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风从某人的环绕中腾出手来,摘了他的眼镜,那双含情的眼眸便打开来,跑出藏不住的笑,他的指尖划过陈与同那鸦羽般深灰色的,浓密的睫毛,又顺着鼻梁,停留在脸颊。
【我画了,你的眼睛……】
【深灰色的瞳,却饱含了这世界上,所有的色彩……】
许逸风见陈与同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袖子好像有点短,看着有点奇怪,却也有点可爱。
他自己的背后全被汗湿透了,发丝黏在脸上,于是胳膊微微使劲,推着陈与同:“讲点卫生,先洗澡。”
陈与同嘴上说“一天要让我洗几次啊”,但自己身上也出了不少汗,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起身拽起小绵羊。
浴室被分为两块区域,洁白硕大的长条浴缸,不带一丝水渍的玻璃淋浴房。看得出来,陈与同是一个十分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可能还有点儿强迫症,洗漱台上摆着的洗面奶洗手液以及浴室里的洗发水沐浴露,清一色的墨绿色瓶子。
许逸风站在花洒下面,最终还是要都脱了。
“让我也照顾你一回。”陈与同打开花洒,流出来的水直接是温热的。许逸风乖巧地闭上眼睛。
“倒是挺会享受。”陈与同轻笑了一下,挤了洗发水,揉在那头乱糟糟的黄发上。
那洗发水是清新的,草本植物的清香,和他的冷峻气质很相配。
许逸风感觉到陈与同的手指轻轻挠着他的头皮,一股战栗从背部升腾至头顶。
那种感觉,是曾经有过,但消失了很久的。
他想起了一个人。
“水凉了点是么?”陈与同看见许逸风在水中突然打了个寒颤,说:“我平时洗得凉,上午在你家里那水温确实要热一些。”
他把水温调高了一点,冲掉许逸风头发上的泡沫。擦了擦他睫毛上的水珠。
那双弯月笑眼慢慢睁开,眼眸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怎么了?”陈与同笑道:“困了?”
他继续挤了沐浴液,用浴球打出泡沫,涂在许逸风白皙的胳膊上,又搓了他的腋下。
“抬手。”陈与同看许逸风虽配合他的动作,但却一句话也不说,他插起腰,装作生气的样子,拉下脸来。
“我可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你倒是挺自在,被伺候惯了?”
“没有。”许逸风满腹的欢欣,总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慌乱中有点哽咽,带了鼻音:“我自己来吧。”
“那倒也不用感动得哭出来。”陈与同看着他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似的,舒展了表情,低声说:“笨蛋。”
陈与同温柔地搓过许逸风前胸和腹部的刀疤,好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安慰他说:“没嫌你这个,男人身上有两道疤,更招人……”
他冲干净许逸风身上的泡沫,从淋浴间外面的毛巾架上扯过一条灰色的长浴巾,把许逸风裹住,擦干,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站在镜子前,许逸风含着牙刷,不好意思抬头,却总忍不住想看站在他身侧的,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干头发,低声笑道:“想看就看,别偷看。”
重回到那张床上,窗帘拉上了一层纱帘,快到中秋节了,大半个月亮挂在窗外,影影绰绰的。
陈与同很有耐心地寻找着,触碰到某人窄窄的腰|窝,见他明显颤了一下,低笑道:“这里啊?”
他把自己的手交到许逸风手里,轻缓地,却感到自己的手是十指相扣的姿势,被抓得生疼。
“好,我轻一点,再轻一点。”
“唉……”
“笨蛋。”
那深蓝色的床单被揉皱了,又抻平,皎洁的月光洒下,淹没了动情的低语。
“非得给你立个字据,才能给我啊?”陈与同吻着许逸风的鼻尖。
感到他身上的汗渐渐凉了,陈与同起身,从衣帽间拿了个薄被,盖在许逸风身上,那被子是蚕丝的,轻的像不存在。
一侧床头放着一个小型的饮水机,透明的玻璃茶杯,陈与同接了一杯水,递给被窝里藏着的人。
看着他喝水时,涌动的喉头,陈与同想再来一次。
“平时废话那么多,这回儿怎么哑巴了?”他揉着许逸风的头发,感觉这人好像不大对劲。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许逸风蜷在他怀里,小声说:“今天的心情起伏有点大……”
“唉……上午真不该那么对你。”陈与同又收了收胳膊,怀里的人便贴得他更紧了。
“不过,现在,总该放心了吧?”
