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胡!你先出去!我去喊其他人过来!”贺州山推让阿胡,让她赶紧先出城。
“不要!哥哥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
“你别闹!现在给我出去,你先出城,我到时候出去找你!”贺州山叱道。
“我不要!”阿胡秀气的脸上沾满泪水,嫩白的手指死死扣住贺州山的手,哭泣道:“我走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在什么地方来找我?你,你...会来找我嘛?”
你这一回去,你还能活着出来么?
阿胡哭着摇头。
贺州山见她哭,自己有些哽咽。两人相见不过数日,能够谈心交流的时间更是很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忙,甚至有些时候还要阿胡来安慰他。
他这个兄长,做的不是个东西。
贺州山拉过阿胡,紧紧的抱住阿胡,道:“别怕,哥哥一定会去找你。”
阿胡被贺州山这个紧紧的拥抱缓和不少情绪,她抬头望着贺州山的眼眸,道:“哥哥,这个世上,阿胡就只有你了。赵爷他们都没了,所有人都回不来,只有你了,你别走了就不回来了。”
贺州山抚摸这阿胡凌乱的头发,道:“好,哥哥一定回来。”
阿胡随着一群人,进了大到没有边界的森林。
贺州山转身进了各个街坊巷子,捡起地上的兵器,看见一个匈奴就杀一个,然后给逃命的百姓指出一条生路。
不知道是贺州山的运气成分使然还是其他,他串巷时没有看到多少匈奴,只有零星几个漏单的,贺州山三下解决,带着存活逃命的人走。
正当贺州山听见有人呼救要去解救的时候,凌空一只箭袭来,贺州山翻身躲过。
赤勒关哒的年纪比赤勒尔悍要大许多,一张脸上写着沧桑和狡猾。他骑着马,手上是最后一只箭,随即丢下弓,从马背上跳下,抽出身上的长刀。
贺州山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人看上去,和从前记忆里面的那人很像。
在贺州山幼时的那恐怖记忆里面,有着一张赤勒关哒相似的脸庞。
看来赤勒家族为了培出血液的纯正,的确是煞费了苦心,三代人的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你杀了我儿。”
贺州山握紧手里的兵器,道:“是我。”
赤勒关哒轻笑一声:“你不是我儿的对手,你使了坏招。”
贺州山不语,脚步随着赤勒关哒的靠近逐渐后退。
“你还将他的头颅挂在了城门风干。”
贺州山不语。
一阵风似的,赤勒关哒庞大的身子就来到了贺州山面前。这样强大的体格,步履却是十分的轻轻盈,可见他的功夫之深厚。
他的功夫是赤勒乌缇手把手教的,功夫学的很到家,举手投足之间不是匈奴人利用庞大的体型施压,轻盈之间带着杀戮。
贺州山连着几日在地牢里面受苦,身心俱疲,要是精力充沛尚可与他一战,但是现在不用说对手是赤勒关哒,就是曾经那个赤勒尔悍他也恐怕不是对手了。
贺州山连连退后,赤勒关哒的每一招都是带着杀意。面无表情,双目里面带着幽深的仇恨。
赤勒关哒不是赤勒尔悍,他见过世面,不受外界的干扰,激将法什么的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那只能增加他杀你的怒意。贺州山轰地撞在了身后的墙面,土墙顷刻之间崩塌!
贺州山狼狈起身,噗地从喉底吐出一大口鲜血。空气里弥漫这硝烟和鲜血的气息。贺州山大口大口呼吸,手撑着另外半面还没有倒塌的墙面。
赤勒关哒越到了最后,猎物的濒临死亡的时候,他越是平淡,波澜不起,他是一个优秀的猎手。
贺州山看着他渐近的身影,想来刚刚和阿胡交代的话恐怕要食言了。
李蕞站在高高的顶楼上,眺望这城里面的厮杀。在他的心里,只要赤勒关哒决计帮助他,那么这一城的百姓也不算什么。李蕞身边的将士们看不下去了,那些曾经是他们的邻居,好友,蛰伏多年,人心都是血肉,看着他们被匈奴屠戮,谁能不动容。
李蕞身后站着马邑的将士,所有人站着不动,眼睛都发着红,看着匈奴从他们身边过去,那些匈奴骑着骏马,一脸坏笑的从他们身边穿过。
“将军!”有人看不下去了,发声大喊。
李蕞回身低头望着说话的人。
“我们当年奉命蛰伏于此,是为了李侯的大业,不是看着匈奴屠戮的!”
