从医者,或是志愿者,只要为了挽救生命而来,都可以进入其中。当然,他们也都全部全副武装,身着隔离衣,手带防护手套等等。
进入隔离区的人,会接受志愿者的护理,同时给予药物、食物等等,虽然没有特效药,但一些对症处理的药物源源不断从各方协调而来,待在隔离区,比在外面无所依靠,要强百倍。
所以,在看到政府的行动后,一些心有疑虑的人,自愿的来到隔离区,接受隔离治疗。这样,也就大大的切断了细菌传播的途径。
待这两项工作上了轨道,已经是六天以后了。这六天里,阿尔曼和雅格不眠不休,连轴工作以应付源源不断的各项事宜,二傻更像打了鸡血似的事事亲躬,拼命三郎一样,阿尔曼怎么劝阻都不听。
不知怎么的,阿尔曼觉得有些心慌,他觉得二傻目前的状况,非常的不对劲。
怎么说呢,二傻后来的表现,不太像是失忆的样子,他表现的太正常了。
之前玄夜病的时候,二傻让府里做出好多口罩,玻璃瓶子什么的,按理说,醒来后他看到这些,怎么也该表示一下惊讶吧,可二傻看到后,没有丝毫的诧异,完全的理所当然,这是其一。
第二,则是二傻的态度,他虽然制定策略,讲授方案,所有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但阿尔曼总有种怪怪的感觉,眼前的二傻,似乎是一副没有感情的人偶,他不会累、不笑、不哭,他看什么,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他的精神似乎已经游移在躯体之外,去了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第三,则是阿尔曼最害怕的一点,二傻提出,目前各项救助上了轨道,他要孤身潜入之前封禁的街道,寻找可能的幸存者。
开什么玩笑?
疫情最严重的几条街道,方圆几公里内,早已成了绝地,就连铲尸车都没有进去过,因为那里是疫情最早发生的地方,二傻认为那里的毒物保持着最原始最强烈的毒力,即使身着防护衣也难保周全,所以至今未有人踏入。
那他现在提出要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阿尔曼绝对不会让他进去的,若二傻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翡翠回来了,阿尔曼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阿尔曼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墙上的月历。后天,也就是二傻醒后第九天,只要坚持到那天,翡翠就能回来了,那时候有他贴身照顾二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王子,王子不好了。”阿尔曼派去照顾二傻的侍从大惊小叫的进来:“二傻不见了。”
‘咵啦’一声,阿尔曼手中的茶杯掉落,他脑门肉眼可见细密的汗珠溢出,他大喊:“快,派人去桑吉尔街道,就算是打晕,也要把二傻拦回来,快去。”
侍从领命下去,阿尔曼焦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实在无法忍受等待的漫长,长叹一口气,甩袖跟了出去。
一出门,正好碰上听到消息赶来的雅格,阿尔曼道:“雅格,我要去桑吉尔街道把二傻带回来。”
雅格听后沉默半响:“还是我去吧,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不。”阿尔曼一边说着,一边下令让下人备车:“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若你不把我逼回来,二傻势必不会来,二傻不来,这场浩劫,咱们彩发是过不去的……玄夜虽然因此殒命,但……”雅格从阿尔曼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痛苦和迷茫,可下一刻,阿尔曼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他继续道:“我会拿我的命,赔偿二傻,为今之计,我只希望二傻千万不要出事,不然,我这一条命,可赔不起两个人。”
第92章
二傻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离开的。
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侍从们坐在桌边瞌睡的头一点一点,二傻就轻轻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谁都没有惊动。
他拿了好些东西,放在一个背包里,待快到桑吉尔街道时再更换装备,背包不很沉,二傻背着它,神情轻松,像即将进行一场身心畅快的旅行。
走出王府,踏足外面的街道,深蓝的天空上,月色清冷,整个街道上明晃晃的,视物没有一丝困难。
二傻脚步轻盈的向桑吉尔街道走去,一阵微风拂过,二傻耳边碎发翻飞,他看看旁边,仿佛又回到和玄夜游览彩发街道的那天。
和那天街道熙熙攘攘商品琳琅不同,现在的街道萧瑟冷清,就连身边的人,也不再笑颜如光,而是满面的怒容。
他说:“二傻,你不能去。”
二傻很想当那个人不存在,可路上实在无聊,于是回答:“为什么?”