那双弯弯的眼眸抬起来,藏不住的笑,单纯地像个少年。
“你是不是比之前瘦了?以后每天下班去直觉,我给你做好吃的。”许逸风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
“嗯,最近太忙了,经常顾不上吃饭。”
许逸风近距离看见那双眼睛下面透着隐隐的黑眼圈,想起于建宇之前说的那些话。
“有件事跟你说一下。”陈与同突然严肃起来,许逸风从回忆里出来,竖起耳朵。
“我辞职了,已经交接差不多了。”
【你要去法院上班了么?】
许逸风想问,却忍住了。
陈与同看着许逸风担忧的眼神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失业了,要你养活啊?”
“我能养得起你。”许逸风心里盘算了一下,工作室一个月赚多少钱他还真不清楚。
有一些合同是高媛签的,周赫负责记账,他们的规矩是大家赚的钱不论多少,都是四个人均分,工作室的各项成本也是,除了周赫自己承担两人份的伙食费以外。
每个月周赫会给他一到两万不等的“零用钱”,全看当月的业务量,他自己攒在兜里的,也就有不到十万块钱的存款。
许雯的房子是白住的,如果陈与同没工作的话,吃饭应该是不成问题,不过……
“你这房子一个月要还多少贷款啊?”他小心翼翼地问,这小区看起来很豪华,一梯两户,这房子应该也不便宜。
陈与同被逗笑了:“不是吧,你真的要养我啊?还要给我还房贷?”
他不知怎么,好像被这个笨蛋感动了。
“嗯,怎么了?”许逸风被他的笑弄得有点儿蒙:“你要是,一年半载没工作,我还是可以养得起的,时间长了……”
“以后的话,我还能努力赚更多的钱吧。”他抓了抓头发,把陈与同的笑,理解为笑他的自不量力。
陈与同亲了一下他的眼睛,缱绻道:“这房子没房贷,全款买的。不过饭我是要去吃的,还会按你们的规矩,交伙食费。”
他从床头柜拿过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打开一个软件。
“手给我。”拽过许逸风的手,留了他食指的指纹。
“这里除了我,只有你能进来。”
看着怀里的人泪眼朦胧,想到他应该是一大早就起来煲汤,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陈与同抑住身体的冲动,拉了遮光窗帘,嗓音低沉:“睡吧,笨蛋。”
过了一会儿,陈与同小声问:“哎,我要是多交点伙食费,是不是能吃好点啊?”
怀里的人没答话,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梨涡,已经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许逸风:让我缓缓,男模就这么收入囊中了?
陈与同:谁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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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决定以后还是让他们俩踏踏实实搞事业!
第19章 代赭
早上七点,陈与同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
屋子里暗得和深夜一样,床角有夜灯,他去衣帽间披了个睡袍,又漱了个口回来,看着被子里仍在呼呼大睡的许逸风,用力扯了一下总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绕过书架,他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打开,在公司人力系统上请了个假。其实他还挺多调休的假没休,再说这都已经辞职了,重要的事交接完了,剩下杂七杂八的就交给辛祺去办吧。
又开始整理桌子上散落的文件,都是一些合同法,反垄断法之类的法条和判例。这玩意术业有专攻,在企业呆了五六年,他开始担心,以前擅长的,会不会生疏了。
好在这么些年并没有落下从毕业养成的良好的习惯,每天下了班,甭管多晚,雷打不动背两小时法条,趁着被窝里的人没醒,他打算把昨晚喝多了欠下的给补上。
开了台灯,陈与同从书架抽了一本司法解释条例。
许逸风的闹钟定的是九点的,这是提交了画展报名表后,周赫给定的规矩,要求他每天十点必须出现在工作室。
陈与同被突然响起的“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吓得一激灵,当他绕过书架,却发现手机的主人稳如泰山,硬是听完了半首儿歌,才缓缓从被窝里伸出胳膊,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按了停止播放。
他被这厮的骚操作震惊了,站在那无声地笑了一阵,回到书桌前。
书看了不到五分钟,闹钟又响了,这次是周赫语重心长地说。
“许逸风,想想别墅靠大海,香车配美男,你是不是有动力起床了?业精于勤荒于嬉,咱们这可是手艺活,一日不动笔自己知道,一周不动笔……”
陈与同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黑暗中那头黄毛连发丝都没动,就把后面的谆谆教导掐断了。
“许宝宝,听爸爸的话,该起床上幼儿园了,你得去画画,你多喜欢画画呀?以前画不完你都不睡觉,现在怎么不起床了呢?快点儿起来自己穿衣服,赶紧的,再不起,爸爸该生气了,爸爸一生气……”
是闫严的声音,陈与同这次都没转身,想也知道,起床是不可能起的。但是几次三番,他的书却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后面再响,应该就是高媛了,陈与同突然有点儿好奇,想听听最后一轮闹钟。
五分钟之后,再次响起的却是自己的声音,冷冰冰的。
“许逸风……”
是上次去工作室睡觉那晚跟他聊天时说的话,没想到被这笨蛋给录下了了,还设定成了闹钟。
这次倒是只响了这三个字,被窝里的人应该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羞耻的设定,瞬间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飞速把闹钟按了。
屋子里黑沉沉的,透过书架漏过一点微光,许逸风假装没人听到最后这段羞耻的声音,悄悄缩回被子里,继续装睡,心里已经挖地三尺,想把自己埋了。
“非法取证了你。”陈与同回到床上,看着被窝里的人紧闭双眼,却紧张得大喘气。
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
“呵……心跳这么快?”
