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湛的住所后,就很少能看到刚才那般高壮的树了,这片平原似乎没有尽头,除了他们四人,貌似也没有其他的人类,这里,就是动物的乐土。
一汪不大不小的河水旁,懒懒的卧着几只角马,在离它不远处,几只狮子虎视眈眈,它们已经瞅准了目标,那是一头年级稍大行动不便的,下一刻,它们如疾风般掠出,直奔目标而去,角马们惊惶四散,那头较老的慢了一刻,即刻被狮群扑倒。
另一边,一只老虎和几只豹猫打做一团,别看豹猫个体很小,看起来软萌软萌的,可亮起爪子挠人的时候却凶狠无比,这只老虎渐渐有些不支,看情况不妙虚晃一招火速撤退。
他们悄无声息的路过这两场争斗,朝着人工太阳缓缓降落的方向走去,那前方,是漫天飞舞的巨型蝴蝶和颜色艳丽无比的各种鸟类,几人边走边看,眼前这难得一见的景色,让他们有不真实的感觉。
忽然,玄月惊讶低呼:“湛,那…是凤凰吧?”
虽是问句,但结尾却是笃定的语气,他顿了顿,继续:“没错,是凤凰,和书上记录的一模一样。”可片刻后,他又有些疑惑:“我只在家里的藏书上见过,难道不是传说,这种鸟真的存在?”
湛想了想:“嗯…你们那我不知道,我们这里大抵是有的。”
玄月还在震惊中,他细细看前方那株矮树上身姿挺立,好似一团火焰般艳丽的巨鸟,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阿尔曼在这里的话,他会更加吃惊,他们国家的国徽,就是一只喷发火焰的凤凰,与这只无比的相近。
怡然自得的鸟儿本来正在休息,却被树下一个人瞪了半响,本来这地方终年不见个人影,它还有些新鲜,于是不去搭理,哪知这人看起来没完,不但他看,还拉着旁边几人看,身为凤凰的自尊心哪里受到了这个,于是巨翅一震,飞到半空,口微张,喷出一把火来。
湛一把抓过玄月,嘴里嚷嚷:“这家伙最是事儿多,你盯着它看什么?”
玄月堪堪躲过,不过火产生的热浪还是炙的他大叫:“天啊,它真的能喷火!”
“这不废话么?”湛推着玄月远去,火烧屁股般对其他两人说:“快走,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走的远了,玄月偷偷扭头回望,见那凤凰又立回树上,周边的各色鸟儿在它身边,或停立或飞舞,它宛如一个帝王般岿然不动,老僧入定般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吉昌这时候插话:“湛,凤凰可是彩发的国兽,既然你们这里连凤凰都有了,那是不是也有我们的龙和玄暨的永生木?”
“那是绝计没有的,你想多了。”湛否认:“龙和永生木,那是人间的玩意儿么?”
吉昌嘟囔:“你这凤凰也不是吧。”
一路边走边说,时间不觉度过,月上中天,湛让大家就地休息,说路程还有一半,待明日一早再走。
几人看着千篇一律的草原,面面相觑,玄月道:“这四周空旷,万一兽群发起攻击,我们虽不至于无法抵挡,但也很麻烦,如何休息?”
湛指着旁边的一颗十米多高的树:“上树呗,虽会爬树的野兽不少,总好过地上,将就一晚,明日我们就能到总部了。”
三人想想也只能如此,于是分散开来,一人找了一颗尚算高大的树爬了上去。
玄夜自从出发就甚少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玄月不放心,待身边安静下来,问道:“怎么了?”
玄夜看看四周,眼神迷茫:“四哥,我总觉得,这里很是熟悉。”
玄月看看四周,感叹:“以我们的脚程,这半天来根本探不着它的边界,我们玄暨没有这么大片的平原,而且这世界在幕帘后,我十分怀疑这根本不是你我生活的地方,你如何会觉得熟悉?”
玄夜眼现迷茫:“我也不知,或许是…梦中?”
