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去。”
宴任看向祁棠,祁棠语气平淡道,“安子然从来没有在安氏过生日过,今年等于是安氏要把她认回来,安氏和祁氏、宴氏都有来往,更何况又不是不认识——”
祁棠发觉宴任的视线微微偏移了一下,他向宴任视线的目的地看过去,发现宴任垂下眼眸正在看他自己的婚戒。
崭新的婚戒微微反光,像是一缕夹笑的寒芒在宴任眼底倏尔划过。
“那就去。”
-
作为女主角的安子然姗姗来迟,宴任和祁棠在安氏的偏宅里已经到达了一段时间。
“真好看!”祁玫垂眸看着祁棠的戒指,悄声对祁棠道,“宴哥好浪漫啊。”
祁棠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很想制止宴任继续以泰然自若的态度和周围人碰杯炫耀。
“啊,宴总,这不是曼卡定制的戒指吗——”
“嗯,和祁总刚从马尔洛尼回来。”
“结婚了也这么浪漫啊,太好了,我们家那个总是跟我说要一起出去,但实在是忙啊。”
“忙哪有讨好祁总重要?”宴任不重不轻地揽着祁棠的腰,边说边微微偏过脸去抵了一下祁棠,亲密的意味十足鲜明。
听说是曼卡的定制戒指,几个刚结婚的或者是要结婚的都围过来羡慕地看了看,“这个定制要多久呀?”
“半年多吧。”宴任云淡风轻道。
“要那么久呀,不过我听说没关系曼卡都不做……”
浅淡的笑声自祁棠身后出现,笑意却很疏淡,倒是插入的意思更突然一点,“宴总去定制戒指?”
祁棠看着安子晔走到他们面前,旁边的人都给安总腾了腾位置。
“是啊。”宴总动作缓慢地和安子晔碰杯,动作不紧不慢得有点刻意的意思,玩笑般说道,“安总什么时候也去定制一对?”
“那还早。”安子晔笑笑,不咸不淡道,“还没这个打算——这对戒是找谁做的?”
“曼卡的老家主。”宴任微微澜着笑影,和安子晔对视着,彼此眼底的邃深光泽都非常难辨。
门边传来一些骚动,聚在这边的几个人把视线向门口看去。
盛装打扮的安子然浑身上下都很亮丽,视线在厅内转过一圈,看到安子晔、宴任、祁棠,于是改道拐了过来,笑意浓甜,眼睛又大又亮,“哥哥,宴哥、棠哥。”
祁棠感觉到宴任稍稍把他揽紧,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安子晔一些。
学生时代的情谊变得浅淡,陈志强看得很明确。所以在安子然提着裙子来到他们面前时,他非常适时地把礼物盒交给宴任,宴任又单手递给安子然,阻止她带着一身香水味继续上前。
安子然的脚步生生一收,在祁棠眼前不明显地来了个刹车。
“生日快乐,这是我和棠哥送你的生日礼物。”
祁棠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安子然接过礼物,视线有如骤然聚焦,在宴任的戒指上有力一定,但眼神立刻屏去情绪,如水般稍稍撩起。
安子然把精致的礼物盒抱在怀里,微微偏头的动作有着些许可爱,但也许是下眼睫的珠光太厚,眼底似乎都浸润着有点奇怪的亮色。
“送我的是什么呀?”
周遭依然是交谈的声音,不远不近,聘请而来的乐队正把握着欢快轻松的氛围,皮鞋和高跟鞋都无法在地毯上留下重声。
宴任面不改色微微笑道,“拆开就知道了。”
“我不要。”安子然扮可爱一样撅起嘴,眨了眨眼睛,又笑起来,“快告诉我啦。”
安子晔微微挑眉,但因为他和安子然的关系根本说不上亲近,所以只是轻轻晃着红酒,目光时不时在祁棠的面上流连。
宴任垂头看了看正盯着自己的祁棠,从祁棠波平如镜的面色里捕捉到那点细碎的,斑斓而微亮的痕迹——
忍住在那两瓣嘴唇上啮下咬痕的想法,才心情不错地和祁棠勾唇笑笑,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陈志强,问道,“是什么?”
