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山无处可逃。
芍药看见贺州山,吓了一跳,立刻大喊来人。贺州山被芍药大喊也吓着了,就要开门逃出去,奈何芍药不肯放他,一把拉着贺州山。
小孩哪里会是大人的对手,贺州山被芍药扯住,对方还在喊人,贺州山着急,往芍药的脸上就是一阵的狠挠。
芍药最是宝贵这张脸,此刻被一个毛头小子挠破了,气得要命。眼尾一瞟,见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把剪刀,当即就取下往贺州山脖子上捅。
贺州山看她要自己的命,慌得不得了,立刻抬手挡住剪刀保命。
一来二去,还没有等到芍药叫的人来,贺州山已经时候杀死了芍药。
这是贺州山十几年的噩梦来源之一,头一次杀人,才半大的孩子,手上脸上全是血浆,还热乎着。地面上的人眼睛不肯闭上,衣服在撕扯的过程中几乎全部散开,不堪入眼。
这里的人都知道芍药是赤勒乌缇的宝贝,不会轻易的靠近她。听见她叫人,第一时间不是以为芍药出事了,而是去找赤勒乌缇来。
这一来一回,等赤勒乌缇再回到房间,就看见心爱的女人已经凉透了,衣衫不整。
恰在这时,底下来人报——贺州山不见了。
赤勒乌缇气得双目通红,势要贺州山偿命。一个小孩竟然反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这是对他的侮辱。
贺州山一路的逃啊逃,穿过茂密的林木,身后的赤勒乌缇带着人到处追他。他一路的跑,此刻天寒地冻,他光着脚丫,头也不敢回。
赤勒乌缇看见贺州山了。
他骑着马追贺州山,前面已经没有路,只有一片尚未完全冻结的冰湖,贺州山想也没有想,直接跳下去,赤勒乌缇朝着他大喊大叫。
可惜贺州山渐渐听不见,湖底又冰又冷,一点温度也没有,而且湖底好深啊,他沉着身子往下坠,过了很久都没有碰到湖底柔软的泥土...
————
马邑已经彻底沦陷,只有在城门附近的那批军士还在负隅顽抗,他们才背离李蕞,就已经同匈奴打上了。
赤勒关哒骑着快马要来捉拿质问李蕞,说好的合作真的是说翻脸就翻脸,可就算翻脸也应当轮到他来。这批李遂手里的人本来还有用处,想着先稳住李蕞,将来用完了,再杀了这个人以免多事,没想到马邑还没完事,这人就和废物一样,彻底没有用了。
李蕞看见情况不好,立刻给自己找后路,他知道杀了赤勒关哒的兵,赤勒关哒是不会这么好心放过他的,他要立刻找个地方出城,还不能让人捉住,他日卷土重来还是一条好汉,反正这王朝早就烂了。
当初要不是朝廷里面有人帮他给匈奴透信,他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和赤勒尔悍坐上一笔又一笔的交易。
的确,赤勒尔悍的野心很大,他早就搭上了朝廷里面的小人,郑氓画的城防图也是他们的手笔。不过运气不好,这些事情早就在另外一个人的掌控之中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赤勒关哒到城门附近,看到李蕞正欲逃跑,他没有手下留情,李蕞连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人头就落地了。
匈奴的士气大振,曾经的死士年纪都大了,根本不是骁勇善战的匈奴的对手,没一会疲乏,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马邑是没救了,这已经是匈奴的囊中之物。
赤勒关哒这一趟没有白来,砍了李蕞,朝廷里面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呢,他不愁没有盟友,何况这一仗,他拿下了马邑这块多年的又烂又硬,偏偏馋死的骨头。
舒坦。
天已经黑了,马邑飘荡一股糜烂的恶臭。
匈奴奋血欲战了好几个时辰,拿下了马邑也累的不行了。
就在匈奴以为结束的时候,突然!烽火点燃,风烟四起。
☆、第八十九章
宴客京身穿铠甲,驾着兵马,一路杀进了马邑!