“唉!”玄月叹了口气,他现在对自己弟弟的状况非常忧心,这么长时间了,玄夜虽外表一直强撑着,谁知道内里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自从出发以后,他有了寄托,鲜少发病,可事情如果不解决,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伤口暴露在外面才好时时警惕,若是内伤,一旦发现,是会要了命的。
“明天我们就到总部了,事情很快会解决的,阿夜,你莫再劳心,身体要紧。”玄月知道说这些没用,可除了陪着玄夜,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办法。
“嗯…”玄夜答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心里去,他眼中看着挂在旁边的那抹满月,想着什么。
这个湛说的‘人造’真是厉害,白天是艳阳,晚上就自动变换成满月,这东西不知怎么做出来的,看起来和真的并无二致,不同的是,它总是离他们很近,如今他们都在树上,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明天就到总部了,成败…在此一举。
玄夜给自己打气,可不知为什么,心情却总是激荡不起来。
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的二傻,没有那么容易回来。
他就是这么个毛病,悲观消极,遇事总做最坏的打算,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自冼空大战后,就躲在这边界小城里种菜等死。
他的脑子不受控制胡思乱想起来。
若这次不成功,又待如何呢?
二傻的躯体肯定支持不了太久,他会逐渐衰弱,直至油尽灯枯,然后…死亡。
说实话,玄夜不惧怕死亡,并且在之前,他也是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二傻的死亡,毕竟,他见过太多了。
他一直认为,人是有来生的,他笃定二傻即便死了,灵魂也肯定会在三途川前等着自己,与他携手共赴下一世。
两人床前被下,最最甜蜜的时刻,有过几次这样的约定,玄夜相信自己也相信二傻,无论谁走在前面,都会遵守这个约定。
可现在,他害怕了。
虽然还不甚明了,但玄夜隐隐觉得,即使二傻死去,他的灵魂未必会履约。
那就是很恐怖的事情了。
他不害怕二傻短暂的离开,他害怕的,是他永远的消失。
每次一想到这里,玄夜就心里痛的无法忍受。
玄月早已敌不过满身的疲累睡去,玄夜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这时,树枝微晃,湛从另一棵树上跳了过来:“怎么还不休息?”
“没什么,想些事情。”玄夜忽然有感而发,问湛:“你说,死亡是什么?”
湛一愣,随之缓缓道:“我觉得是一道门吧。”
玄夜:“门?”
“嗯。”湛也看着那抹近在眼前的满月,缓缓道:“活着的人在门里,死去的人在门外,门外有什么,活着的人并不知道,所以人类害怕死亡,说白了,是害怕未知,不是么?”
“可我并不怕啊,我怕的是分别。”玄夜问:“你说,二傻也在门外么?”
……
湛沉默了。
果然…果然!!!
二傻若死了,他也不会出现在三途川的。
玄夜脑内正乱作一团,湛忽然气愤道:“这辈子说这辈子的事儿,你为什么要纠结以后呢,人死灯灭,这世的事儿就完结了,下一世,谁是人是畜生,变猫变狗还不知道呢,说这些有用么?”
面对湛情绪忽然的爆发,玄夜一时不知所措。
“烦死你了…这么大个人了…”湛骂骂咧咧,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玄夜:“那个人,你们在这一世相识、相知、相守,幸福过不就完了、圆满了么,为什么非要下一世也要相遇,你这是什么狗屁执念,简直贪心至极。”
玄夜本正看着湛发火,忽然感觉有东西接近,他扫了一眼树干,借着月色,看见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沿着树干爬了上来。那东西有一人粗细,从行动方式上看,似乎是一条巨蛇。
他推推正在长篇大论的湛,用眼神示意,湛被打扰,很不高兴的瞥了一眼大蛇的方向,声音倒是减小了。
随即湛嘘了一声,放缓呼吸,同时示意玄夜照着他做,玄夜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与湛保持了同步,同时把手轻放在玄月的鼻子上方,帮他遮挡一二。
他俩看着那条大蛇在树上游弋了一阵儿,来到他们身边,奇怪的是,大蛇似乎看不到他们,竖金的瞳仁四处扫了一圈,就摇曳的身子划走了。
它沿着树干下了地面,潜入高草及灌木中,很快不见踪影。
过了半响,湛呼出一口气:“走了,睡觉吧。”
玄夜问:“真是奇怪,那条蛇为何看不到我们?”
湛掏出当时给他们的那个盒子:“这东西屏蔽了咱们的物理存在,那家伙看不到。”
玄夜想了想,问:“它就是你们说的巨蟒么?”
