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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谁也想不到，一个从来被看不起的私生子，却因为当年的一通电话，正式认祖归宗，成了顾家的长孙。
到底还是存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心理，也不管别人稀不稀罕，直接给人改了名字。
“少爷，乏了吧？咱们先回家。”
来接他的是顾家主宅的老人，之前从没见过，慈眉善目的，也亏她对顾家不离不弃。
顾未鸣垂眼打量，勾了勾嘴角：“好啊，谢谢王姨。”
王姨一路都在念念叨叨，记挂顾老爷子的身体，记挂几位少爷小姐长多高了。一会儿说幸亏当年出去了，一会儿又说还是家里好，风头过去了就回来吧。
顾未鸣倒是很有耐心，微笑着听她念，偶尔附和几句，画面一时还有几分温馨。
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婉拒了王姨的好意，顾未鸣自己提着不多的行李上楼。
说是家，顾家早几年的房产早就被查封。偏偏怕掉了富贵人家的价，为顾未鸣新置办了一处公寓，离之前的顾家不远。
近几年刚建的小高层，装修简约，带着流水线出来的工整，就是少了几分人情味。顾未鸣却全不在乎，他从来都不缺住的地方，也不稀罕一个家。
开了窗，顾未鸣随手斟了杯红酒，到阳台上透气。夜色已深，他漫不经心地对着远方举杯，像是在邀天上明月共酌。
影子隐没在高楼的阴影下，也不知心里有没有人和他共三人。
没抿几口，顾未鸣随手倒在了新家的绿植上，暗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流下，侵吞了一片墨绿花红。
红酒顺着花瓣滴落，玫瑰在淌血。
如果有环境保护者看到他，肯定要痛斥他谋害生命的不道德行径；如果阿姨见了这场面，一定会唠叨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究。
可是他做得十分没有罪恶感，甚至有几分愉悦。
美应当被玷污，火应当被掐灭，他想要的都会牢牢握在手里。
顾家送他回来当然不是因为恋家。顾未鸣主动提出回来试水，日子当然也不会悠闲，第二天就应了秦家的邀。
时隔两年，又有顾家的人活跃在南市的“上流社会”圈子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打着顾家的旗号，出来的却是没见过的小少爷。
顾家树大根深，虽然翻了不小的跟头，但还不至于被连根拔起。只是爆炸案牵扯了人命，影响太恶劣，没人愿意淌这趟浑水来拉他们一把。况且顾家苟延残喘至今，还能否东山再起，自然要画个问号。
纵然顾小公子在一堆纨绔里出落得超凡脱俗，敢上前搭话的却少。
只是顾未鸣嘴角眉梢都精致得不像话，言笑晏晏的样子也很有亲和力，所以还是偶尔会有见色眼开的主动搭话。
他来者不拒，幽深的眸子里盛着不深不浅的笑意，几句话就能把小姑娘哄得脸红。
殊不知，他的游刃有余、礼貌逢迎都落在秦家二少的眼里。
秦星宇打量了半天，眯起眼道：“之前怎么没见过，顾家还有这么个妙人。”
“说是养在国外的小公子，成年了才接了回来。”管家看着他的脸色暗叫不好，不知道小少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一边附和一边提点，“顾家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初那么大的事也没见完全没落。这是在国外待不住了，回来探探路。”
秦星宇瞟他一眼：“那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
“什么？”
“虎落平阳……”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他面色不虞地住了口，“总之，我有分寸。”
管家不好再多言，心里暗道，你有个屁的分寸。但见小少爷已经朝顾少那边去了，只得叹口气，希望到时候不用再闹到麻烦大少爷。
“不好意思。”秦星宇打断了谈得正愉快的两位，“能借用一下这位美人吗？”
女孩以为他在说自己，倏地红了脸，却没想到秦星宇朝着对面的人举了举杯，“秦星宇，顾少赏脸喝一杯？”
顾未鸣怔了一瞬，很快掩去神色，换上了挑不出错的笑容，“秦少抬举了，叫我未鸣就好。”
第17章
南市不小，许警官与这群人的圈子又并不交叠，所以辗转了不知几个弯子，顾家有人回来的消息才传到了许然耳中。
听到消息的许然整个人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哎哎哎你慢点。”副队长差点被他撞到，“有人在秦家见到的，说是之前顾氏的公子，这事儿在他们这群富二代里面早就传开了。”
见他冒冒失失的样子，王队也不吊他胃口了：“我想着你不是一直很关心顾家吗，就多嘴问了几句，还真是那个顾家，和你一直找的那个孩子差不多年纪，不过八卦传得快，有几分真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真假的消息，许然得到过很多，但全是从希望到失望。
许然却不气馁，饶是这么似有若无的话也让他眼前一亮。毕竟顾家的漂亮小孩，除了林未，他再想不出第二个。
“谢谢王哥！回头请你喝酒！”许然说着就要往外跑。
“哎！你知道去哪儿找吗！”
被同事拉住，许然的兴奋劲才收了点，顿时苦恼了起来。
“难道要去警局调资料？王哥你知道吗。”
谁料王队竟然变出了一张纸条，“嘿，就知道你小子急，顾家的地址我是不知道，但秦家好像跟他最近来往挺密切。这不，托我表妹要的，为了你我可是没少答应霸王条款。”
“谢谢王哥！王哥威武！王哥我先撤了！”
“还没下班呢！你给我回来！”眼见许然窜没了影，他摇头叹道，“这臭小子。”
冲出警局，许然勉强冷静了下来。
南市这么大，他也不知道从何找起。只能先去秦家蹲几天，看看能不能混进什么宴会去。
实在不行……还得麻烦警局的同事了。
本来许然没抱多大的希望，但世上有些人是偏偏要遇上的。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小朋友，当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两年不见，小孩个子蹿得飞快，眼瞅着已经比他都高了。身量没有之前那么薄，但在许然眼里还是瘦。
他满心满眼只有小朋友，眼底全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
在顾未鸣走进秦家之后才落寞地收回视线，心里有些吃味，原来小朋友也会对着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啊。
