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覆盖着积雪的庭院,树上满是雪花,荷花池结了冰,再往对面瞧,就是柏油路,车辆呼啸而过,夜里亮起的灯有几分寒意,沿路亮起,华美又漫长。
舒予白拉着她疾步走到小路上。
那儿一盏路灯,雪花儿一片一片,在灯柱里打旋。
她让南雪靠在路灯上,自己则站在她跟前。
两人相对无言。
南雪看着她,有些细节,忽然变的真实起来,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
为什么舒予白和萧衣联系并不那么密切。
为什么她们“在一起”那么久,舒予白和萧衣连最简单的亲吻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舒予白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南雪提,说喜欢她。
……
原来她说喜欢,从没没开玩笑。
“怎么回事。”
南雪蹙眉,单薄而冷淡的眼皮垂下。
这时,舒予白才缓过神来,方才那样慌乱,原来是怕南雪知道了自己在欺骗她,怕她知道了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怕她回避,怕尴尬了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
她忽然想:都这么多年了,她真的看不出来?
就算说出口了,又怎么样。
饶是如此,仍旧紧张的手心沁出湿汗,一度无法直视南雪。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她轻轻问。
“随意。”南雪说。
“刚刚那个女孩儿,是萧衣女朋友。”
舒予白低头,语气很轻。
“……”
她紧紧拉着南雪的手,周遭一片安静,只有风声。
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又微微仰头,观察她的表情。
南雪不看她,目光回避。
南雪问:“那你呢。你是什么。”
舒予白深吸一口气。
南雪浓睫垂下,没看舒予白,过了会儿,问:“是不是你们分手了,没告诉我。”
那层就快被舒予白捅破的薄薄一层窗户纸,又要被南雪重新糊上。
“不是。”
舒予白紧紧看着她,脸色泛白,指尖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南雪瞧着她,眼神里似乎闪烁着什么情绪。
舒予白低头,叹息似的,轻声道:“不是。”
“我们从没在一起过。”
“那是做戏,试探你的。”
做戏?
假的?
南雪脑中嗡嗡直震,她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看向舒予白。
两个人好不容易正常的关系,被她这么一句话,又打破了。
“为什么。”她问。
舒予白似乎不敢相信,她看着南雪,难以置信道:“都这种情况了,你还不明白为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南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舒予白几乎是叹息似的,半是无奈,半是难堪,好一会儿,她才极缓慢地开口:“我说过多少次我喜欢你了。你一定要每一次,都等我用玩笑掩盖过去么。”
她看着南雪,夜色里,那人在风雪里站着,乌黑的发丝被寒风撩起,神色有些复杂。
她回避着舒予白的眼睛。
“不是朋友间的。”
她凑近南雪耳边,轻声道:“是那种喜欢,你明白么?”
南雪心神一震,还未反应,下一秒,舒予白揪着她的领口,吻了过去。
舒予白脑子里嗡地一震。
一片空白。
女孩儿的唇比想象的还要柔软,温热,还有淡淡的香。她贴过去,头一遭触到这样奇妙又美好的事物,两人呼吸交缠,谁也没敢动,生怕这美妙太短暂脆弱,一动就消失了。唇瓣静静贴着,好一会儿,舒予白才微微侧过脸颊,轻轻蹭到她的鼻尖。
她轻轻含住那片温暖的唇瓣,轻轻探入舌尖。
一种让人战栗的触觉。
可下一秒,南雪毫不犹豫地推开她,惊魂未定似的轻喘道:“你在做什么!”
舒予白像是腊月寒天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霎那间,不仅清醒了,连心脏也跟着冷了下去。
舒予白心急之下,二十年来终于冲动了一回。可这冲动果然是有代价的,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在冷风中慢慢抽离出自己的情绪,意识到自己干了件怎么都圆不回来的蠢事,一时间心慌意乱,全然不知该如何挽回。
朋友也做不成了。
终于。
“对,对不起。”
她低头轻喘,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惊恐地低垂眼眸:“对不起,我的错,我刚刚……”
南雪看着她,后退一步,细白食指慢慢擦一下唇上水泽,说:“姐姐,我觉得我有必要说清楚,我不喜欢女人。”
“真的不喜欢?”舒予白伤心透了,却仍死死盯着她的眸子,问:“你真的一点心动都没有过?”