“嗯。”湛把手枕在脑后躺在树枝上:“这是那人的耳目,以后看见了它小心点。”
第115章
第二天将近正午时,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虽然这一路上奇怪的东西已经见的够多了。
还是千篇一律的平原,但眼前却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往左望去,是一片竹林,没错,平原里的竹林。
竹林范围并不很大,一眼能望到尽头,但却古朴雅致到极点。根根翠竹笔直高耸,竹叶绿意盎然,鲜嫩至极,竹林边上,一道轻浅小溪静静流淌,小溪的尽头,是一间木屋。
玄夜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他走到平原与竹林接壤的地方,毫不犹豫的迈步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如有自己的意识般加快了速度,他穿过竹林,越过小溪,向木屋走去。
木屋没有人声,烟囱上却冒出袅袅炊烟,好似主人在欢迎归家的旅人。
玄夜却没有推门进去,他静静的站在门口,不知想些什么。
玄月和吉昌慢了几步,看玄夜不动,想跟上前看看,人却在平原与竹林的接壤处就无法前进。
那里好像有一层膜,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他俩人无法进入,玄夜却可以进去。
玄月觉得有异,拍着那层膜大声呼叫:“阿夜,我们进不去,你要小心。”
吉昌则到湛身边,警惕问道:“这里有什么玄虚,为何他能进我们进不得?”
湛无奈过去,伸手推了推那层看不见的膜,耸肩:“我也进不去!”
“那为何?”两人齐声问。
“谁知道呢?”湛仰头望向那边的竹林和小屋,喃喃道。
玄月:“阿夜,能听到我说话么,阿夜。”
玄夜一震,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看了看四周,回想刚才的经历,扭头看向膜外的玄月:“四哥,我没事儿。”
“那你出来吧,现在情况不明,不要多生事端。”玄月跟玄夜说完,又扭头问湛:“虽然你进不去,但是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啊,不过上头有令,不能说。”湛很为难:“不过里面没有危险,只是单纯纪念凭吊的地方而已。”
玄月放下心来,想来再问湛也不会回答,于是把注意力转向玄夜。
玄夜在门口,一站就是半天。
他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会有片刻的失神,也不知这里是哪里。但他更疑惑的是,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对这里,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的好似,这里曾是他的家一样。
他能说出,屋后有一片不大的菜地,里面曾经载满了各色鲜花,但那人不爱花只爱粮食蔬菜,于是不得不铲了重新栽种。
他能说出,这片竹林,都是那人亲自栽种的,他不知在哪里看了书,知道竹子最是品行高洁,于是废了很多心思才把这么一大片栽种成活。
玄夜脸色发白,这些记忆,哪里来的,怎的无缘无故冒出来,那人…又是谁?
虽然脑子里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碎片,可这种急迫又踌躇的心情,却无比明确。
急迫的想进去看看,踌躇,却是因为内心隐隐的恐慌。
他在恐慌什么?
闭眼深吸两口气,玄夜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既然已经来了这里,那就顺其自然吧。
于是他举起双臂,向前一推,木屋的门顺势打了开来。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内外两间,外间是厨房和吃饭的饭厅,普通在于,里面桌椅摆设,有木制有竹制,皆是寻常见的款式。
虽说常见,但一看就不是出自有经验的匠人,这从并不好看的雕刻和长短不一的桌椅腿可见一二。
可再看,却又及不普通。
锅里咕嘟嘟的正在炖肉,看不出是什么肉,但是香味已经冒了出来,灶台上刀胡乱放着,切到一半的蔬菜归拢的还算整齐,木制的桌面上,已经放好了两个菜,有荤有素,犹在冒着热气。
对了,桌上摆着的,碗筷是两套,还有茶壶和茶杯,茶杯也是两个。
想到这里,玄夜走进内间,那里面陈设也极其简单,一个木制的柜子,一张双人木床。
拉开柜子,里面一水灰色的长袍,皆是十分宽大的款式,柜子底部,倒是摆了几双鞋,玄夜大体看去,应该是两个不同的码数。
大概明了了,这间屋子,住了两个人,两个男人。
屋子虽然简单,但从物品的制式上看,主人是用心的,毕竟条件再艰苦,也没有哪个人会自己动手制作全屋的家具。况且从他们的吃食上看,也不是那般的贫苦。
炊烟袅袅,饭菜尤温,就连茶壶里的水,都是温热的,可人呢?
房屋的主人,好似只是出去说个小话,或是去菜园摘半颗黄瓜,片刻后,就会携手进来,继续未完的午饭。
可是,人呢?
玄夜冲出木屋,四处寻找,哪里有半个人影。
玄夜忽然很难受,无缘无故的,就和当初在色目时,与毁容的二傻擦肩而过而不自知时,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没有在疼痛的瞬间晕厥过去,他痛苦的跪在地上,揪紧胸口的衣服,悲号出声。
“啊~~~!!!”
仿佛只有这样,嚎出灵魂里的愤懑与悲愤,他才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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