他:“你这是自杀,是懦夫的行为。”
“屁!”二傻很想给那人一个脑瓜崩,又很舍不得:“我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你已经知道…知道我…我…死了…”那人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吞吞的说出这句话。
“死了就死了呗。”二傻低声咕哝,他想装作不在意,但眼眶里的温热和喉间的哽咽又实在不允许,于是他低下头深吸口气,抬头看向那人,狠狠道:“我又不是没你就活不下去。地球离了谁都能转,你想死就死去吧,能死多远就死多远,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最后,二傻几乎是嘶吼着,他不想再理那个人,向目的地奔去。
二傻知道,自己可能疯了。
事实上,在醒来的第二天,二傻就想起了所有的事儿,现在看来,可能是当日受到的刺激太大,大脑为了避免更大的损伤,于是自动屏蔽了一些事儿。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休息了一天后,那一幕幕,如噩梦般,再次回到二傻的记忆里。
二傻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现在想来,他都很佩服自己,没哭没闹,没吵没嚷,自己犹如一台内置精密的仪器,有条不紊的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他也没有问阿尔曼要玄夜的尸体,仿佛只要没有看见尸体,玄夜死的事儿就压根不存在。
自己好像被撕裂为两个个体,一个有条不紊应对疫情,另一个,如唐僧般喃喃自语。
人这一辈子,不仅仅为了爱情而活,玄夜虽然没了,可你还有翡翠、柱子,想想他们,想想他们,想想他们!
你若是有什么事儿,他们该如何是好,你不能太任性,人活着也不能太自私,知道么?
那个玄夜有什么好,毛病一大堆,又是个皇亲国戚,有他在,你这后半辈子别想安生,现在老天收了他也好,省的以后麻烦,省的……
唐僧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劝自己想开,二傻觉得,自己也确实想开了。
他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疫情而已,哪里要那么多废话。
到了桑吉尔街道的入口,二傻穿好防护服,带好防护镜及手套,向那个压根不存在的玄夜摆了摆手:“不要再见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彼时,天刚蒙蒙亮,初升的旭日自二傻身后冉冉升起,照亮了他身后的方寸之地,他却未曾回头看一眼,义无反顾的向依旧笼罩在黑暗中的街道走去。
二傻在尸臭横行的街道上禹禹而行,那个声音继续传来:“若你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不是说不想再看到你么,别跟着我,滚开!!!”二傻目不转睛的看着街道两边的尸堆,想从中找出可能存活的个体,压根不想理那抹幻境。
“若你死了,我不会原谅你!”那声音续道:“我永远不会再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会后悔的。”
“切~~”二傻气笑了:“你死的时候,有否考虑过我会不会原谅你?还什么下辈子,我这辈子遇见你都够倒霉的了。”
街道的两边,是各色死状惨怖的尸体,他们或哀嚎惨叫,或伸手祈求,死亡发生时,他们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二傻设想,就算是真的地狱,应该也不过如此。
“二傻,你不怕么?”他问。
“世界上最让我害怕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了,会怕这些?”整个街道巡视了一圈儿,一个活着的都没有,之后,他又挨个屋子寻找,期望能有所发现。
身边不时有野鼠掠过,想是别处都是捕鼠队,只有这里没有,且到处都是死人,食物丰富,野鼠们长得硕大无比,也不怕人,见二傻过来,在一旁虎视眈眈。
二傻拿出袋里的驱鼠药,一把撒了出去,随后点燃火把攥在手里,遇见不知死活的野鼠,就凑过去烧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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