兴奋过了头的情绪被他强压下来。
再等等吧，他逼着自己镇静。等小朋友出来，他就去领他回家。
等待有时候是个很折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有异常的渴望时。
人会在等待中丧失对时间的感受力，会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难熬，从一滴露水里也能看遍镜花水月。
可是许然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家大门。他不敢分神，害怕一个眨眼自己想了这么久的人就会从他眼皮底下飞走。
幸好夏天的白昼被日光拉长，所以小未从秦家出来的时候，许然还能把他看得清请楚楚。
虽然这样相遇太过仓促，旁边还有不认识的人，实在不算什么好的时机。可是许然等了这么久，不容许一丝机会从他手边溜走。
“小未！”在小孩上车前，许然眼疾手快地蹿了出来，冲到了人面前。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小未……”
眼前人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他不再是那个怕羞的小孩，却仍然不会主动打破僵局。
许然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与小朋友再次相遇的场景，小朋友或许会怪他、会不理他，或许会委屈地忍哭，会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发泄。
没有一次像真正发生时这么平淡且狼狈。
他们不出声，旁人更是云里雾里。许然动作太快，秦家保安没有反应过来，秦星宇直接愣了：“这位是……”
风暴中心的顾未鸣仿佛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与秦星宇告别：“多谢秦少款待，只是今日没能亲自向伯父伯母请教，秦少就代我问个好吧。”
他不说，秦星宇也不糊涂，顺着他不再继续，状似苦恼地埋怨：“未鸣你真是，说了八百遍还是这么客气。”
“仗着是美人就拿你没办法是不是？以后这样可要罚。”他狐狸眼一转，似有若无地捏了捏美人的脸。
轻佻的模样让许然太阳穴直跳，忍不住恨恨瞪他一眼，不由得介意起他嘴里的“未鸣”来。
顾未鸣却笑得滴水不漏：“何必以后，这周日，轩霖堂，我给秦少赔罪。”
秦星宇自然是应了，心满意足地把人送上车。
这边宾主尽欢，许然却在一旁手足无措。眼见着小孩上车要走，他心一横也跟着坐进去。
好在小未没有拦他，也不管秦星宇的脸色变了几变，车子缓缓发动。
目送顾未鸣离开，秦星宇倏地垮下了脸：“什么东西，敢跟小爷半道抢美人？”
第18章
在小孩的车上，许然简直坐立难安，毕竟小孩一开始全然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身边的小孩，斟酌着如何开口。
身边人像是疲倦极了，又或者单纯不想看见他，一直在闭目养神。两年不见，小孩的神态简直陌生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下去可不行，许然心想，得说些什么给乖崽顺毛。
他全然不想人是会变的，不知道面具都有撕下的那一天，只以为是小朋友还在生他的气。不过还没待许然想好说些什么，顾未鸣突然开口叫司机停下。
挡板升起，后座的空间更加闭塞。
“小未，你现在过得好吗？”许然硬着头皮开口，“对不起，哥哥……哥哥来晚了。”
声音艰涩得很，话也不是很动听，出口后自己都觉得大事不好。他何止是来晚了，他的罪名更加罪大恶极。
小朋友应该很失望吧……
却没想到身边人并没有发作，只冷冷觑他一眼，接着勾起了嘴角，他颇为好笑地开口：“认错人了吧？”
未待许然反应过来，他又抛了几颗炸弹下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顾未鸣。不是你口中的小未，也没有哥哥。”
许然茫然地看着他，根本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小未……”
顾未鸣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很快恢复如初。
“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他始终没有转头，像是不想直面这个人，“倒是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夏警官，或者，许警官？”
大暑的日子，顾未鸣的语气里没有寒意，却让许然浑身一凉。
他明白了顾未鸣的意思。
小朋友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那个披着假身份的他，没有忘记那个擅自离开的他。顾未鸣没有忘记那个夏天，何止没忘，他恨不得抹去此前种种。
“我、我……对不起，小未，真的。”许然慌张地解释着，“我没有想到……我找不到你，那时候……”
“不需要对不起。”顾未鸣打断他，精致的脸笼上了一层陌生的雾气，“许警官今日是来叙旧的吗？如果是，恕我不奉陪了。”
“毕竟我从来都不想跟许警官兄弟情深。”
顾未鸣真是长大了，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又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滴水不漏，又暧昧地任人解读。
许然从颠三倒四、口不择言到哑口无言。
推诿与逃避太过丑陋。他没有解释的机会，他没有狡辩的脸面。他应该诚恳地道歉，而小未当然可以不原谅。
他一直都明白，也一直都在寻找，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不被原谅后该何去何从。
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许然低低地道：“小未……是我不好。无论是一开始的隐瞒，还是最后的……我太顾忌着任务，所以忽视了你的情绪。我一直、一直在找你，不是想再让你回忆一遍痛苦，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顿了一下。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拼尽全力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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