天黑之前,宴客京整装待发,就等天黑下来,匈奴疲惫,攻其不易。
赤勒关哒是个狠角色,迎面碰上,宴客京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况是他还带着草原上最凶猛的一批战士。
宴客京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要一举歼灭赤勒关哒。
从赤勒尔悍战死,到赤勒关哒出兵,这一切的一切早就在掌握之中。
宴客京眉眼如霜,看不出来半点感情,他像是带上了一张冷冰冰的面具,没有一丝丝的情感,手里握着的是滴血的兵器。
宴客京大杀四方,匈奴在马邑之前的战事之中就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还没有坐下来喘口气,这边又要开始,就是他们这种强壮的体格,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匈奴疲惫了。
宴客京的将士却是吃饱喝足,兵马喂饱。
宴客京对上赤勒关哒的眼睛,战局定势,匈奴输了。
烽火高高的浓烟在黑夜里看不清。
赤勒关哒看着自己的兵马一点点倒下,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圈套之中。
这一切就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操控者,掌握着所有人的动向。
这天下就是一盘棋,他们所有人都是棋子,没有看见下棋的人,但是他们却按照下棋人的旨意,一步步的走动。
赤勒关哒稍微一想,他知道这背后推动的手势来自何方了。
赤勒关哒忽然仰天大笑,笑过之后,毒辣辣的说道:“好算计,这可真是好算计!”
宴客京冷若冰霜,长剑直取赤勒关哒的要害。赤勒关哒年长宴客京许多,正处于壮年,可惜今日他累了太久,宴客京体格高于他。
撕扯数个回合,终于赤勒关哒要撑不住了。赤勒关哒从马上翻滚下来,宴客京夺命于此,冰冷的剑锋在刺进赤勒关哒的那一瞬,定住了。
宴客京启开薄唇道:“贺州山在哪里?”
赤勒关哒愣了一秒,他没有想到宴客京手里停下,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赤勒关哒是个老滑头,一句话,他就明白这里面多少有些猫腻,他森然笑道:“死了。”
宴客京不动声色,下颌线在黑夜里火光中清晰可见,身体绷得很紧。
战事已然结束,宴客京带来的人马不停蹄的收拾尸体,他微微抬起头,身后的人上前趴在他的耳边道:“暂时没有发现。”
宴客京咬紧牙关,道:“贺州山在什么地方?”
赤勒关哒森森然的盯着宴客京,好半响才说:“体格真不错,我年轻的时候恐怕也没有这样的体格。”
宴客京见他答非所问,剑锋颓然一转,刺进赤勒关哒的大腿,一股血流喷涌而出。
“在什么地方?”
赤勒关哒其实也不知道贺州山到底在什么地方,活着,还是说一句死了。他让人去把贺州山带回来,可是迟迟没有看见人影,还没有来得及去问问,宴客京就攻过来了。
“嘶!”赤勒关哒痛得倒吸一口气,嘴里满是鲜艳的血迹,张开嘴,像是刚刚吃过人一样,他道:“想知道,那还不简单,放了我,我就带你去找他。”
宴客京唰的一声,剑回剑鞘。
“带路。”
没有一丝的犹豫。
赤勒关哒撑着身子站起来,狠狠喘了口气,道:“你先放了我,我就让人把他带回来。我要马匹,要酒,要安全到草原。”
刹那的安静。
宴客京背对着赤勒关哒,黑色的夜幕掩盖了宴客京的神情,周遭的人只觉得忽然一片凉,寒意四起。
宴客京微微偏头,接着突然扬起嘴角,似乎带着一点笑意,说:“思来想去,贺州山好像也没有那么金贵。”
赤勒关哒瞳孔倏然急剧缩小,本能的身体反应让他知道刚刚自己失言了,宴客京可不是那些年轻小辈,没有这么好忽悠。
要马匹出城,说明贺州山不在城里,可是马邑才刚刚经历过屠杀,匈奴连手上的兵器还没有放下来,怎么可能会将贺州山送出城外,何况这马邑周围无人烟。他着急的马匹离开这里,定然是有其他的心思。
糊弄宴客京就是他犯的最大错误。
宴客京回手,剑快的只留下一道白光在黑夜里乍现。
赤勒关哒的头颅滚落在血浆里。
宴客京眼也不眨一下,命令手下的人道:“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贺州山。”
贺州山负伤出逃,仅凭着一口气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一根细细的树枝将他绊倒在地面,他胸膛起伏很小,气息微弱。
翌日,马邑的战事战况一字不落的传入京城。
京城此时也才刚刚接受过血的洗礼。
夏录踩上了皇座,一改从前的慵懒。朝中的大臣也多是新鲜面孔。唯一不变的是李桧的那张冷冰冰的面容。
朝堂之上,众人众说纷纭,一会说宴客京虽然斩杀匈奴有功,但是无人知晓为何他手底下会有一只精兵,对此兵部尚书非常在意。
另外还有说贺州山斩杀了赤勒关哒,为边界安宁带来了福音。
更有讨论贺州山因为违抗圣旨,要诛杀九族...