李蕞从一边抽出箭,一箭过去,那人倒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
“你们当年签下死士契约的时候,其中有一条就是服从命令,绝不过问,怎么这么多年了,反倒是忘了。”
底下寂静,只有百姓的惨叫声。
所有人佁然不动。
这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娘亲!呜呜呜!娘亲!....”孩子的上半身的衣裳混杂泥土,脸上的泪水混着他的凄惨哭声映入眼帘。
他身后一匹小马上骑着一个十三四的孩子,他的手上也端着一柄剑,上面还滴答着血迹。很显然,他刚刚杀了人。此刻正朝着这个孩子过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脸上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想来无外乎是天真无邪里面带了点对这个世界出露茅庐的看法,一点调皮的得意。但是面前这个骑马的孩子,脸上只有盛气的杀意,狰狞咧着嘴,嘴里面发出咕噜的声音。
匈奴的十三四岁在他们的部族里面已经是到了上战场的年纪了。
“娘亲!娘亲!呜呜呜...”这个七八岁的小孩赤脚跑着,年纪虽小但是也知道一旦停下来,面临的只有一条死路。
李蕞毫无感情的看着那个幼小的身影被后面的人追杀。两个小点越来越近,那个匈奴只要再靠近一点,这个可怜的生命就将和他的父母一样,葬送于此了。
忽然,这个孩子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他朝着面前佁然不动的军队喊了一声:“六叔!”
这个孩子在里面看到了曾经熟悉的面孔。
被喊的六叔当然也看到了这个孩子。只不过他不能动,这是命令,给死士的命令只有遵循。
“六叔!”孩子的眼睛泡着泪水,那么透亮,像一只受欺负的小鹿,盯着六叔。
六叔穿戴铠甲,腰间挂着一溜的腰牌,笔直站着,眼睛却不敢看着一个孩子。
身后的匈奴仰天哈哈大笑,因为年纪尚小,声音也不是醇厚,但是满满的嘲讽。这群人是不会动手的,他们进城烧杀抢掠,他们只是看着。
孩子眼看到了面前,那身后的匈奴举着长刀,凌厉的刀锋在小孩的背后留下一道深入白骨的刀痕。
血,溅在六叔的脚下。
匈奴在孩子身上连着捅了几刀,肚里的东西流了一地,眼睛还没有闭上,仰面躺在地上,呜咽道:“六叔...六叔...救命啊...”
六叔手上的刀柄紧紧握住,指节发白,浑身颤抖。
他前些日子还给这个孩子做了竹蜻蜓玩。
杀完这个小孩,匈奴骑着马儿,回身悠闲的离去,走时还不忘朝着众人啐了一口唾沫。
就在他转身走了不过两步,身后忽然一阵阴风!他不及回头,脑袋才刚刚扭过来,就落地了!
六叔挥着长刀,拼命的朝他身上砍!
“老子当年卖命给李桧不是让匈奴给糟蹋良心的!!啊啊啊啊!”一面砍,六叔一面的狂叫!
李蕞瞄了一眼,从容地拉起长弓,对准了六叔的身子。
“说的对!当年给李桧卖命都是冲着孤身寡人发财娶老婆!现在虽说没有发财,老婆孩子什么也有了,就算是签了契约,那也不算了!这么多年过去!算他么的鸟蛋!”
“看着匈奴在自个城里面糟蹋!还不准动手!良心吃到狗肚子里面!”
“管他个什么从前身份!我现在只想干一场!跟着贺州山还能痛快!做这个什么狗屁不是!!”
“老子当年是给李桧做事!不是给什么李蕞的!”
“谁知道这个李蕞是不是李侯的亲戚,传的是不是李桧的意思!”
此言一出,军心大震。李蕞拉起长弓的手微微颤抖!
不能的,签下了死士的契约,这辈子都要遵着契约做事的。
他早就忘了,这些人在这城里面隐姓埋名,老婆家财都有了。当年签下契约的时候,为了就是这么点劳什子,现在都有了,谁还想做这种卖命的事情!何况,还是匈奴!
☆、第八十八章
仅仅一瞬,事态变幻,李蕞知道大事不妙,现在的局势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
李蕞带着的这批人是最早跟着李桧的,他们隐姓埋名在这里,多年来心里面其实说到底早就忘却年轻时候签下的死契。
现在所有人都散开看到匈奴就砍,见一个杀一个。匈奴见此,也毫不留情,两方开始厮杀,逃亡的百姓有了片刻喘息。
贺州山这方已然要撑不住了,血迹斑斑。赤勒关哒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的人竟然这么能抗,是他小瞧了。
就在贺州山做最后挣扎负隅顽抗的时候,赤勒关哒停了下来,他身后有人在喊他,用的是他们的语言。
那人的神情显然是出事了。
赤勒关哒听到那人大喊,黝黑的脸庞上明显的不耐烦,眉毛紧皱。
贺州山已经到了身体的临界点,他抬头望了望已经落下的红日,马邑已经没有救了。
死在这里倒也好。
不,不行,贺州山忽然想起。阿胡,阿胡还在等着他...而且,他还没有再见上宴客京一面...
他要活着,要活着!
贺州山看赤勒关哒分神,拖着身子往西南逃去!
他要逃,逃出去,阿胡...至少阿胡要安顿好...