安子然脸上的笑意顿僵,怎么都没想到宴任是真的不知道。
陈志强深吸一口气,把得体的笑容堆得闪闪发亮。
“是粉水晶的兔子挂饰,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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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
安子然的小插曲没有破坏宴会的氛围,作为今天的重要人物她很快就去到父母身边。
安子晔不咸不淡地瞥过视线,无波地看着她凑到父母面前,嘴角的笑意没有产生丝毫变化。
这是祁棠第一次见到安子然的母亲。
老安总是出名的Alpha主义者,他的身边站着风韵犹存的安子晔母亲,还有安子然那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外室母亲,她显得容光焕发,而把另一侧的安总妻子比对得笑意内敛,略有靡态。
安子晔的视线在母亲的脸上微微一定,似乎也没有任何共情的体验,只有一种对Omega天生无能的习惯接受。
然后他的视线偏转回来,祁棠觉察到安子晔移动的视线,在目光相触的时候,祁棠看到安子晔的笑意深了深。
祁玫挽着祁棠的手臂,在祁棠耳边小声道,“哥,听说她能回来是那个小三妈的枕头风吹回来的。”
“是吗?”祁棠多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安子然,还有她那个春风得意的母亲。
“你看其他那些私生子哪个有机会被安总认回来?”祁玫眨着眼睛道,眼下的珠光像是银霜摩出的亮丽痕迹,把眼底衬托得汪然灵动。
祁棠不着痕迹地浅浅弯起唇角,示意祁玫不要继续说。
门边再次传来一些骚动,祁玫扭头看向门口,祁棠才看到她耳后顺延到颈侧的一支细小垂花。那是一吻青色的纹身,但祁棠对祁玫的这些纹身基本上没有印象了。
祁玫耳骨上连打了三个耳洞,现在佩戴的只有耳垂上坠下的碎亮钻石,祁棠一时微愣,才想起三四年前祁玫还有一段叛逆期。
“谁呀?”祁玫探头去看,又转过来看着宴任和祁棠。
宴任对门边是谁根本毫无兴趣,但既然祁玫问了他还是微微偏过去看了一眼又退回祁棠身边,“严卿华。”
“严卿华?”祁棠的吃惊还来不及表露,就感觉到祁玫挽着他的力道骤然一紧,继而强掩一样放松得如若平常。
祁棠不好直接去看祁玫的脸色,他的视线偏向宴任,宴任的目光从祁玫面上转向祁棠,他看到了宴任微微皱眉的肯定神色。
安子然知道严卿华地位显赫,她和她母亲对老安总竟然愿意把严卿华请来这件事掩饰不住地高兴,只是安子晔母亲的脸色更平淡了一点。
严卿华被安子然迎进来,她穿着更像职业套的黑色礼服,长发盘在脑后,妆容精致深刻。身上繁复的纹身极尽视觉冲击,她走在安子然的身边,就好像一柄漫散冷晕的利刀,让在场的Alpha都不由微微警惕起来。
宴任揽着祁棠的腰身,在祁棠的耳际亲昵低语道,“认一个安子然还需要把严卿华找过来?”
祁棠默然片刻,直觉不是这样,再说他从来没听说过严卿华回国,更不要说参与这种无关紧要的宴会——“不知道。”
主客寒暄,慢步入席,严卿华有一两年的时间没有返回国内,宴会上各种意图的人都上去和她打了招呼。
祁棠一直观察着祁玫,宴任没祁棠的意思更不可能自己去和小一年级的女Alpha说点什么,倒是安子晔倚靠在旁边看着祁棠问道,“不去和她打个招呼?”
“她怎么会来?”祁棠看向安子晔,余光里的祁玫微微垂头,拿着酒杯的细白手指仪态完美却微微发僵,只是除却这种细微之处,根本难以觉察出她情绪上的端倪。
“我也很意外……”安子晔慢慢喝了口酒,“谁知道?至少就安子然确实是配不上她光临一次。”
因安子然被认回安氏而要讨好她的人簇拥在她身边,祁棠、宴任、祁玫跟这件事的相关性无非就是出席而已,所以找到座位就坐下。
嘉宾来客都很年轻,认回安子然这件事还请不动父母辈的人物,祁棠和宴任在这种场合已经算是不动如山的上宾,干脆就带着祁玫落座后对周遭不闻不问。
宴任就过来一些,抵向祁棠低声道,“小玫是不是很紧张?”
“嗯。”祁棠的视线微微侧过,祁玫正垂眸在刷着手机,应付着从别桌过来的,围着她笑笑闹闹的年轻女孩。
“你觉得……”
祁棠毫不动弹地抬眼看了宴任一眼,“你不觉得?”