他贴上装睡的人的唇,舌头去撬他的牙齿,被往外推。
许逸风假装刚刚睡醒,抵着陈与同的胳膊:“我没刷牙……”
一张嘴,那熟悉的柔软就瞬间侵入,肆无忌惮扫荡着,让他喘不过气。
“我……帮你……刷……”
昨晚压抑住的,悉数释放。
“能起了么?”
已经过了十点,许逸风的手机震了几十下,全是微信。不用想也知道,有个地方炸锅了。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身下潮湿一片的,有人在扯床单。窗帘已经大开,上午的太阳烤得他浑身发烫。
“我要换床单,你也得去给我洗干净了。”
怕他出了一身汗着凉,陈与同把自己身上的睡袍脱下来给他套上:“抽屉里有新内裤,你自己挑吧。”
闫严【这下我们真成没娘的孩子了。】
周赫【今天给这你放一天恋爱假,明天十点,不来的话你这个月零花钱没了。】
高媛【昨晚不会大战108回合吧,风哥也两年没开荤了。】
闫严【那玩意应该是被上。】
高媛【风哥爱的奉献,好感人。】
……
洗衣机响了起来,深蓝色的床单裹着两个人昨天的衣服转着。陈与同穿上一件衬衫和休闲裤,看见把自己清理干净的笨蛋站在衣帽间发呆。
“都差不多颜色,有什么好挑的?”
拉开一个抽屉,内裤按深灰色、深蓝色和黑色排列得比卖场还整齐。许逸风想了一下昨晚自己好像穿的是一条粉红色的卡通平角内裤,显得很不成熟。
陈与同走过去,拉开另一个小抽屉。
“这是你喜欢的?”
里面从五颜六色的,排成彩虹色。许逸风瞪了他一眼。
“前年过生日我姐给买的,没穿过,都归你了。”
许逸风挑了一条不那么鲜艳的,套上,幸亏两人差不多胖瘦,这size倒是正好。
“你在家也穿这么正式?”他看着陈与同的衣柜里清一色的长袖衬衫和西裤,且全是深色的,两眼发黑,扒拉了一遍,发现角落里有两件熟悉的衣服。
“哎?你真的把衣服钱给讨回来了?”
是和他破成抹布的那两件衣服一模一样的,T恤和牛仔裤,吊牌还没拆。
许逸风开心地拿下来,拆了吊牌刚想往身上套,被陈与同夺走:“新的得洗一下再穿吧,那个柜子里有干净的运动服,你穿那个吧。”
陈与同比他高那么几公分,上衣还好,裤子长了点,盖在脚面上。许逸风踢踏着去冰箱找吃的。
这冰箱比工作室的还要大一圈,厨房里烤箱微波炉电饭锅整齐划一,酒柜里存满了红酒,料理台上摆着一溜刀叉瓢勺。
许逸风跃跃欲试,打开冰箱门之后,施展一番的心,瞬间变得比冷冻层还凉。
里面只有一筐鸡蛋,好像已经臭了,一排宝矿力,和几个蔫吧的苹果。
拉开橱柜,只有一个泡面碗,连盘子都没有,四眼燃气灶一看就是崭新的,塑料膜还没揭干净,油烟机的插头垂在墙上,和插座压根没接触过的样子,两口炒锅里还贴着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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