那张雪白的小脸格外冷淡,又格外疏离,偏生柔软的唇上还有微微发亮的水泽,耳垂也染上一抹清浅的绯色,热如红玉。
寒夜里,一开口,就是冰碴子似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就算有,那也是你用手段欺骗来的。”
“能当真么。”
舒予白还未开口,南雪就看也不看她,道:
“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赶,明天修文,火葬场开始啦啦啦=w=感谢在2021-02-1119:22:35~2021-02-1200:3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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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
夜色掩盖了茫茫白雪,寂静的夜里,偶尔听见车流驶过的呼啸声,像从远处传来的风声。餐厅的灯火明亮,小雪片在光柱里打着旋儿。
凄冷又安静。
舒予白脑子嗡地一震,霎时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整个世界变的模糊不清,只有南雪那句“先分开”,不停在耳边震,夹着风声,一遍一遍。
看。
多么清晰了,她自以为的“喜欢”甚至对别人造成了困扰。
舒予白指尖微微发颤,她捂了捂冻僵的脸,却发觉手也冰的不像话。
她又窘迫又难堪。
从前,她以为就算所有人所有事物都离她而去,她还有南雪,只要还有她就足够了,可这时候,南雪也说要分开。
到底为什么?
她就根本一点也没心动过?
南雪没看她,低头,从黑色小皮包里拿出手机。
接着拨号。
舒予白垂眸,余光却瞧着她。
她多好看,哪怕这个时候,看了还是喜欢。
乌发雪肤,饱满的唇,像成熟的含着汁液的浆果。她披着一件厚羽绒,两条长而白的腿,腰又细,修长清瘦的好似模特儿,一双眼睛清透明亮,偏生冷淡的过分,像消融的冰。
目光薄凉,好似根本没有感情。
下一瞬,南雪捏着手机,打电话的声音传来:“…肖助,麻烦来接一下,定位发给你了。我在酒店门口站着,谢谢。”
南雪挂断了电话。
舒予白问她:“你要走了?”
南雪回避着舒予白的目光,看着另一边,道:“对。你先冷静一下,好么?”
舒予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遍体生寒。
好一会儿,她唇边露出一个笑,目光仍是温柔的,她说:“那你,照顾好自己。”
南雪没答。
过了会儿,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缓慢下移,她父亲的助理肖何露了脸。
南雪的短靴踩过一片干净的积雪,走到车边,助理下车替她开门,她上车。
“小南总,去哪儿?”
车里开了暖气,热气弄的人无所适从。
南雪安安静静靠在后座,后视镜映出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那人支着下颌,想了想,说:“先等等。”
南雪看窗外。
被积雪覆盖的城市在夜色下面目模糊,寒风料峭,夹着雪片刮在窗玻璃上,带着凛冽残酷的意味。
道路旁边,舒予白还站在那路灯下,一动也不动,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南雪靠着窗,呵出的热气凝在车玻璃上,起雾了。舒予白的身影变的模糊不清。她犹豫片刻,用细白指尖擦拭干净,又看过去。
舒予白缓慢弯下腰。
单薄的大衣勾勒出她的身形,长发,细腰,分明很年轻的年纪,这一刻,却觉得她好像背负了太多似的,微微弯着腰,背影很疲惫。
这种时候了,看着她,还是觉得心疼。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
肖何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南雪却只淡淡移开目光,挑眉:“你看什么。”
肖何:“……”
舒予白把脸埋在掌心里,长发披散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远方,萧衣带着另一个女孩儿走去,像是在安抚她。
舒予白跟着她们离开。
走到道路尽头,舒予白忽然回首。
南雪却已经和萧何说:“走吧。”
车开远了。
舒予白只瞧见一个闪烁的车尾灯。
挺好。
绝情的很。
南雪垂眸,看手机上无数个未接来电,还在不停增加。她指尖悬在空中颤了颤,一个都没有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来电终于停止了。
·
本就风霜经年的城市,被白雪覆盖,反有种冰凉凄冷的感觉。柏油路边上结了未化开的冰,枝桠上,高楼上,居民的阳台,都铺上一层积雪,有种安眠了似的静谧。
可这安静令人惶恐。
车驶过一个河道,上了桥,南雪看着远方,她们的家在河岸对面。
河面倒影万家灯火。
回去么?