赤勒关哒看见贺州山顺着墙角跑过去,不留余地,立刻追上去,可是身后人的话还在耳边,此刻追上去必然得不偿失,但是丧子之痛没有散去,放过贺州山是不肯的。
赤勒关哒回身,从手下的怀里取下弓箭,吱~长弓霸道的拉开,拉出一道骇人的声响。
赤勒关哒瞄准了前面的那个黑点,半眯着眼,咻的一声,长箭直奔贺州山!
贺州山踏过脚底上的尸体和血浆,眼看就到了那扇门了。出了城...出城就能活下来了...贺州山想。
利箭直接从贺州山的肩膀穿过!
噗!一口鲜血再次喷出。
“你们去把他给我捉回来!我回去看看李蕞怎么回事!”赤勒关哒看见贺州山倒在地上,对身边的人说。
说完,跳上马背,去找李蕞。
贺州山踉跄的倒在地面,几个匈奴已经过来了。
贺州山吊着最后一口气,爬起来,右手已经完全废了,那根利箭将他的肩胛骨穿透,他换了一只手。
血战到底!
好沉,真的好沉,脑袋好痛,但是不能松手,要往前走,不能回头...
贺州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几个匈奴手里逃生的,身负重伤,他从那扇门走进了辽阔的森林里,身上的伤口已经数不完了,他双脚没有知觉的往前逃。
往前走啊,要逃...这种逃命,身负重伤的感觉真的好熟悉,是他小时候的那次逃亡经历,和现在一模一样,浑身上下只有痛感...
那时,赤勒乌缇比上现在年轻了许多,他和李桧战场上兵马相见,两人虽是敌人,却惺惺相惜。
赤勒乌缇在知道了李桧的身世之后,怂恿李桧策反。李桧一时怒上心头,答应了他,当年绞杀胡府军也有匈奴的帮助。
追杀贺州山的正是赤勒乌缇。
赤勒乌缇早就眼馋中原的地大物博,水草丰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当年那份遗诏藏的地方还有数万黄金宝贝和军用器材,黄金遍地。于是借着李桧这个路子,他一举追着贺州山将人死死的逼供。
贺州山那会才多大,不过十几岁的娃娃,即使知道什么他也收口如瓶,没有透露半点他在宴岸嘴里知道的东西。
赤勒乌缇带着自己小分队,本想着好好折磨贺州山,慢慢来,一个孩子,嘴里的话总是能问出来的。
坏就坏在赤勒乌缇当年是一个多情人。他一路收了众多姿色女子,大多数都是他抢来半强迫的。只有一个女子,唤做芍药,美若天仙,姿态婀娜。不知不觉中,即使在草原上有了妻室,他也还是忍不住的动心了。
赤勒乌缇是真的动心了,想要把人带回草原走他们草原的习俗,把人正经的纳入自己的二,捧着一颗千万分的真心对她。
奈何这个芍药是个青楼里面出来的货色,性情凉薄,整日耽溺于酒色之间。要命的是她对于拿捏男子的心是一把老手,暗地里众人大家都知道芍药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可是就是没有人和赤勒乌缇说。
在芍药眼里,世界上就只有女人和男人,女人要么没她美,比她美的要么就没她心机深。她什么人都要勾引,那一次就恰恰将看守贺州山的守卫带走了。
芍药看了看关在房里的贺州山,一个半大的孩子,这里这么多人,害怕什么,随便一撩拨,守卫丢魂失魄的跟在芍药的身后,哈喇子流一地。
贺州山从房内逃出来,在繁杂的军营里绕路,想要逃出去。有人经过巡逻,他一慌张,就躲进了一个房间里面。这个房间偏偏就是芍药的房间,贺州山听见房里不堪入耳的声音,床上的人影晃动,他躲在角落,等人走了他再悄咪咪溜出去。
这时候,一只黑猫从在房里盯着贺州山,这是芍药养的玩物,这东西在赤勒乌缇的眼里不吉利,但架不住芍药喜欢,就放任她养着。贺州山和黑猫双目对视,只望这黑猫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贺州山动也不动,猫咪倒是挺喜欢他,在他的身边跳来跳去,一蹦跶,就将一只花瓶也碰倒了,还好贺州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结果另外一面还有花瓶,哗啦碎了一地!
和芍药躺在床上的守卫,被这个声音下了一跳,以为是有人来了,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抱起衣服,立刻从床上爬下来,靠着后窗一翻,直接没了人影。
芍药见这人逃的麻溜,一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她倒是一点也不怕谁来了,就是赤勒乌缇,结果不就一个死字,她看得很开,人生寻乐就是,生也欢,死不惧。这也是为什么她服侍匈奴,心里面一点愧疚也没有的原因。
听这个声音不像是有人来了,芍药衣裳随便一拢,鞋也没有穿,奔着花瓶过来。
71/76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