夏录迟迟未发言。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李侯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夏录的声音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不再像是从前的稚嫩,而是浑厚起来,带着天子的威严。
李桧站出来,低头思考片刻,道:“华阳中兵变,不论华书行有没有违抗圣旨都应当诛杀。宴客京手底下的精兵要说明来源,什么时候开始养兵的,养兵的目的是什么,兵员是否有籍贯?”
“李侯说的对,那按照李侯的意思,宴客京该当如何处置?”
“他诛杀赤勒关哒功不可没,但是那毕竟是用马邑一城的鲜血换来的,他不过是恰好捡了一个漏,依臣看,必要卸下他的所有职务。”
夏录没有表明同意还是不同意,脸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他沉默片刻,自动带过了这个话题,这件事情容后再议。
李桧下了朝堂,深感力不从心。
夏录变了很多,才几日,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的大?李桧知道了马邑的麻斜死士被李蕞利用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甚至还没有想出来好的方法对策,这匈奴就帮了他一个大忙。
太巧合了,李蕞有些担忧,他一生战场上戎马厮杀,朝廷口辩文才,最是不相信巧合这种事情。
最重要的是,李蕞还没有从华阳中兵变的事情走出来。
华阳中是老臣了,十几年的老对手,怎么突然说兵变就兵变了,猝不及防。华阳中是最好忠义侠骨的,怎么会突然想要夏录的命。若不是那日他联合京城所有的党羽,带着兵马前去解救夏录,华阳中那个阵势就是冲着夏录的命去的。
李蕞连着几日被这些事情困扰,此时头脑有些发昏。现下已经是暑日,他却只觉得心口手脚冰凉。
宴客京连夜书信回舅爷,舅爷在家里都不敢出门。
现在到处流传宴客京在马邑边境养着一只自己的私兵,这只军队不受朝廷管辖,虽然暂时没有表明这只军队是做什么用的,可这到底是株连九族的罪罚。舅爷这几日提心吊胆,当时宴客京要走,他只希望宴客京能够活着回来就好,赤勒败仗,他找京城里面的关系,求皇上看在宴岸的份上,将宴客京换下来。没想到,宴客京竟然有自己的兵...
宴客京的书信里面只是交代了万事都安顿好,匈奴不敢来战,舅爷在家只管放心,他决计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里面对于自己养的兵没有提起只言片语。
华阳中兵变,马邑几经波折,朝廷之中人心不定,隔日,又有消息震惊了朝野。
贺州山昏迷之间,身心像是在湖水里面起起伏伏,从里到外透心凉。迷糊之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再给他喂水。
过了许久,贺州山终于睁开眼睛了。
小将的脸映射在贺州山的瞳孔里面。贺州山恍惚间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小将抱起贺州山给他灌水,贺州山才清醒了许多。
“咳咳咳!”贺州山连咳几声,咳的脸色潮红。
小将忙道:“慢点喝!”
贺州山有气无力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你别管这么多,有人要你的命,我是来救你的。”
小将身上也全是泥点,胳膊领间也被血污染湿。一头黑发乱糟糟,显然是经历了很多才找到贺州山。
贺州山挣扎爬起来,看看四周,仍旧是高大的树林。
小将沙哑道:“还有两天的路程,就能出了这个林子了,到时候,你只要不会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就能活下来。”
贺州山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胸口一阵疼痛,连话也说不出来,迷迷糊糊又昏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贺州山已经被带到不知名的小镇子上养伤了。
小将带着大夫到贺州山的房门,推开就看见贺州山已经清醒了。小将脸色欣喜,让大夫先回去,待会再叫他。
小将连续几日找了多少大夫,贺州山迟迟未醒,谁知道自己就醒过来了。
贺州山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了?马邑怎么样了?”
小将斟酌了片刻,将宴客京屠杀了匈奴,夺回马邑的事情原本的说给他听。贺州山是一个多么心思缜密的人,听到这里面,就知道,他原来早就成了朝廷的弃子了。
那个人,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放弃一城的百姓逃走,却在信里面装作要他独活。原来这一切都是给宴客京做嫁衣。
贺州山眼睫被泪意打湿。
小将看他的神情,知道贺州山在想什么,出口安慰他:“贺...”,小将喉头滚动,“公子,你不要想了,既然活下来,那就找个偏僻的地方,好好地过自己的下半生。”
一切都可以当做是过去。
此时听到他说话,贺州山好似才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是你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远万里来救我?”
他没记错的话,梁赤对他可是十分的信任,放他出门这么久,难道梁赤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任意为之...
小将见他忽然问起,神色有些异常。
“不过,不过顺手...顺手罢了。”
这样拙劣的借口。
贺州山打量他的神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结果,于是说起其他:“你还记得阿胡吗?”
小将回想了一番,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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