她不想。假如这时回去了,舒予白会以为她们还有机会,南雪不想她多想,也不想她在自己身上浪费不值得的感情。当断则断,她回应不了的,就该明确拒绝。
肖何看着后视镜,南雪正看着窗外出神,淡漠的眼珠子映着流动的夜光。
“小南总,已经在这儿转了三圈了。”
“您要去哪儿?”
南雪轻叹,道:“你现在住哪儿?我去看看。”
肖何于是把她带去一个酒店。
南雪什么都没带,好在钱夹里还有身份证,肖何捏着身份证,帮她订了个房间,办理入住。
进房间时,肖何觑着她的神色,小声道:“您和予白小姐是不是闹矛盾了?”
好不容易驱散开的这个人影又闯了进来。
南雪脚步一顿,片刻,冷淡道:“不要跟我提起她。”
哦。
肖何看她一眼,心想,那就是有矛盾了。
稀奇了,当初南父怎么喊,叫她回去,她都不肯跟舒予白分开,现在反倒自己离开了。
肖何试探着问:“不然,过几天回家?南先生很想你。”
南雪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再说吧。”
她合上酒店房间的感应门,脱下厚厚的羽绒,挂在衣帽架上,剩一件单薄的毛衣。她掀开被子,缩进去。
闭上眼睛,心里想,舒予白在干什么。
和萧衣一起吃晚餐?
还是已经回家了。
被子很厚,闷的有些热,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温泉旅店,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南雪慢慢伸出细白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
温热,好似还有点她的味道。
她的唇好软。
下一秒,南雪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把被子卷的更紧了。
表情是自持的冷淡。
·
南雪在那家酒店一住就是一个周。
肖何还好,在这城市主要是帮她父亲在这办事,顺便照顾一下南雪。他一直住着也不着急,可南雪却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回去见舒予白,她不愿意。
回父亲那里,和舒予白彻底断联,她割舍不下。
只好这么待在这酒店。
或许哪天,舒予白放下了,她回去,她们还能继续当朋友。
冷天,不论是几点钟,天空总是一片灰蓝色的阴霾,看不出一点温暖的光。天边微微泛白,城市灰蒙蒙的,像是笼罩在一个无法苏醒的旧梦里。
早上。
南雪又一次站在镜子前。镜中人不知多久没见天光了,脸色苍白,看不见血色,连皮肤底下泛着青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南雪洗了洗脸,擦干,不想化妆,涂了个唇膏就出门。
不曾想,去楼下吃早餐,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个女孩儿,年纪很轻,笑起来眼睛好似月牙儿,很甜。她穿一件百褶裙,短款套头毛衣,坐在那儿吃早餐,笑的旁若无人。
曾经在萧衣画室有过一面之缘,那会儿,舒予白正捏着她的手,教她画画。
——冬苓。
她在这儿,那舒予白呢。
又想起了舒予白。
南雪脸色骤然冷淡下去,蹙眉,有些恼怒似的。
冬苓坐在中间靠近自助吧台的位置,周围有几个人,似乎和她认识,不时抬头交谈。
言笑晏晏的。
本要往右边靠窗的位置走,这时,脚步微妙地一顿,转身,端着餐盘坐在她对面。
“你怎么在这儿?”
南雪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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