宴任先是一顿,然后发自内心的笑意就涌了上来。笑容仿佛没入缓波的酒液中,深邃的五官也因此显出些许溺于祁棠的迷人魅力,不声不响地在祁棠的眼底漾起一点涟漪。
心跳好像微微乱了一瞬,明明是在讨论祁玫的事,却偏偏被宴任的无声笑意碰出一点软热的情绪。
祁棠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倒是宴任自觉地凑过来道,“我觉得小玫看不上已婚的。”
夫妻俩在无声的视线交流中达成共识。
严卿华的座位不在这一桌,但等基本落座后她却拿着酒杯来到祁棠这一桌,“宴总、祁总,又见面了。”
三个人碰了碰杯,她又微微偏过身体,对祁玫笑笑道,“小朋友,听说你现在在星大读书,怎么了,不好意思和学姐碰个杯吗?”
祁玫站了起来,雪白简约的礼裙把她衬得高挑纤细,她的眼底色泽剔透,笑意虽然偏淡却没有一点纰漏。
“严学姐。”
祁棠看着她们平淡地碰了杯,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什么奇怪,但根本又没抓出任何蛛丝马迹。
“少喝酒啊,喝得这么干脆。”严卿华的眼底染着笑意,看着祁玫只稍稍挑高了一点唇角,等她赶紧走然后才能坐下。
宴任和祁棠盯着严卿华,严卿华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祁玫,笑意完美无瑕地挂在嘴角,她的神色平静得近乎淡然。
那一两秒微凝的视线仿佛唇齿里一点知根知底的回味,在异物般发酵之前,她晃了晃酒杯,闲适地缓步离开了。
祁玫难辨地松了口气。
“你认识严卿华吗?”坐下后祁棠问道,他的语调温和,好像这个问题是无意提起。
“嗯?”祁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我知道她。”
祁棠颔首,看了一眼宴任,从宴任面上捕捉到和自己完全一样的想法。
但碍于大家基本都坐下来了,宴任也不好直接说什么,拿起手机大概是准备和祁棠讨论这件事,祁棠也随手拿起手机,解锁宴任发过来的讯息。
宴任:我们几点走?
祁棠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回复道:你觉得小玫想走是吗?
宴任:不是,这个晚上还算我们的度假时间。
祁棠放下手机没理他了。
严卿华去而又返,但这次不是为了和宴任祁棠打个招呼,她在祁玫的身边停驻,对祁玫身边的那个人道,“不好意思,我方便和你换个座位吗?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杜荣聊聊。”
杜荣坐在祁玫左边的左边,换了座位严卿华就会坐在祁玫和杜荣中间。
这个被要求的人没有拒绝,根本也不敢拒绝,赶紧起身让她坐下。
“她怎么样?”祁棠低声问道,时隔久远,他和严卿华的来往又少,对她这个年龄段的事情真的所知甚少。
“之前玩得挺开的,去年结婚了好像就收敛了。”宴任也低声道,两个人又用仅彼此能听到的音量低语几句。
围在祁玫身边的女眷已经回座了,祁玫好像打算沉下心静静看手机。她和严卿华似乎真的不熟悉,严卿华和杜荣聊得不错,偶尔还发出融洽的笑声,但她和严卿华中间就仿佛高墙竖立,完全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祁棠时不时就会看向祁玫,她现在太瘦了,简直有种骨骼清透的感觉。秀气漂亮的五官没有和祁棠相似的漠然感,眼睫浓密而卷长,像是微覆光泽的鸦羽,映下一层晦暗的阴影。
“不舒服吗?”祁棠问道。
祁玫抬眼笑了笑,眼底依然亮晶晶的,她拿起手包道,“有点闷,我出去呆一会。”
才过没多久,杜荣就和严卿华一并起身,祁棠猛地看向严卿华,却发现她和祁玫走的是两个方向。
“我们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宴任问道。
“不知道。”祁棠向祁玫出去的方向多看了一眼,“我之前根本没发现。”
十几分钟过去后只有杜荣走了回来,宴任稍稍拦了一下杜荣问道,“严卿华还没回来吗?”
杜荣僵了僵,堆砌起笑意道,“她在洗手间,应该还没好。”
祁棠和宴任这种惯看细微之处的人脸色微变,祁棠直截起身,在宴任的肩上微微一按,就朝祁玫出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八月的星市非常炎热,夜色里的安氏偏宅笼入细密水雾,把温度控制在舒适的程度。虫药已经打过了,花园内安静地弥漫着浅淡药味,灯光澄亮,下方的葱郁绿叶缀满水珠,溶入淡金的光色,仿佛舒展的灿烂黄叶。
祁棠把电话拨向祁玫,但从无人接听到挂断都没有等到她接。
他快步在花园内四处寻找,迎面碰上了一个安宅的侍者,她咬着嘴唇看起来格外紧张,步履匆匆像是要逃一样。
“祁,祁总……”
“你看见祁玫了吗?”
“祁小姐……”她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才捏着拳头道,“在喷泉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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